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你快丢口!”
“老虔婆,我咬死你!”
钱氏怒火攻心,意乱神迷之下,竟把王夫人认作了自己婆婆,紧紧抓着她的手掌下死力咬着。
王夫人吃痛之下再也顾不得风度礼仪,拽着钱氏的头发拼命往一旁扯着。
贾母和赖嬷嬷分不开她们,急得大喊“来人呐”。
这个庄子并不大,一时前前后后的下人们都赶着跑了过来。
后头下人房的鸳鸯自然也听见了动静,她赶忙叫叶莲藏好,自己惊得跑到了前厅,却见一个泼妇正撕咬王夫人的手掌,贾母在一旁急得直落泪,赖嬷嬷带着几个婆子拉扯着那泼妇,也不敢下死手,一时竟都撕掳不开。
鸳鸯便本能地冲上前去,暗自蓄了丝灵力,一脚踹在钱氏腰上,将她踹得张口呼疼,这才终于松了口。赖嬷嬷和赶来的几个婆子、丫鬟慌忙按住了钱氏,不叫她再发疯伤人。
王夫人疼得托着手坐在了地上,低头一看自己手掌外缘已经鲜血淋漓,伤口处还往外翻着可怖的皮肉,吓得她当即便晕死了过去。
见王夫人晕了过去,贾母赶忙喊着叫人去请大夫。
鸳鸯忙叫人拿净水给王夫人清洗了伤口,仔细瞧了瞧她的手,“恐怕得缝针“,她担心地说道。
这时,钱氏挣扎着又瞧清楚了鸳鸯,当即大喊道:“原来是你,那日在五里坡跟着那叶家贱人的正是你!怪道呢,原来堂堂荣国府竟是尊狐媚子糟践正妻的,怨不得你们都不敢见我,原是没脸见啊。”
鸳鸯一惊,抬头斥道:“这位夫人疯了。什么五里坡,什么贱人。我是老太太身边的丫头,并不知你在胡吣些什么。”
贾母忙给赖嬷嬷使眼色,赖嬷嬷便抽出帕子塞住了钱氏的嘴,骂道:“堂堂祭酒府诰命夫人,竟无故跑咱们家撒野伤人,看你回头有何面目见自家老爷和儿女。”
钱氏仰面看了看赖嬷嬷,喉中呜呜直叫,又落泪不止。
“母亲!”
这时,门外冲进一个身影,一阵风般冲到了钱氏跟前。
李纨终于赶到了庄子来。
“放开,你们放开!”
她面红耳赤,用力推搡开赖嬷嬷等人,又将钱氏口中的帕子掏出,扶着她坐到了椅子上。
这时,袁嬷嬷和王熙凤才气喘吁吁跟着走了进来。
前者自是扑过去抱住了钱夫人,后者则一眼瞧见王夫人倒在一旁,也吓得扑过去问道:“老太太,太太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贾母扶着鸳鸯,气得浑身乱抖,指着李纨母女道:“你去问她们,我并不知这是怎么了!”
赖嬷嬷挥手叫下人都退了出去,又关了门,将他们都遣到了庄子外头去守着去了。
李纨揽着自己母亲,见她披头散发,头皮与脸上还有几处破裂和抓痕都留着血,一时心疼之极,也不去细思,便对贾母哭道:“老太太,不知我母亲如何气到您老人家了,您只管将气都冲我来,且放过我母亲吧……”
贾母听了这话,气得直抖手,指指李纨,又指指仍旧不省人事的王夫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凤姐儿见状,起身扶着贾母对李纨道:“大嫂子莫不是糊涂油蒙了心吧!任谁都能一眼瞧出来,分明是亲家太太重伤了婶母。大嫂且别慌着兴师问罪,若这罪过问到自己亲娘脸上,倒很是好看了呢。再者说,太太都昏死过去了也不见你问上一句,那往日里疼你的心都疼到狗身上了?我若是太太,醒来头一件事便是要告你个不孝大罪。”
贾母见凤姐儿会说话,便捏了捏她的手,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去和李纨分说。
李纨让凤姐儿说得哑口无言,只得起身冲贾母赔罪道:“是孙媳一时情急,失礼了,还请老太太责罚。”
贾母敛袖道:“我却不敢。我们整日疼你,还疼出错处来了呢,又哪里敢罚你。”
李纨低头落泪,深悔自己方才心急之下乱了分寸,一句也不敢再多说。
钱氏见女儿被训斥,气得火冒三丈,拉着李纨道:“你怕她们嚒?你是三贞九烈给她们立牌坊、耀门楣的节妇,你怕她们这背地里敬着狐媚子的人家做甚?”
李纨见自己母亲言语无状,羞窘交加,拉着母亲连声安抚道:“母亲切莫再气,女儿先送你家去吧。”
钱氏哭道:“可怜我儿竟还蒙在鼓里。她们家给那叶氏贱人报了殉节,倒叫叶家得了大风光。你哪里知道,叶家贱人还活得好好的,我亲眼见她和这个丫头在一处有说有笑,你说,她们家是不是欺负咱们老实?只叫你日夜枯守着,替她们做那贞洁门面呢!”
李纨大惊,不知母亲何出此言。
钱氏见女儿疑惑,便拉着袁嬷嬷叫她去认一认鸳鸯,问她自己所言是不是句句属实。
贾母此时猜到那钱氏定是看到了叶莲和鸳鸯在一处,一时却也无计可施。
王熙凤知道“叶家贱人”是先前贾珠的那个殉情侍妾,却不知她为何会活着,还叫钱氏看到了。
虽不解其中内情,但如今钱氏既知道了,又因此闹了起来,王熙凤便少不得想法子将这疯婆子给堵回去,以解贾母之忧。
袁嬷嬷此时瞧了瞧鸳鸯,也认出了她,对李纨道:“夫人虽精神有些不大好,可这件事却没说错的。我也是亲眼见到了叶家姐儿和这丫头在一处有说有笑的。”
李纨半张着嘴,惊讶地瞧着贾母。
鸳鸯这时出声道:“你们瞧见的哪里是叶家姐儿?不过是史侯家的一位姑奶奶,那叶家姐儿的祖母原也是史家的小姐,这位史姑奶奶和叶家姐儿长得相像,又有何奇处?”
李纨听到这番解释,顿时便信了几分。
钱氏此刻偏又聪灵了起来,半分都不信,反嗤笑道:“这话哄谁呢?叶家姐儿那男人模样的长相,哪里是像她祖母的,打量我没见过叶家老太太么?那就是叶家姐儿,你们再瞒不住的。”
袁嬷嬷也点头道:“瞒不住的。”
李纨瞧着自己母亲如此笃定,便开口问道:“老太太,还请您怜惜我守寡这些年,好歹同我解释此事可好?”
贾母长叹一声,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得跟着鸳鸯一起下死口道那人并非叶莲,而是她本家的一个孙侄女儿。
凤姐儿转了转眼珠子,问钱氏道:“我却不明白,亲家太太这样闹死闹活,究竟是为了什么。且不说那人不是叶家姐儿,纵是,与你们又有何干系呢?只这么一味闹下去,和我们府里生分了,你们母女又有何好处可得?还是说,你们真是一心想着离了我们贾家,欲另行聘嫁?”
钱氏一愣,李纨却当即掩面哭道:“琏二奶奶这话忒也诛心,竟是要置我于死地了!”
凤姐儿奇道:“既不是要离了咱们,又自顾这般闹,我竟猜不出你们心中所求了。还请亲家太太明示。”
钱氏哪里有什么成算,她不过是被挫磨得有了心病,一时糊涂了,见凤姐儿这般问,她便也没了主意,只会抱着李纨哭。
李纨见自己母亲哭得撕心裂肺,心疼地对凤姐儿气道:“你打量着谁都似你这般长着颗七窍玲珑心,一言一行便惯会算计个利益得失。我母亲不过是气不过那叶氏贱人拿生死大事弄虚作假,又哪里真要图个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