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彩家的听了女儿的提议,便说值得一试。
鸳鸯当即包了一罐母亲腌制好的风雨梅子,先去交给了贾母。
贾母见了,先是叹了口气,又感念鸳鸯的一片善心,就叫她抱着去给敬大夫人吃吃试试。
鸳鸯刚见了敬大夫人,劝了还没两句,却听采荇高兴地进来说,贾敬从东府过来了,说要接夫人回府。
敬大夫人双目发光,忽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脸期待地看着门外。
鸳鸯心中酸涩,便捻起一颗梅子说:“我姆妈做这梅子,是要经风历雨,日晒糖渍,方能入味回甘的。夫人且尝一个,便知现下虽酸,今后却甜呢!”
敬大夫人两眼泛泪,接了那颗风雨梅子,含在口中,连连冲鸳鸯点头。
果然过了片刻,贾母便过来说,贾敬向她认了错,说都是他糊涂油蒙了心,喝多了酒便胡猜乱疑,倒叫敬大夫人平白受了冤屈。
敬大夫人痛哭失声,却也心中郁结散尽,倒起了精神,便跟着贾母去了正院。
临走时,还特意叫采荇抱着那罐风雨梅子,连连感谢鸳鸯。
鸳鸯心中叹息连连,面上却笑着送敬大夫人出了门。
贾敬见了妻子,虽然被她的消瘦模样吓得心中一紧,但随即便镇定下来,朝她作揖道:“都是敬之罪过,还请夫人宽宥!”
敬大夫人也慌忙福礼道:“是妾行为有失,倒叫老爷误会了,原不怨老爷的。”
贾母笑道:“可算是好了!快领了你媳妇家去吧。往前五月里便是正日子了,总不能叫孩子生在我们家吧。”
贾敬二人对贾母又是致歉又是道谢,随后便双双返家了。
……
四月初四,敬大夫人忽然提前发动了。
“这怎么了?不是还有月余么?”
贾母见贾珍急惶惶来报,唬得惊声问道。
贾珍满头满脸大汗淋漓,哀哀哭道:“老祖宗快去吧,我姆妈瞧着像是不中用了……”
贾母和王夫人等人连见客的衣裳都不及换,穿着家常旧衣便带人赶去了东府。
邢夫人闻言却道头风病发作,去不得。众人知她仍旧怨怪,便也都不理会。
鸳鸯跟在贾母身边,心里直打突突,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她急急交待了鹦哥,叫她给翔哥儿捎信,赶紧喊比尔来宁国府后院脚门处等着。
待众人赶至东府,几个太医已经聚在一处,商讨着脉案,收生婆子自在产房内守着敬大夫人。
贾珍媳妇任氏吓得浑身发抖,一见贾母便迎了上来,哭着道:“老祖宗,我娘这会子很不好呢……”
“产房里头怎不闻半分动静?”
王夫人走到屋门口听了听,回身颤声问着贾母。
贾母心中也觉不妙,赶着去问几位大夫。
几个大夫有说胎位不正的,有说产妇体虚的,还有一直掉书袋,紧着背医书的。
贾母急得呵斥道:“你们只说要紧不要紧吧?”
几个大夫却都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支支吾吾不敢明言。
贾母挥手遣散了那几人,想起了王君效老太医,便赶忙叫贾珍亲去王家走一趟。
“王老太医虽已挂靴,且又病倒了,可这人命关天,你便是背,也要将他给我背来!”
贾珍听了,急忙驾车去了。
到了晌午时分,他果然就将王老太医接了来。
王老太医也不多言,被他两个晚辈扶着,颤巍巍给敬大夫人把了脉。
随即他神色大变,连声指挥着家中小辈给敬大夫人灌下了许多药水、绿豆水。
“老太君,我再不敢瞒你,大夫人似是中毒了。且毒入脏腑,生机已灭。方才试了几回灌胃解读,却是……恕老朽无能为力。”
王君效摇头叹息不已。
贾母闻言大骇,望向一旁一直沉默着的贾敬。
贾敬见贾母看着自己,扭了头,横眉冷对王君效,叫他说个清楚。
王君效表示,他只专千金一科,这等症状虽能诊出几丝痕迹,却也拿不住准头。
贾敬便问:“可能诊出是何毒物?”
“不能。不过病从口入,毒亦同理。这毒来势凶猛,府上可探查夫人十二个时辰内进食之物,大约便清楚了。”
王君效说完便气喘不已,他的家人不敢耽搁,便赶忙抬着他回府了。
贾敬便紧着叫人捆了采荇等敬大夫人房中伺候的下人们,要逐一审问。
贾母和贾珍顾不上拦他,忙着叫人给敬大夫人灌药,慌着要再去请大夫。
鸳鸯趁人不备,端着盆热水便进了产房。
房内三四个接生婆正围着敬大夫人叫着:“夫人醒醒,醒醒啊!”
鸳鸯探头一看,只见敬大夫人双腿抽搐,眼睛紧闭,鼻尖、双唇、耳垂处都凝结着诡异的青紫色。
一个接生婆正掐着她的人中,另一个则抓着她的双手,死命掐着虎口。
鸳鸯瞧见敬大夫人的双手指尖也全是青紫凝结。
“这是什么毒?好明显的紫绀!”
她心中惊骇不已,知道这样下去,恐怕敬大夫人便要一尸两命了。
鸳鸯果断退出产房,跑到贾母跟前,在她耳边小声说了敬大夫人的异样,又小声给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
“我已叫了比尔在后门等着,不如让他来瞧瞧。”
听了鸳鸯的建议,贾母便道:“老王太医都说不成了,那咱们也只得有什么试什么,总不能眼睁睁看人去了……”
贾珍得了吩咐,赶紧去后门接了比尔来,一心盼着他能像救活可儿那样,也救活自己母亲。
贾母借口要贾敬在这里查办下人太过聒噪,将他支到了外院去,恐他不同意比尔进产房诊视,反倒纠缠费时。
比尔来到后,净了手,便去诊视了敬大夫人。
“只能手术,也许孩子还有救。可这位女士,没有药,也不知毒源……我问过了,之前已经试过灌胃,没用……”
比尔出来和鸳鸯说道。
鸳鸯忍泪,向贾母说明了情况。
贾母跌坐在椅中,无措道:“开膛破肚?那怎么成?那不成啊……”
贾珍吓得直抽倒气,复又冲到比尔跟前,举拳便要打他。
贾母慌忙叫人拦住了他。
“珍大爷,你细想想,夫人已然无救。待她……如若不剖,胎儿亦会死亡!”
鸳鸯急得跪在贾珍面前,苦苦哀求着。
比尔见鸳鸯跪下,便心疼得一把将她拽起道:“邦妮,你不要求他!这些愚昧之人,不值得你这样!”
“不,你不知道。这孩子是个女孩儿,她叫惜春,她会画画,她会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鸳鸯急得眼泪直流,对比尔语速极快地说着。
贾珍听不懂二人的西洋话,又一把揪住比尔前襟喊道:“你那日用来救活可儿的药水呢?你快将我母亲救活!若你能保住她的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比尔被他揪得火气,用中文冷声道:“放开,我救!”
贾珍闻言松开了手,破涕为笑,连声道:“有救了,有救了……”
比尔叫他一起进产房时,贾珍犹豫片刻,也不再忌讳,咬牙跟了进去。
比尔便喂敬大夫人喝下一瓶刺激神经的西洋药水,敬大夫人果然悠悠醒转了过来。
“你要死了,要不要孩子活?”
见产妇醒来,比尔忽然不管不顾,用蹩脚的中文大声问着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