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抚着女儿稚嫩的小脸,给她轻轻拭泪道:“我儿莫哭。你且记得,到了京中,只一切都听你外祖母的便是。”
黛玉呜咽着点了点头,眼中仍有泪光粼粼。
“你也无需担心为父。说不得几年后,为父就可进京与你团聚了。”
林如海不敢直言太后薨了之言,委婉向黛玉说道。
黛玉点了点头,终是同意了进京。
林如海还有一事并未告知黛玉,贾敏病情开始恶化后,就和贾母通了数封书信,信中早将黛玉托付给了贾母,同时,贾敏念及自己不久将会离世,还向贾母提及了黛玉日后的婚事。
贾敏和贾母都属意宝玉一人。
只是宝黛二人都还小,而且黛玉往前又要住在舅家,倒不好明言二人的婚事了。
贾母遂只和贾政、王夫人说了,征得了他们的同意,便和贾敏在信中订下了二人的婚事,却并未有任何礼仪上的约定之举。
这日,贾雨村从外头归来,向林如海道,他接到京中昭德帝密信,却是令他寻机找人举荐,再度赴任金陵府,完成此前未完成之密使。所以,雨村想让林如海为他举荐,以便找到户部走通门路。
林如海笑道:“雨村兄忘了,我如今有阎王之名,却不宜做你的举荐人,倒连累了你的官声。”
贾雨村这才道,他今日在郊外踏青,遇见了都中旧友冷子兴,此人乃荣国府王夫人陪房周瑞之婿。
“冷子兴给我指了条明路,却是叫我进京去寻荣国府令内兄贾政老爷,我们本是同族,政老爷又极为礼贤下士,想必不会叫某吃了闭门羹。”
林如海见他如此说,便笑着道,他早就已经写好了这封举荐信,并且还要劳烦雨村带着黛玉同去京都。
贾雨村听了自然应下,林如海便连走通门路所需花费都一并包揽了下来,倒叫雨村连叹如海“非不知如何和光同尘,实不屑也。”
……
鸳鸯比黛玉早进京大半年,但是一直到黛玉也进了荣国府,她的精神才在空空每日精心照顾下渐渐养得好了一些。
不过,终是因为心精损耗过甚,鸳鸯到底还是伤到了自己的心脉。
空空对此也毫无办法。
小文灵还是音讯皆无,只是听邓布利多讲,她应该是无事的,因为并未听说风息森林有何异动传出。
比尔对黑魔法有着强烈兴趣,邓布利多看管着他,二人一起研究起了黑魔法防御术。
本森陪了鸳鸯大半年,见她稳定了,这才又提出,他想离开红界,暂时返回霍格沃茨。
鸳鸯虽然不舍,却也没有再挽留,而是求空空和邓布利多合力打开了两界之间的通道,自己亲自护送着,把本森送回了霍格沃茨。
比尔却拒绝再见鸳鸯。
本森把一把刀交还了鸳鸯,自己仍旧留着那面三生珍照,这样鸳鸯如果再有什么事,也好通过空空那里的风月宝鉴及时联络。
鸳鸯没有见到比尔,独自回到中京后,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也没有去贾母处销假,直接回了自家,躺在床上蒙着被子狠狠睡了一觉。
翔哥儿虽不知妹妹这一二年间东奔西走都是做了什么,却也知道她显然是精神倦怠之极,甚至是伤了心的。
现在又见比尔和本森都一一离去,翔哥儿便担心极了。
“鸳鸯,你莫要想不开。毕太医算什么?那蓝眼珠子瞪起来好生吓人,咱们中州多少好男儿寻不到呢?况且,万事还有爹娘和哥哥在。即便真寻不到,你便陪着老太太过日子也是极好的。待老太太和爹娘百年之后,哥哥也还能陪着你,你莫伤心太过……”
翔哥儿坐在鸳鸯床头处,小心翼翼劝着妹妹。
鸳鸯听见哥哥这话,顿时眼圈一红,伸手将被子拉起来盖住了头。
“妹妹,你快莫如此,倒同外头那些没见识的丫头子们一般模样了。不就丢了个男人嚒,你放心,哥哥这就出门找媒人去,看那些好小子们不打破了头来提亲?”
翔哥儿越说越带劲,竟板着手指头给鸳鸯数起他认识的好些“好小子”来了。
鸳鸯原本还想哭,现在却将头缩进被窝中,无声偷笑了起来。
翔哥儿见妹妹躲在被中颤抖,还以为自己说中了鸳鸯的伤心处,将妹妹说得哭了起来,慌忙掀开鸳鸯的被子道:“妹妹,你莫哭了,哥哥不说了……”
鸳鸯哈哈大笑着坐起身望着翔哥儿,又做了个鬼脸。
翔哥儿气道:“多大人了,竟还这样淘气!”
“哥哥今日怎没当差去?”
“我现是老太太屋里的买办了,等闲也没人敢使唤我。前儿北静王府老太妃薨了,今儿老太太带着太太她们都去路祭,家里清闲得很。”
鸳鸯起身下床道:“怎也没人叫我?这已入了秋,今日又这样大的风,也不知老太太戴没戴那领厚一些的茄紫哆啰呢大斗篷。”
“唉,哪里就离不得你了?妹妹以后快别如此,知道的是你心里多念着老太太,不知道的,还不定怎样笑你西洋点子哈巴狗儿!”
鸳鸯见翔哥儿似有气愤之色,坐过去一些问他道:“哥哥这是哪里听来的歪话?”
翔哥儿踌躇了一下,终是对鸳鸯道:“若不是老太太屋里的念儿姐姐告诉了我,我竟还不知道,那起子碎嘴的贱蹄子背地里竟这般说你。”
“念儿?”
鸳鸯细想了想,才想起她是当日和思儿、常儿一起的大丫头,只思儿等人都到了年龄被陆续放了出去,这个念儿不知为何,却仍旧拖了这两年,还在贾母屋里领着一等大丫鬟的差事。
“念儿寻常只管着老太太院子里的衣裳浆洗,她听到的必是那些粗使婆子们闲嗑牙时的歪派话。那些人嘴里饶过谁?哥哥听她们胡吣呢。”
翔哥儿见鸳鸯没有生气,笑了笑道:“你念儿姐姐可是点了姓名的,玻璃、翡翠她们,哪一个嘴里也没干净的,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鸳鸯顿了顿,问翔哥儿道:“这都是念儿亲口说的?”
翔哥儿点了点头。
鸳鸯正色道:“哥哥,且不说她所言是否属实,可她一个大丫鬟,有事无事与你一个男买办嚼里头姐妹们的坏话,这就先坏了规矩了。再者说,说是非者,即是非人,哥哥且好好思量思量这句话的意思。”
翔哥儿听得一愣,随即摆手道:“唉,你念儿姐姐再不是那搬弄是非之人。原是我每每特意寻她说话……”
鸳鸯瞪圆了眼睛,翔哥儿咬住了话头子,满脸慌乱地顾左右而言他道:“那个,妹妹,你饿了么?哥哥去买包子可好……”
“金文翔,少给我花马吊嘴,快老实说!”
翔哥儿见妹妹跳下炕来抓着自己袖子不放,还欺身上来,逼得自己腰都要往后板折了,便胡乱笑道:“说甚?妹妹你定是饿糊涂了……”
鸳鸯揪住他,笑道:“你不说?哼,我这就给阿爹写信,就说你也大了,该让爹娘给你在金陵寻一房媳妇了。”
翔哥儿立刻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直起身子朝鸳鸯作揖道:“妹妹,你可莫要如此。我,我已许了你念儿姐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