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敢带着臂力好的几个汉子,边呼喝叫骂着,边将手里火把点着,尽数扔向那贼人的乌篷船。
浸透桐油的十来只火把在夜空中划过,多数落到了水里,但也有几只有幸落了在乌篷船上,顷刻间便呼喇喇迎风烧成一片。
如果不是先前那几壶沸水浇湿了船头,这火恐怕就已卷上黑衣人的身子了。
那俩黑衣人加紧摇了几下船橹,眼看火烧了过来,二人救火不及,便索性跳水逃生去了。
船上的鸳鸯等人借着火光看得清楚,俱大喊:“在水里,贼人在水里!”
贾家家丁们便加紧摇船去追,这时,贾府船队其它随船的小舟也都摇摇晃晃划了过来,一时几只小舟就将水里的俩人围得犹如瓮中之鳖。
贾珠放下心来,一时又想着叶莲舱房在里侧船尾处,也不知有没有受惊,便悄悄从船头绕到里侧,往后头走来。
谁想路过贾母舱房时,倒叫赖大娘叫住了。
屋里贾政、王夫人正和贾母说话,见贾珠进来便忙着问外头如何了。
“祖母放心,那贼人已落水,被咱们团团围住了。”
“天理昭昭,合该如此。”
贾母放下心来。
“阿弥陀佛!再不想会遇见这等天杀的贼人,竟是连咱们家也敢打主意。都是我一路上警醒不够,倒叫母亲跟着担惊受怕了。”
王夫人屈膝向贾母请罪。
“与你何干?倒是元姐儿船上只有赖婆子看着,她和那李家小姐均年轻胆怯,怕会惊着。少不得还要累你带着珠儿去一趟,安抚安抚。”
贾政听了,倒放下茶皱起眉头。
“母亲,如此恐于礼不合。”
“虽说珠儿依礼不好过去,可事从权宜,便也没甚不妥的了。”
见贾母坚持,贾政便喝茶不语。
王夫人叫上贾珠往外走去,贾珠出了门又回身同打帘子的可人悄悄说:“可人姐姐,还请你去瞧瞧叶家小姐,莫叫她害怕。”
可人抿嘴儿笑着应下,又拿手指刮着自己的脸颊羞他。
贾珠红着脸连连作揖,可人笑着避开了去。
一旁可心瞧见,便拧着眉头,大声咳嗽了几下。
王夫人回身问贾珠:“这孩子做甚呢?”
“珠大爷着实孝顺,交待我给老太太煮一罐安神压惊的热汤呢!”
王夫人听可人如此说,便点头称是,又叫贾珠快些跟上,往李纨船上行去。
可人见他们走了,便也出了船舱,要往叶莲处瞧瞧去。
可心轻哼一声,跟着可人出来,冷笑道:“姐姐何苦揽下这讨嫌的事儿。姐姐以为有珠大爷承你的情,便万事大吉了?叫夫人知道了,又有多少饥荒打去!若不是姐姐家里已求了老太太,明年就要讨你出去同你表哥结亲,我倒要以为姐姐这番行事,究竟是怎么个意思呢!”
可人听到这一筐浑话,气得回身道:“你且消停些吧!打量人不知道你心里那些想头么?我劝你,老太太虽有意把你给了珠大爷,可这八字还没一撇,你还是安生些吧!我应承着去瞧叶家姐儿,不过是推不过珠大爷的面子情儿。若你不忿我关照叶小姐,那你却是把气发错了地方。你且去珠大爷跟前发去!”
可心被戳中心事,满脸通红,却也无话可说,跺脚道:“好好好!整日姐姐妹妹地叫着,却不想为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什么叶家姐儿,倒来排揎我!”
可人又气又笑道:“你到底是要闹什么?这是吃的谁的醋?正因为咱们是姐妹,我才这般劝你,为你打算。你既有心,如何不知珠大爷对叶家姐儿的情意?你若图个前程锦绣,日后安稳,那便想法子去同叶家姐儿交好、结善缘,才是正经!你若图个郎情妾意,我倒要直说给你听,叶家姐儿和珠大爷现今才是如胶似漆,你快收了这份痴心,只怕来日倒少伤些心呢。你如今这样闹我,我倒是不会记恨你,可你若一味闹着,惹了叶家姐儿,于你自己又有什么意思和好处?”
可心听得怔怔不言,待可人举步走开,她才狠狠“呸”了一句道:“和那狐狸精交好?倒叫我去巴结那个贱人,这便是为我打算了?什么姐妹,我现下才看清楚了呢!都是狼心狗肺,只顾自己的贱蹄子!”
大船外侧,婆子丫鬟、护院船工此时都聚在船尾甲板上,冲江心处继续呐喊呼和,前后几艘船上的人也都醒了过来,打着火把将此间照得白昼一般。
两个黑衣人在水中扑腾着,犹自嚣张持刀挥舞,贾家的一众家仆纷纷拿了船橹去敲他们。
只见一个家丁抡圆了橹桨,正呼在一个黑衣人的脸颊上,打得他齿落头懵,顿时丢开刀伏在水面动也不动。
另一个黑衣人见此也斗志全无,更兼脱了力,手中刀便立刻也被打落水中。
李敢等人呼喝鼓舞着,就要将那两贼捞拽上舟。
“防着他们寻死!”
鸳鸯被挤在船舷处,急得大叫,奈何江心处却听不见。
…………………………………………………………………………………………………………………………………
镜子外的本森此刻也急得抓狂大叫。
“啊!怎么黑屏了?究竟捞上来了没?”
原来是那三生镜关键时刻忽然一黑,镜面居然又恢复成正常镜子。
本森开始狂按镜柄上端。
他这是把镜子当成了爱疯手机,以为它黑屏了,按下home键就好了。
比尔也气道:“怎么关键时刻没电了?”
“虽然听不大懂,也没有字幕,可是,再枯燥的电影不让看结尾还是很不爽啊!”
本森把镜子摔到床上,懊丧地仰头躺着。
“不过,咱们还是能知道很多信息的。比如邦妮此刻在一条大河上,那么宽阔的大河,应该很容易打听到。还有,她好像离开了金陵,和那个邓布利多说过的贾家的主人一起在往哪里航行。”
听见比尔的分析,本森坐直了身子。
“不如去问问斯图尔特,那条可以行驶很多大船的大河在哪里,沿途和目的地是何处?”
俩人合计着,再也睡不安稳,翌日一大早就出门去找斯图尔特了。
刚走到半路,顶头只见斯图尔特领着一个中洲男子往这边走来,远远见到比尔二人就招手唤他们。
“薛先生,我说的伯爵之子就是这个年轻人。”
斯图尔特把比尔介绍给身旁的男子,又对比尔说:“这是薛號,薛先生。他或许认识你父亲的救命恩人。”
“哈?”
比尔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纯属虚构”,竟也能“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他看着眼前姓薛的男子,有些怀疑这是个骗子。
薛號倒笑着说:“不如我们坐下细谈。”
四人返回酒楼坐下,小伙计端了茶果点心来。
“事情是这样的。斯图尔特先生日前在客商中打听,可知道哪位金陵人士在海上救过一位英格兰的伯爵,我听到了,又恰巧认识这么一个救过西方海商的金陵人。所以,就来同你们会面了。”
见薛號落座后神态大方,郎朗而谈,比尔非常疑惑,难道真有如此巧合?
“先生,非常感谢您。”
比尔不敢多言,只是让斯图尔特向对方礼貌致谢。
“这位公子好似对某的话语不尽信实,这无可厚非。如果不是这人同我家沾亲带故,我却也不会恰巧就能知道。”
薛號接着讲述起来,原来他口中的金陵人士,正是他族中大嫂,薛虓之妻王氏的家兄,名叫王子腾。
“王子腾十多年前曾在福省节度使麾下任职,专管巡海平荡海寇。听闻他倒的确救过一位英格兰国的西人海商,那海商为答谢他的救命之恩,曾赠予他珍宝无数。家兄长子出生之时,王子腾为贺其外甥洗三,还曾拿出那海商赠予的一件火珊瑚镂刻坐屏,纵是家兄见了,也赞其世间罕见。”
斯图尔特高兴地通译完,就和比尔说:“难得薛先生知道如此多细节,你可以一一比对。我想,这位王子腾先生很大可能就是你要找的人。”
比尔支吾着说:“我并不知道如此多细节。父亲倒的确说过是遭遇海盗时被救的,金陵人这件事也是对的。”
薛號听了,看了比尔两眼,笑说:“往来中洲的英格兰人一向不多,近些年来救过英格兰海商的,据我所知,更是只有王子腾一个。”
斯图尔特对比尔笑着译完,比尔灵机一动,就问王子腾府邸在金陵何处,自己有没有可能去金陵拜会他。
“王子腾平寇有功,多年前就已升了京营节度使,合家迁往了中京。这位小公子若有意,不如跟着我们的商队,由我引荐着,前往中京去见王子腾,也省了你们许多筋骨劳动。”
斯图尔特听了连连点头,称赞薛號实乃绅士风度。
比尔顿了顿,迟疑问道:“我听说金陵城附近有条好宽大的河,可以往来通行许多大船,不知道从月港能不能坐船到那里。”
斯图尔特不知他问这个做什么,但也依言翻译了过去。
“哦,你说的可是陵江?却是到不了月港的。那是前朝浚通的内陆运河,南北自余杭至中京,沿途虽不临金陵,亦不远矣。”
“啊,也不知道邦妮的大船是往南走还是往北走的。”
比尔嘟囔着,斯图尔特问他说什么,比尔想了想说:“薛先生可知,金陵城贾家?”
“咦?你可是在说那宁荣二公的贾家?”
薛號惊讶地反问。
斯图尔特也问比尔,那贾家又是谁?
比尔硬着头皮继续编道:“听我父亲说过,贾家和他的救命恩人应该有什么关系,具体我不记得了。”
“啊!”
薛號听了翻译的话,击节叹道:“果然就是王子腾!贾家和他可不是渊源深厚?你们不知,王子腾的小妹是我之前说过的家兄之妻,他的二妹妹正是嫁给了贾家荣国府的二老爷贾政!”
本森在一旁下巴都要掉了,没想到比尔随口胡编的故事,竟然就这样严丝合缝在现实中对上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