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家的笑着出来,把婆子、媳妇先送去赖大娘处由她拣选。
剩下的小丫头们,周瑞家的挨个细瞧了瞧,先挑出五六个模样平平,说话稳重的,给王夫人留了。然后她便又选了几个生得俏丽,言语活泼的,吩咐她们一会儿去给老太太磕头。
接着,她又给迎春、探春两位小姐各挑了两个小丫头。
剩下几个畏畏缩缩、毛毛躁躁的,便仍旧叫牙婆领了出去。
王夫人料理完事物出来院子瞧了一眼,颇为满意。她又想了一回,便道:“宝玉如今也在老太太那里,需再加两个丫头给他使唤。”
她说着,就在留给自己的那些丫头里扫了一眼,指了两个站得笔直,却又低眉垂首,神色甚是恭敬的丫头道:“便是这两个吧。”
王夫人说完,亲带着挑出的这些小丫头往贾母院里去了。
鸳鸯正给贾母削着一只黄金蜜瓜,见王夫人带着一群可爱小姑娘进来,就好奇地搁下刀,擦了擦手站在一旁打量着。
“母亲,您瞧瞧,这些个孩子可还入得您的眼?”
贾母笑道:“你送来的,哪有不好的?都怪可怜见儿的。虽说可人那一茬人这两年陆续都放出去了,可后头的思儿、意儿等人也都是好的。我实是用不了这么些人,你给珠儿媳妇那里送几个使唤吧。”
王夫人便叫贾母先挑合眼缘的,余下的再给李纨屋里送去。
贾母便一一问了小丫头们的名字、籍贯,平日里都爱做些什么。
见有几个说话似滚珠子一般滴溜溜圆润爱娇,贾母便高兴地留了下来。
王夫人把那两个说话柔顺,神态稳重的丫头也荐了过去道:“这两个粗粗笨笨的,还请母亲费心调教好,过一二年给宝玉使唤可不便宜?”
贾母也觉得如此甚好,便问那两个丫头的名字。
“回老太太,我姓刘,我娘叫我二丫。”
“回老太太,我姓花,在家叫珍儿。”
贾母点头笑着和一旁的鸳鸯道:“我记得你先前也叫宝丫来着?”
鸳鸯咧嘴笑道:“老太太也给她们都起个好听的名字吧,咱们以后在一处也好称呼。”
贾母看了看,为难道:“这么些人呢,一时也没有好的起,没得想白了头发去。”
一旁王夫人笑道:“鸳鸯,你素日总能替老太太分忧,不如你起吧!”
鸳鸯“啊”了一声,慌忙摆手。
“咱们一同想,又不是考状元,哪里就难成这样了?”
一旁的赖嬷嬷拉着小丫头们逐个看着,便指着其中一个道:“这个模样多水灵,便叫玻璃吧。”
鸳鸯嘴角抽了抽,想笑又忍住了。
贾母赞好,玻璃便忙磕头谢过了赖嬷嬷。
“这个丫头脸儿黄黄的,生得倒俏,便叫琥珀可好?正好和玻璃配一对儿。”
贾母指着一个丫头笑道。
王夫人也说:“我倒喜欢这个丫头憨厚的模样,她又生得白润,便叫珍珠正好。”
鸳鸯听了,在一旁猛地拔高声音叫道:“花珍珠?”
王夫人疑惑道:“怎么?这名字有何不妥?”
鸳鸯望着满面不安的小丫头花珍珠,心道:这就是日后宝玉身边的第一大丫鬟,花袭人啊!
“好名字,夫人起得最好。”
鸳鸯笑道。
贾母嗔她道:“你又作怪躲懒,这会子还没给起一个呢?”
鸳鸯望着一个圆脸圆眼的小姑娘道:“日后你便叫翡翠如何?和你珍珠姐姐作伴儿吧。”
众人皆道很妙,小丫头们也纷纷磕头谢过。
鸳鸯慌忙扶起她们,心中感叹:袭人已经来了,不知晴雯如今又在何处呢?香菱又有没有被拐卖?宝钗可吃了冷香丸了?黛玉如今身体可还好吗?
她正想着,只见赖大娘慌张进来,冲贾母磕头道:“老太太,史侯府上来人了。”
贾母奇道:“来便来吧,你慌什么?”
赖大娘磕了个头道:“来人是……是报丧来的。”
贾母猛地站起,顿时一阵头晕眼花。她扶着赖嬷嬷勉强站定,急急问道:“是谁?”
“是鼒大老爷和大夫人,说是染了疟疾,病症又分外凶猛,不想三两日人便去了……”
贾母痛呼道:“二人都?”
赖大娘点了点头。
贾母闭目仰头,一时泪如雨下。
王夫人在一旁也惊道:“这是怎么说的?东府送殡那日,还见他们夫妻扎了灵棚吊唁呢。这好好的人,怎说没就没了?”
赖嬷嬷慌忙叫人带着屋里的小丫头都出去了,又吩咐鸳鸯赶快去把老太太常吃的安神丸拿来。
贾母默默坐在那里垂泪,说了一句:“一个二个的,都叫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哭了一会儿,贾母又问道:“云丫头如何了?”
赖大娘摇头不知,贾母便急了起来,连声喊着,叫人快去史侯府上瞧瞧去。
“鼎儿,鼐儿这会子怕是都忙着他们大哥大嫂的丧事,再顾不上云丫头。你叫人,不,你亲去抱了她来吧,可怜没了爹娘的孩子,跟在我身边,我也好放心了。”
赖大娘听了,便道:“老太太放心,我亲去抱云姐儿来。”
鸳鸯在一旁默默想着,史湘云的父母突然死于疟疾,她此时却还未满周岁,倒着实可怜极了。
王夫人便宽慰着贾母,又叫人快去喊贾赦、贾政二人回府。
贾赦自敬大夫人去后,便日日不在府内,有时夜间也留宿外头**妓馆,家丁将他搀回府时,他仍宿醉未醒透,满口胡言乱语。
贾母气得泼了他一脸冷茶,再不理他。
贾政和王夫人则商量着,又自官中拿出银子,叫赖大赶紧将刚刚收起的灵棚等物事又都取出来,为史侯家再扎起来。
正忙乱着,林如海悄悄坐了轿子前来拜见贾母。
贾母以为他也听说了史侯府的丧事前来劝慰,却没想到林如海带来了一个更为骇人的消息。
“圣上疟邪入体,甚是危重。太后封锁了消息,仅苏首辅几人得知。”
贾母等人听了这个消息,都纷纷倒抽了几口凉气。
王夫人先就哭了出来:“我元姐儿,我元姐儿才刚进宫啊……”
贾政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圣上若万一……不说元姐儿,咱们两府恐都面临灭顶之灾!”
贾母茫然道:“难道是天要亡我贾家……”
窗檐下站着的鸳鸯忽然心念一动,暗暗绸缪起来。
……
林如海望着眼前十五六岁模样的西洋少年比尔,对他的话一时难以相信。
比尔继续恳切道:“先生,请你相信我。金鸡纳的确是目前治疗疟疾最有效的药物!”
鸳鸯和本森也在一旁用中文劝说着林如海。
贾母想了想道:“还请小神仙先治好几人,也好取信于林姑爷。”
比尔想起了外城的收养堂。
自从秦可卿一事后,教堂的神父们便开始隔三差五去收养堂给那里的孤儿看病,布道。
前两日约翰神父还曾说过,他用金鸡纳治好了几个患疟疾的孩子。
林如海听比尔说了此事,便一刻也不敢耽搁,跟着他们去了教堂,随后又去了收养堂。
正好收养堂内一个嬷嬷也正在发病,溽暑天里,她却裹着几层厚被子依旧打着冷战,面色青白吓人。
“这位官老爷,咱们堂内五六个孩子都是吃了这药好的,小的再不敢骗你。”
林如海听了收养堂掌事嬷嬷的话,又亲眼见神父给患病的嬷嬷喂下药后,到了晚间,那嬷嬷病情便稳定了。
到了第二日、第三日,那嬷嬷一日好似一日,显见是被完全治愈了。
此时,昭德帝却已病得起不了身,无法上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