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利落地指挥着神父和本森,很快就处理好了女孩的外伤,又给她喂下了一些神父从英格兰带来的药水。
对于腿部的骨折,比尔却有些拿不定是何种性质的,只能依照经验判断个大概,寻来了木板先行固定。
而且女孩儿是否有内脏器官损伤,也都无法确定。
“不如请中医正骨大夫来瞧瞧。”
鸳鸯建议道。
于是大家又请了附近的大夫来给女孩摸了摸断骨处,万幸那大夫说不妨事,并非比尔提及的粉碎性骨折,恐怕只是简单骨折。
大夫给正骨时,需要有力气的人来抱住那孩子,约翰等两位神父老了,比尔等人又太小,贾珍便自告奋勇,上前紧紧抱住了孩子。
“啊!”
女孩儿发出一声痛呼,猛然睁开了双眼。
映入她眼帘的,是贾珍那张满是关切的俊朗脸庞。
“好了,都好了,不妨事了!”
贾珍拍着女孩儿的后背,连声安慰她。
“可怜见儿的!还疼么?唉,别动,别动,大夫给你上板子呢……嗯,乖……”
那女孩儿年龄和贾蓉差不多大,但贾珍从未抱过贾蓉,现在忽然抱着个小孩子,只觉得满怀热乎乎的温柔可爱,倒起了慈父心肠,絮絮叨叨安慰着怀里的孩子。
末了,贾珍还摸了摸那丫头的头发,冲她和煦地笑了笑。
“多谢哥哥。”
受伤的小女孩儿噙着泪,仰脸儿朝贾珍道了谢。
贾珍哑然,笑了笑道:“该叫爹爹的!你和我儿子瞧着倒是一般大小。”
小女孩儿听了,低下了头。
一时大夫裹伤完毕,又开了药,贾珍便叫随从去抓药,给大夫付了诊费。
小女孩儿紧紧抓住贾珍的衣襟,怯怯道:“我没钱……”
一旁的秦邦业道:“哈哈,你这丫头,珍大爷哪里要你还这钱?莫怕。”
贾珍也笑着说:“今儿也不知怎么了,对你这小娃娃倒心软得厉害。想是有前缘,合该还你这恩?”
他说完,伸手点了点小女孩儿的鼻子。
秦邦业道:“也是贾兄仁厚!”
鸳鸯问那小女孩叫什么,可还有亲人,小女孩都摇头,只说自己是养生堂的弃婴,那里的收养妈妈叫自己可儿,别的一概不知。
约翰神父在身上划着十字架,便说要收留这个可怜的孩子。
那小女孩儿却吓得直哭,抱着贾珍道:“莫卖了我,莫卖了我!”
贾珍安抚她道:“不卖,不卖。你不乐意在这处,想是怕这些蓝眼睛的洋人?那,不如跟我回府,在我院子里做个小丫鬟可好?”
那女孩儿抽泣着说:“好。”
“只是,这丫头的身契恐还在那群壮汉手中。”
秦邦业皱眉道。
贾珍笑说:“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秦兄若不忙,咱们一同去了结此事可好?”
秦邦业笑道:“日行一善,善莫大焉!”
两人便连声抚慰可儿,吩咐鸳鸯留下照看着。
神父们抬来一架矮竹榻,把可儿挪到了后院的厢房歇息。
可儿喝了药,昏沉沉睡了过去。
鸳鸯守在她身边,和比尔看护着她。
“我想起前年咱们俩守着贾珠时的情景了。”
鸳鸯笑道。
比尔点了点头,也笑眯眯的。
俩人正说着话,贾珍和秦邦业回了来。
他们赶到时,那伙人已经从收养堂走了。
那个私自贩孩子的嬷嬷叫贾珍一通威吓,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不迭。
她不敢得罪贾珍,也不敢供出牛二一群人的底细,为了自保,便绞尽脑汁给二人出了个主意。
“秦兄便出面认养了可儿。如此一来,纵然那些人再寻收养堂或咱们要人,他们手中的身契也是不当用的。而且,如此一来,可儿也不用为奴,倒更好了。”
贾珍哈哈大笑,只觉得今日这事自己办得实在漂亮。
“我已年近半百,膝下只有一个周岁小儿,现得了这个丫头,倒是我的福分了。”
秦邦业笑呵呵说道。
鸳鸯忽然觉得脑中有根弦“噌”一声崩断了。
姓秦的收养了她,叫可儿。
曾是弃婴。
“妈呀!她是秦可卿!”
鸳鸯心内默念着,回头看看竹榻上睡得无比安稳的可儿,心内百感交集。
贾珍看可儿睡着了,便爽气地扔下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让教堂众人先好生照顾可儿月余,待能挪动了,再叫可儿到秦家过活。
随后他又对秦邦业道:“今日事有劳秦兄了,却不敢再叫你破费。勿怪兄弟小瞧了兄台!”
秦邦业推辞连连,终是敌不过贾珍的诚意,便也收下五十两的银票。
贾珍还交待随从记下,日后每年都要交给秦府五十两银票,以做可儿的日常用度。
都交待完毕了,贾珍便带着人高高兴兴回了府,将此事讲给了母亲听。
敬大夫人极力称赞贾珍此事办得“极大方妥帖”,贾珍得了母亲的肯定,喜不自胜。
后贾母也听说了,特特叫人给贾珍送来了几碗新鲜吃食,很是夸了他几句。
贾珍乐得连说,这百十两银子花得倒妙极了。
到了翌日,可儿醒来不见了贾珍,惊慌不定,挥舞着两手不叫约翰神父等人靠近,看见本森更是吓得浑身发抖,惊叫不定。
比尔心想,这恐怕还是创伤后遗症的表现。
他便叫本森又去喊鸳鸯来,可是鸳鸯今日要当值,听了本森的描述,她便叫金彩去东府回禀了贾珍,请贾珍无事时过去照拂一下可儿。
贾珍听了,便兴冲冲回了敬大夫人,又得了敬大夫人的夸赞,还叫他带了贾蓉屋里的几件孩子家的玩意儿,再去探望可儿。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敬大夫人看着儿子的背影,念了声佛,心里直道:一般都是花银子,这好歹是件善事,可不比成日里跟那些狐朋狗友花天酒地强?
贾珍到了教堂,可儿果然一见他便静了下来,抓着他的衣襟,缩他怀里问他:“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
贾珍笑道:“你睡下了,叫我如何说?”
可儿便说:“今儿你再走时,纵我睡下了,你也叫醒我说一声儿才好。”
贾珍点头应下了,可儿便露出了两日来的第一个微笑。
“乖孩子,笑起来倒像观音娘娘跟前儿的小玉女。”
贾珍瞧着可儿的笑容,感叹道。
俩人正说着话,外头王熙凤带着来旺来找比尔了。
听说贾珍救了可儿之事,她便蹦跳着进来,向贾珍行礼问好。
“阿凤妹妹,你如今也都十二三岁了,怎还这样跑东跑西的。看明日琏哥儿知道了不乐意!”
贾珍一见阿凤便紧着打趣她,
王熙凤哼了一声道:“不乐意便不乐意,又不是没斗过,谁还怕了他不成?”
说完,她便上前去,拉着可儿的手道:“你叫可儿?你长得可真好看!你几岁了?身上还疼不疼?我带的有顶香甜的糯米糍粑,你可要吃两口?”
可儿被她拉着,吓得直往后抽手。
贾珍安抚道:“莫怕!她和你一样,是个女娃娃,只泼皮惯了,你莫学她。”
可儿听了,抿嘴儿笑了起来,便任由凤姐儿握着她的手,细声细气,却也口舌伶俐地答了凤姐儿的话。
“珍大哥,我也喜欢这个妹妹。你放心,日后我会常来瞧她。”
王熙凤抬头和贾珍说了,复又向可儿道:“你缺什么只和我说,爱吃什么,爱玩什么,也同我说。”
可儿一一点头应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