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
鸳鸯站在一座巨大的石门面前。
这门通天彻地,高耸入云,宽亦有百余丈,且通体幽黑,某些角度下还会发出冷冽的光芒。
鸳鸯走上前去,用力拍了拍石门。
却如一只蝼蚁在徒劳无功地叩叫着一面墓碑。
忽然,似有一阵寒冬时节的刺骨北风呼啸而过,鸳鸯觉得冷极了,便抱着肩膀缩在了石门下,呆呆望着眼前无边无际的星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道熟悉的声音在叫她:“嘿,想活吗?”
鸳鸯茫然点了点头,四下里看了看,却不见人影。
“想活的话,你放我出来啊。”
那声音说道。
鸳鸯满眼满身又再次凝满了白霜,瑟瑟发抖地团在石门之下,喃喃道:“你是谁?怎么放?”
“我就是你,咱们见过的。怎样,杀人很痛快吧。只要你杀心决绝,发誓日后还要杀尽更多该杀之人,我自然就能出来了。”
鸳鸯的嘴角却翘了翘,笑道:“胡说。杀人一点都不痛快。我不要再杀人了,永远都不要。”
那声音冷了下来,淡淡道:“那是你还不够强悍!你放我出来,我们不修文心,修魔心,待修到一魔成仙之日,这些凡人血就再也伤不到我们了。我们还可以入你身后这文界仙门,到那时,咱们要什么便会有什么,再杀光一切你厌恶的人,岂不痛快?”
“不,不痛快。我不痛快,不是因为那血伤了我,不是因为我不够强悍。我不痛快,只是因为我杀了人。”
鸳鸯奄奄一息,却仍旧执拗地说着。
那道声音不耐烦之极,讽刺道:“妇人之仁!你都要死了,还顾着别人的命?真当自己是圣母了,窝囊废!”
“你杀过人吗?你知道杀人时,他的热气会攀到你手上,他的眼神会印到你心里吗?你都知道吗?我绝不享受杀人,不是窝囊废,更不是圣母心,只因为我也是人,这是镌刻在我基因里的本能。只有反社会人格才享受杀人。”
鸳鸯说完这些后,那道声音便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又道:“你不杀人,人却杀你。你该如何?”
“以直报怨。我会修习好保命与反抗的法术,我会努力去让自己强大起来。可我强大不是为了凌驾生命之上,我强大,是为了更好的保护生命。”
那声音嗤笑了一声道:“三岁小儿,何其天真。”
鸳鸯也笑了:“既然可以天真,为何要去世故?我只为我的心而活。”
“为心而活?可你就要死了。你宁死也不愿杀人?别人的命比自己的命更重,你的心真是愚蠢至极。”
“为活而活,活亦何欢?向死而死,死亦何惧!”
说完,鸳鸯猛然睁开了双眼,入目却是自家堂屋里那张柳木大圈椅。
她颤抖着爬到了圈椅脚下,抬起双手扒着圈椅的椅座,一点点将自己身体拽到了椅子上。
“哈!”
鸳鸯脸色惨白地靠着椅背,吐出了一口郁气。
“叮铛!”
她的额间忽然掉落出一颗浓黑发亮的晶石,那晶石滚落在地,和青砖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鸳鸯望着那颗晶石满目茫然,但她困累之极,来不及拾起那颗晶石,便昏昏沉沉歪在椅中睡去了。
……
比尔最先醒来,他担心着鸳鸯,便出来找她,却见她歪在椅中睡着了,便微微一笑朝鸳鸯走去。
忽然,比尔觉得自己脚下踩着了什么东西,他挪开脚一看,只见一颗黑曜石般的雀卵大小的宝石熠熠生辉。
比尔拾起了它,拿着看了两眼,以为是鸳鸯的东西,便放在了自己口袋内。
他过去摇了摇鸳鸯,想叫醒她,扶她到床上睡去。
可是,鸳鸯却一直紧闭双眼,怎么都喊不醒。
比尔摸了摸鸳鸯的额头和后背,发现冷汗已将她混身衣裳浸透。
“邦妮!邦妮!”
比尔慌乱起来,扬声喊来了本森、翔哥儿,几人抱起鸳鸯,将她安置在了里屋。
鹦哥听见动静也跑了来,告诉比尔道:“莫慌。前些年鸳鸯也曾这样睡死过一回。待她睡够了,自然会醒的。”
比尔想到了鸳鸯初次吞吃文白团之事,以为她又吃了什么灵物,便有些放下心来。
“鸳鸯,鸳鸯你出来!”
大家正围着鸳鸯探看时,赵国基却自外头跌跌撞撞冲了进来。
只见他两手都是血,披头散发,鬼魅一般直勾勾看着床上熟睡的鸳鸯。
众人大惊,翔哥儿伸手护住鸳鸯,呵斥他道:“你来做甚!”
“鸳鸯怎么不醒?赫赫,果然嚒?果然是可人附身了她,来杀我了嚒?”
赵国基自言自语着,忽然又大笑起来:“哈哈,你们知道嚒?鬼怕血,鬼怕我爹的血!滋滋滋,血能烧死鬼魂儿!”
众人不知他又发的什么疯,一时不及反应,赵国基就大笑着又转身跑了出去。
“跟着他。”
本森觉得蹊跷,抓着翔哥儿便跟了上去。
过不多时,二人神色惊慌地回来,带来了赵老爹被一把剪刀扎死在自己家中的消息。
……
贾母紧皱眉头问赖嬷嬷道:“鸳鸯怎样了?”
“仍是未醒。”
赖嬷嬷也满面担忧。
“赵国基仍是咬死了杀他爹的是可人鬼魂,后来又变作了鸳鸯?”
贾母问道。赖嬷嬷点了点头。
“叫人看着他。莫再叫他出去乱嚼蛆,也莫叫他死了。”
赖嬷嬷应声出去了。
这时外头小丫头来报,说贾政来了。
贾母冷了脸,不欲见他。
贾政进来朝贾母行了礼,却一脸喜色道:“母亲,方才宫里的夏公公遣人来报,咱们家大姑娘侍上有功,新晋了嫔位,圣上特赐了名号为春嫔。明日母亲可进宫面见春嫔娘娘,向皇后娘娘礼谢。”
贾母闻言,也顾不得同他再置气,赶忙问道:“单封了元姐儿一人?同批的还有谁?”
贾政道:“这却不知。”
贾母点了点头,叹气道:“连日灾祸频频,总也算有件喜事了。”
翌日,贾母便按品大妆,进宫觐见去了。
待跪谢了太后、皇后,贾母方得了盏茶的功夫,来到元春的锦华阁,和新晋的春嫔娘娘说上了几句话。
“祖母……”
元春进宫多日,首次见到亲人,一时泪盈眼睫,但又不得做哀戚状,便咬着唇,勉强冲贾母笑了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贾母冲她温和一笑,微点了点头,看了看一旁低头侍候着的几名宫女、太监,朗声道:“老身今日得见春嫔娘娘,多仰天恩浩荡。还请娘娘务必珍重自身,无需牵挂父母亲长。家中也一切安好。”
“女在内宫,亦听闻东府之丧,还望祖母节哀,切勿悲痛太过。”
元春殷殷切切望着贾母,眼中有抚慰,有疑惑,也有悲伤。
贾母点了点头道:“子嗣之险,自来便凶险万分,这也是避无可避之灾。还望娘娘也节哀。”
元春眼神微动,说道:“女得闻此丧,乃托赖宫中吴贵嫔之助。日前吴贵嫔回禀皇后娘娘,言道宁国公诰命陨命过急,似有内情。皇后娘娘着人前来问询,女方知家中有亲长仙逝。后幸得娘娘明察,正如祖母所言,这也是避无可避之灾,倒怨不得人的。”
贾母便忙起身,向着皇后中宫跪拜叩谢不止。
……
贾母出来皇宫,坐在自家车内,缓缓出了一口长气。
赖嬷嬷在车内等候多时,赶忙给贾母倒了杯茶,问她元春可好。
“唉。那是什么地方,又哪里能好?”
贾母叹了一声儿,随即又向赖嬷嬷讲了方才之事,问道:“吴贵嫔为何要同咱们家过不去?”
赖嬷嬷道:“先时元姐儿刚进宫那会子,便听说有个吴家的姑娘最得宠,是这批秀女里第一个侍上得封的。吴家虽不是什么显赫人家,吴贵嫔父亲也只是个末路的侯爵,但他们家却是十二皇子的外家本家。”
“这更怪了。按说吴家同太后与国公一派乃是一系,再怎样也不该与咱们为敌才是。那吴家姐儿既能入圣上的眼,总不会是个一心争风吃醋的蠢货。这可真是蹊跷了。”
贾母不知小文灵之事,自是百思不得其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