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您家眷还在店里现等着,都知道是我领着您出来的,我难道还敢害了爷不成?也快走吧,晚了可挑不着好的了。”
小伙计陪笑催促着贾环快走。
贾环想着小伙计言之有理,便暗笑自己是被马道婆之流吓得有些草木皆兵了,遂不再多说,抬脚跟了上去。
二人来到一户宅院门前,外头瞧着果然就如普通人家一般无二。
伙计上去扣了门,一个老仆开门笑道:“今日是哪位大爷光临?”
小伙计闪身让出贾环,老仆便躬身行礼,客客气气地把贾环请到了前厅。
有小丫头端了茶来,贾环瞧了瞧,倒似上好的银毫,于是心中越发痒得难耐。
须臾,一对富贵员外、夫人打扮的男女自后头出来,唱着诺给贾环行了礼。
落座后,那男人便笑道:“今日大爷来,不知所为何人?”
小伙计见贾环不知所措,便答道:“这位大爷是初次来府上,倒未有前缘。”
那妇人就笑道:“既如此,却也不知大爷有何偏好?”
贾环一时瞠目结舌,他哪里见过这等堂而皇之宛若待客般的皮肉生意家?
嗫嗫半晌,贾环也只得道:“但凭二位主家安排。”
那对儿男女遂笑着起了身,男的请了小伙计去偏厢饮茶等候,女的便引着贾环去了后院。
贾环一路行来,见两旁数间抱厦内俱是烛光盈盈,又听得不时有温软言笑传出,他骨头便跟着轻了几两,愈发飘飘然起来。
那妇人引着贾环进了一间屋内,只见桌上摆好了热腾腾的酒菜,瞧着倒也精致。
“大爷,敢问您爱嫩口儿还是老口儿?”
妇人服侍着贾环坐下,娇声问道。
贾环猥琐一笑道:“自然是嫩口。”
妇人微笑着无声退了下去。
过了片刻,妇人便领着个羞答答的姑娘家进了屋来。
贾环借着烛光一瞧,顿时吓得险些喷了口中之茶。只见那姑娘身量未开,竟是个**岁的女童。
“这,这也太生了些,哪里入得了口?”
贾环强作镇定,笑着对妇人说道。
妇人笑笑,领了小姑娘退了下去。
又过片刻,只见她领着又一个女子进了屋来。
贾环觑着这位女子,见其身量虽不甚苗条,却凹凸有致,顿时笑眯了眼。只可惜这女子一直低着头,不知生得颜色如何。
妇人见贾环不住眼儿地瞧,便叫那女子上前一步道:“抬起头来。”
那女子闻言便腰肢款摆走到了贾环近前,又含羞带怯地微微抬起了头。
“啊!”
只听那女子发出一声短促而尖利的惊叫声,便捂着脸跪坐在地。
贾环也面色发白,指着这女子的手指瑟瑟发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后头妇人惊异问道:“这是怎么了?心娘,你这是发什么疯,看吓着客人了。”
地上坐着的女子只是捂着面庞,身子抖如筛糠,却一声不吭。
贾环醒了醒神,强自笑着起身对那妇人道:“难道这又是贵府的什么新花样?倒新奇得很。妈妈不若先去,这位……我自会慢慢劝解。”
那妇人将信将疑地退了出去,却也不走,立在门外偷听着里头的动静。
贾环紧紧关上了门,快步过去要去搀扶地上的女子,可是手伸了伸,却又缩了回去。
过了半晌,他才咬着牙低声叫道:“姨娘……”
地上坐着的女子闻言“呜”一声便哭了出来,她哆嗦着放下掩面的双手,扬起脸来看着贾环。
这女子,竟是赵姨娘。
贾环见的确是自己亲娘,顿时跌坐在地。
母子二人神色复杂地相望了几瞬,又各自避开了视线。
贾环心乱如麻,不知从何说起。赵姨娘则又羞又气,亦不知该如何自处。
过了片刻,还是贾环先站起了身,又将赵姨娘扶到椅上坐定。
“姨娘如何到了此处?”
贾环小心翼翼问道。
赵姨娘再度掩面痛哭道:“你还问我?还不是你屋里那烂了心肝的彩云?她伙同马道婆,将我卖给了拐子!”
贾环惊讶问道:“彩云?不能吧?不是姨娘自己起了再嫁之心,这才中了马道婆奸计的?”
赵姨娘和贾环两相里对质了一番,这才明白各自都被彩云给蒙骗了。
“我屋里绣床床尾中间,有块青砖下藏着的那盒子金锞子,你可带出来了?”
赵姨娘明白了事情原委后,什么都不问,只先问了自己最要紧的私房。
贾环瞪圆了眼说:“姨娘藏得这般密,我哪里会知道?”
“那你身上带了多少银子?够不够将我赎出?”
赵姨娘顾不得心疼她的金子,抓着贾环袖子追问道。
贾环心中一紧,愣愣瞧着赵姨娘,只见她梳着望仙髻,披着流云帔,眉翠唇朱,瞧着竟比往日还俏丽青春了些。
赵姨娘见贾环不搭话,只愣愣瞧着自己,脸上神情还带一丝鄙夷,心中顿时又是羞,又是恼,却也无法发作,便捂了脸重又哭了起来。
贾环低了头,眼珠子转了几转,心想赵姨娘沦落至此,说起来他也有过。若此时将她赎出,她势必会跟着寻探春去,到那时,赵姨娘即便不会将这节事体说与探春听,想必也会寻别的借口在探春面前埋怨自己不孝。
更何况,彩云一家子定是知晓赵姨娘沦落烟花地一事的,即便自己领着赵姨娘回去发落了彩云母女,可彩云的兄弟还在京城,焉知他以后不会将这事抖出替彩云母女报仇?
要叫人知道了他有个做暗娼的娘,那他日后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贾环转着眼珠思量,赵姨娘斜了他一眼,心中顿时明白了贾环的心思。
她心里恨得滴血,却也只得忍着,反起身给贾环作揖道:“三爷!姨娘此番被人坑得这般厉害,却也学了个乖,再不会像从前那般张狂。三爷放心,姨娘此番出去,定绝口不提此间之事。到了你姐姐那里,唉,这等没脸儿的事,姨娘哪里能说得出口!没得污了郡主的耳!”
贾环瞧着赵姨娘,一时沉吟不语。
赵姨娘便苦口婆心劝了他许久,从贾环幼时说到现在,后来连自己这些日子攒下了百十两的银子都说了出来,只苦苦哀求贾环赎她脱离此地。
直到三更时分,赵姨娘说得口干舌燥,最后噗通一声跪在了贾环跟前,贾环这才吓得跳起了身,支支吾吾道:“姨娘莫急,还需问问此间的老鸨,看要多少银钱才能替姨娘赎身。”
赵姨娘见贾环答应了,顿时喜出望外,站起身连连点头,又开门出去叫外头的丫头请了老鸨过来。
之前妇人进了门来,赵姨娘便喜滋滋说了贾环要替她赎身的话。
那妇人捻着帕子笑问贾环:“可是心娘伺候得爷舒服?”
贾环登时满面血红,却又不敢多说,只得咬碎了牙低头不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