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以为薛蟠也和原著中所说的一样,死遁逃罪了。
却听王夫人又说:“薛家妹夫又来信了,蟠哥儿死遁一事却不妥,他说要和府尹大人再行商量,哪怕让蟠哥儿坐几年牢,也不会叫他为了躲祸而罔顾王法惩处。老太太,您瞧瞧,他们男人都是这般铁石心肠,若真如此,我那妹妹可不哭死去了?还请老太太也帮忙再劝劝他们,切勿叫蟠哥儿坐牢才是。”
鸳鸯眼前一亮,是了,还是有改变的,薛虓不就是个异数?
她瞧了瞧蹙眉不语的贾母,便开口向王夫人道:“夫人,请恕我无礼插嘴。”
王夫人笑道:“鸳鸯同我客气什么,你一向跟在老太太左右,最是有见识的,你且说。”
“若薛大爷死遁,恐怕那个杀人的罪名便就做实了。此计无异于饮鸩止渴,虽能解燃眉之急,但后患无穷。远的不说,就说薛大姑娘此次待选,有了她哥哥的这个罪名,哪里会能选得上呢?更别提往后薛大爷的前程、婚姻之事了。”
“可是,若坐了牢,不是一样后患无穷?”
“哪里就一定会坐牢了?人虽死了,却又不是薛大爷亲手杀死的,便是薛家家仆,也不过是误杀。只薛家使出好的讼师,未尝不能叫薛大爷全身而退。只是薛老爷既说了要叫薛大爷吃些苦头,想来也是要煞一煞他那无法无天的顽劣脾性,说不得,对薛大爷倒是好事一桩了。”
贾母这时也认同道:“鸳鸯这话有理。咱们日常皆在内宅,到底不比男人们眼界开阔。再者说,薛家老爷哪里会真让儿子坐牢,想来,他是有几分把握,这才拒绝了死遁一说的。”
王夫人听了,想了半晌,也只得作罢,回去又赶忙叫人给薛姨妈去信,多方劝慰了她。
一两月后,薛家仍是举家进了京城。
不过,薛蟠这回进京,却没有背负着杀人犯的罪名。
那冯家得了薛家暗地里给的千两银子,又有那个少年招认了事情经过,他们便也无话可说,偃旗息鼓了。
贾雨村判了那个少年和薛府下人流刑,判了薛蟠纵奴行凶之罪,着薛蟠罚没纹银五百两赔与冯家,此案便算了结了。
薛虓即刻便带着家人离开了金陵,他不意自己养伤期间,薛蟠竟叫人勾得做下如此荒唐愚蠢之事,便气得半死,誓要带着薛蟠进京,一则远离是非,二则开其眼界,三则叫他跟着王子腾等人好生学习,也好多些长辈约束他。
可是,薛家一行刚到了津塘渡,便接到薛號家人的来信,说是薛號带着家眷在西边游商,已连着几日踪迹全无,他的妻儿甚是凄惶无依,想要薛虓过去帮忙寻找。
薛虓见京都就在眼前,便将自己家眷托付给了家中得力的老掌柜,叮嘱薛姨妈不可再叫薛蟠放肆,便匆匆打点行装往西而去,寻找弟弟薛號去了。
王子腾因上次出使南国立下大功,昭德帝一直想要嘉奖他,近日九省统制有缺,正巧又是南省之缺,王子腾便走马上任,往南疆巡边去了。
薛姨妈带着儿女进京后,便先去荣国府拜见了贾母、王夫人等人。
薛蟠虽不乐意被人拘着,奈何薛姨妈不敢叫他出去胡混,便在荣国府的梨香院住了下来。
荣国府上下都欢喜薛姨妈一家的到来,只有鸳鸯很发愁。
不过好在男女有别,薛蟠等闲也见不到鸳鸯,一时也不会发现那神仙姐姐竟就在自己身边住着。
……
闲时容易过,这日又是一个日暖风温的春日,贾母正瞧着小丫头们将宝玉上学的书本子、文房四宝一一拿出来收拾干净。
宝玉自己坐在一旁的大炕上,歪头嘟嘴,满心不乐意。
“宝玉,男人家大了总要读书上进去,难不成一辈子混在我们丫头队里?你再莫做出这副模样来,看老爷瞧了要生气。”
袭人过去,拉着宝玉起身,温声劝说着他。
宝玉甩了手,嚷道:“做什么男人就得读书上进?最是厌恶那些假道学。好姐姐,你快别劝我,没得你也跟着俗了。”
袭人笑了起来,说道:“我原是个丫头,本就是俗人。”
宝玉爬起来跪在榻边,双手捧着她的脸颊道:“丫头才不俗呢。我一见姐姐妹妹们便觉得清爽,想来你们便是那水做的。只男人们浊臭逼人,烂泥里生出来的一般……”
袭人吓得慌忙去捂他的嘴,连连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胡说。
宝玉骨碌碌转着黑眼珠儿,点了点头,袭人刚一松开手,他便拍手跳下床,趿拉着鞋转身就跑,边跑边喊:“女儿家是水做的,男人都是泥做的……”
贾母在外头听见了,对一旁的鸳鸯道:“你听听,这又是什么精致的淘气?你快去捉了他捶一顿,省得叫他老子听了,又是一顿好打。”
鸳鸯笑着去撵宝玉了,宝玉却一头扎进里间黛玉的碧纱橱内,躲在黛玉身后哈哈大笑。
黛玉回身,拿手里的诗本子敲他道:“你快离了我这里,有你在,我再读不成书了。”
宝玉把诗集夺了过去,仰面躺在床上翻着,翻了几页,忽地又坐起身,拉着黛玉道:“林妹妹,我日前读书,读到前人写,凭山颂诗,临水歌词,觉得极贴切。咱们读诗,便应到那山巅之上,面松涛雾霭,对石林日月,放声高颂,那才快意!”
黛玉摇头笑道:“那便是着了相的死读书了。真爱诗书的,竹篱茅舍也罢,华屋丽裘也好,哪里不能读,何时不可品?”
宝玉顿时摇头晃脑道:“那你还说有我在你便读不成书了。可见你也是着了相,死读书的。”
黛玉顿时气道:“你扯了那么一大篇,原来便是要绕着弯子驳我?宝玉,我再不饶你。”
说着话,黛玉便伸手到宝玉腋下挠起了痒痒,宝玉在榻上滚着求告不迭,瞧见一旁看笑话的鹦哥,他大叫着:“鹦哥姐姐,快帮我求求你家小姐,哎哟,我再不敢了……”
鹦哥摇头道:“宝二爷这是在喊谁,谁是鹦哥?”
鸳鸯从外头进来,点着鹦哥的脑袋道:“才得了个新名字,你就这样兴兴头的了?要我说,还是叫你胖丫的好!”
黛玉听了笑弯了腰,回身问道:“紫鹃姐姐为何叫胖丫,我瞧着她苗条得很。”
“小姐不知,我儿时胖成猪娃子模样呢。只这两年尽是长骨头,倒风一吹就倒了一般,人都夸我又美了几分。”
“哈哈哈,很是很是。飞燕舞金盘,亦不如紫鹃姐姐凌风而去之姿!”
宝玉在床上拍手大笑,差点滚下了床。
“小祖宗,你且住一住,怎就轻狂成如此模样了?”
宝玉的奶娘李妈妈边说边从外头进来,一把按住宝玉,将他扶了起来。
宝玉和黛玉等人都叫了声妈妈,李妈妈便道:“外头的书都装好了,明日起,哥儿就要上学了,仔细一会儿老爷回来问话,哥儿可要好生答,莫像上回那般,叫老爷打肿了手心儿。”
“哼!”
宝玉不爱听这话,又“呼腾”一声躺到了黛玉身后。
黛玉忙回身去看,问他可摔着了没有,宝玉笑着摇了摇头。
这时,外头有人叫道:“爱哥哥?袭人姐姐,爱哥哥呢?”
宝玉一骨碌爬了起来,喜道:“云妹妹来了!晚间老太太必要留我陪客,再不用去应对老爷了。”
黛玉在旁莞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