“好想喝口牛奶,嘶,嘶,哈!”
鸳鸯肚胀得再喝不进去茶水,只好抱着壶走到院子里,一遍遍含着茶水漱口。
“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这句也便罢了。
那什么“践元后于翚翟,陷吾君于聚麀”,还有“虺蜴为心,豺狼成性”,以及最厉害的那句“近狎邪僻,残害忠良;杀姊屠兄,弑君鸩母。人神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这,得亏被骂的是武则天这样的古往今来最霸气女帝。
否则,换个心理素质稍差一些的女子,被人这样一通骂,就是不会当即口吐鲜血、以死谢罪,也要忍出内伤,得个抑郁症啥的,至少减寿十年吧?
“真辣啊!中州文人都是吃什么长大的?骂人都像喷火龙啊!逮谁喷一句,简直就像朝对方泼出了一桶高浓硫酸。销骨哪还用击毁,这个火力值的檄文随便来一发,拿来毁尸灭迹都够用了!”
鸳鸯眼泪汪汪怨念着。
骆宾王的这篇《讨武曌檄》简直就是天朝文人骂战的抗鼎之作,其中蕴藏的文气灵力自是多到逆天。
此文凝出的文白团繁不胜举,结果就有一个特别调皮的跑来了红界,还偏偏被鸳鸯这个不着调的修习者抓到生吞了下去。
“空空为啥没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呢?”
鸳鸯欲哭有泪,全都是辣出来的!
有那么一刻,鸳鸯觉得自己的眼泪都比往日的要烫上好几度。
秋风送爽,却也送不走鸳鸯舌尖上的火焰。
鸳鸯张着小嘴,在冷风中伸着舌头,被骆宾王大人的檄文辣成了狗模样。
然后,她就这样炯炯有神地伸了半天的舌头,才猛然意识到:“咦?我怎么还没发困?一点都不想睡呢?”
鸳鸯想了想,觉得大约是这个文白团太辣的缘故。
谁被辣成狗还能睡得着呢?
鸳鸯于是安心地继续伸着舌头。
忽然,又一个文白团飘飘忽忽撞上了鸳鸯的肩头,鸳鸯伸手捉住它。
她这些日子以来,尝过了李清照小词凝出的清甜如初恋的团子,也吃过无名小诗凝出的咸香如腌菜的团子,还有一首苦中回甘的思乡诗团子,一篇酸苦难耐的失意文团子。
今夜这个辣团子,则是鸳鸯吃进的第五个文白团。
“外表看着没任何分别呀!”
鸳鸯捏着手里的光团,发泄般揉巴揉巴,放弃了继续观察。
忽然,她回忆起李清照那首小词的清甜滋味,便想,如果好运的话,这个白团子也是甜的,那说不定就能解了辣气呢?
鸳鸯决定试试,反正也不会比现在的境况更差了。
这世上,想再找一篇比《讨武曌檄》更辣的文,也是不容易的。
一举手,那白团子化为琼浆流进鸳鸯喉中。
“咦?只觉得清新,怎么没有味道呢?”
鸳鸯咂吧咂巴嘴儿,像囫囵吞了长生果的猪八戒,真的什么味儿都没品出来。
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和喉咙,确定了文白团已经被她吞入。
“啊!”
鸳鸯忽然拍了自己脑袋一下,傻笑着说:“不辣了!一点儿都不辣了。而且,好醇厚的香味啊!”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方宅十余亩,草屋**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陶渊明的这首《归园田居》在鸳鸯脑海中挥之不去。
“是了。这样的田园山水诗作,淡得都看不见诗了,才是真有诗意呢。大约也只有这样的诗,才能剥去了那篇檄文辛辣的外衣,只留下它浓香的后味和遒劲的力道。像征战归来的将军,遇见故园的春色和姑娘,会忽然生出卸甲归田的念头来。”
鸳鸯喃喃道。
她忽然福至心灵,想到若是将酸甜苦辣咸这五味的文白团按照比例调和,再加入适当的“治愈系”山水田园文白团,岂不是能像大厨一般,做出一顿美味的文气大餐来?
“空空说我现在还不能在体外炼化文气,就是说的这个技能吗?怪不得他提起文气就馋成那种样子呢!原来,上乘的文气真的是这样叫人食髓知味,欲罢不能的人间美味啊!”
鸳鸯满脸都是吃货的陶醉表情。
过了一会儿,她想到什么,小脸又皱巴起来。
她现在还不能靠外观分辨文白团的滋味,而且一旦开始品尝,整个团子都会一股脑流进口中,根本无法浅尝辄止。
这就让鸳鸯压根没办法调配团子的滋味,即便强行一次吃下几个团子,也只能是撞大运。
“要是好死不死一次吃了几只辣团子?”
鸳鸯捂住了嘴巴,吓得再不敢多想。
她站着瞎想了半天,仍旧一点睡意都无。
最终也想不出个头绪,又没办法叫醒空空,鸳鸯便甩着小手,回屋“挺尸”去了。
……
自中京会试以来,贾府上下便忙到飞起,乐到山响。
尤其是贾敏和贾母,简直做梦都能笑醒。
林如海中了探花!
会试上他便不负众望,取得贡生之名。
随后的廷试中,林如海所作的策问,内容务实厚重,文笔却洒脱倜傥,让今上颇为心仪。
传胪大典上,礼部官员拿着三鼎甲的大红名册高声唱名,自状元始,每唱一名,必鼓乐良久。
待唱出林如海的探花之名时,林如海便依礼出班,和榜眼一起跪在状元身后,在鼓乐声中叩谢皇恩浩荡。
随后,只有三鼎甲能沿着太和门、午门等皇宫正门,沿着御道一路出来。
廷试头榜还会特意张贴在了东太安门外,供万民景仰。
三位天之骄子还要接受顺天府尹的簪花酌酒,随后更要游街夸官,后再至顺天府宴饮。
“咱们两府都已派了足足的小子、粗使汉子们,抬了几十筐的红线穿好的铜钱,远远缀在三甲游街官队后。现下怕是拿钱撒得前门大街从东到西都叮铃咣啷,再没这样热闹过呢!”
赖嬷嬷拍手笑着,和贾母、贾敏讲述着外间的热闹。
“原该如此。还有,赖大可吩咐了小子们?别只吆喝咱们家姑爷,倒要将状元郎和榜眼的名号也一并带上才好。”
贾母笑得眯起了眼,仍不忘交待着这些小事。
“放心吧。敏姐儿早前便说了,会试那会子的头几名,除了咱们林女婿,俱是寒门出身。不拘是哪个当了榜眼、状元,想来都没拿着铜子儿满街撒去的家底子。是以,咱们家的小子满嘴里只管喊着,三鼎甲老爷家里赏钱了,状元公发喜钱了,榜眼爷谢今上开恩科呢,探花郎谢中京府尹啦……谁又知道哪捧是哪家的赏钱呢?”
赖嬷嬷笑得眯起了眼。
“如此才是。如海初进官场,且得周全些才好。”
贾母颔首道。
贾敏拉着自己母亲的手,笑道:“有母亲在这里看着,念着,替我们打算着,那不周全的也便周全了。”
贾母拍着她的手道:“如海是个妥帖的,我不过白操心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