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老太太!”
那丫头的话听着再不能更真了,就连鸳鸯都信了,一时心中痛如刀绞,更别提贾母了。
再兼到底是有了年纪的老人,乍闻此等惨烈噩耗,哪里能受得住?贾母当即就倒在了鸳鸯怀里,人事不省。
鸳鸯急得顾不得其他,半抱着贾母,暗自使出灵力,将她抱回了屋内。
王夫人慌张跟了进来,鸳鸯却道外间需有人照应着,将她支了出去,好施展法术。
王夫人便出去叫人再去打探消息,却见外间一队举着火把的婆子簇拥着王熙凤和邢夫人进来了。
“阿弥陀佛,凤丫头,你无事?”
王夫人见王熙凤好端端的,赶着念了几句佛,把贾母之事说了。
“打死你这混嚼舌根子的!”
王熙凤闻听贾母晕厥,急怒之下抬脚便踹了那报假信的小丫头几脚,风风火火进了屋来。
这边鸳鸯已将贾母救醒,只是贾母经过此次惊吓,落下了风症,醒来见了王熙凤,也只是勉强咧嘴笑了笑,却哆嗦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熙凤和鸳鸯都默然落泪,贾母却握着她们的手拼命点了点头。
“老太太是说,二奶奶好好儿的便是了。”
鸳鸯明白贾母的意思,替她说了出来,贾母便又微微颔首。
王熙凤和平儿几人顿时抱着哭成一团,鸳鸯开解她们道,日后定将贾母慢慢治好。
王夫人在一旁看见邢夫人缩在堂屋的椅子上,垂着头一声不吭,遂过去问道:“大太太,方才你那院子里,到底是谁在叫?”
邢夫人闻言身子一抖,抬头瞪着眼道:“不是我,不是我害她的。”
一旁王熙凤止住泪,对王夫人道:“回太太,是大太太的陪房,王善保家的。”
王夫人原本就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听见是不要紧的人,遂也不再多问。
“还不是你!若不是你说破了,她哪里就能死了?”
邢夫人却盯着王熙凤,一边叫着一边起身,要拿手指去戳王熙凤的额头。
平儿挡在前头,被邢夫人推了个趔趄,哭道:“大太太,那王善保家的要挟带着太太的东西私逃,我们奶奶再管不着。可她万万不该想要偷开了院门引一小队官兵进来,以图日后得着些许宽待。我们奶奶若不喊破,恐怕那官兵如今便已抢到老太太这里来了!她自己做贼心虚,二奶奶一叫人去拦她,她就慌不择路,一头撞到了灯上,烧着了自己的毛领子,竟活活给烧死了,又怪得了哪个?”
王夫人不由问道:“如此背主的奴才自是该死,大太太为何要怪凤丫头?”
邢夫人闻此顿时噤声,咬着牙坐下,捂着胸口再不说话。
王熙凤冷笑一声道:“王善保家的何德何能,竟有那样胆子里通外和?”
王夫人听了,顿时气道:“大太太糊涂!那些官兵若依着律法来,咱们还能少受些荼毒。可你私放几人进来,说不得他们没了律法箍着,便要烧杀抢掠了!到那时,你又有什么好处?”
邢夫人见众人都投来责备的目光,顿时火上心头,又心疼那些没能让王善保家的运出去的银子,顿时起身对着王夫人破口大骂起来:“我有什么好处?我便什么都不做,和二太太一般做个贤能人儿,又能有什么好处?我进了贾家几十年,又何曾有过什么好处?你们吆五喝六,吃香喝辣时,我呢?便是不挨排头,不操心银子的舒心日子,我又过过几日?太平日子里一点好处都沾不着的人,到了大祸临头,却要和你们同难,这世上哪有这般的不公?”
邢夫人越说越气,一把拨开王夫人,几步蹿到里间贾母床头站定。
鸳鸯慌忙拦住了她,邢夫人扯了扯嘴角道:“老太太是个有大造化,大福气的。儿孙满堂不说,就是身边的丫头也是个个忠心耿耿。不似我这个破落户家的女儿,无儿无女,夫婿不爱,公婆不疼,我若再无权无钱,这日子哪里还有个奔头儿?可是,老太太偏就同我过不去,不说二太太和凤丫头她们了,就说那白眼狼珠儿媳妇,老太太都宁可护着她,落下我的脸面。老太太说说看,我要这个家做什么?你们凭什么要我共患难?”
鸳鸯听了这番歪话,气得一把推开了邢夫人,邢夫人不意她敢对自己动手,愣在了那里。
贾母闭目垂泪,无力地抖了抖手。
鸳鸯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回身对邢夫人朗声道:“大太太!人都说你左性儿,是个再糊涂不过的人,你可知道是为何?“
“你!”
邢夫人气得倒仰,想要回骂,鸳鸯却接口道:“我也是傻了,你若真知道为何,你也就不是糊涂人了。你说你无儿无女,那琏二爷和迎小姐,哪个不叫你一声太太?你若待他们但凡好一些,他们谁又敢不给你养老送终?可你是如何做的?你一个不信一个不靠不说,还加倍搓磨他们!二姑娘自己过的便够艰难了,你还送了邢姑娘去她屋里一处吃住。老太太和二奶奶看不过去,特地拨了月银给邢姑娘,当咱们自己小姐一般养着,你呢?你却叫邢大舅将那二两月银也都尽数收走,叫邢姑娘丢脸,叫二姑娘为难。你哪里有个做母亲,做长辈的模样?再说夫婿不爱,摊上大老爷那般人物,大太太着实可怜。只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不是你一味顺从,有时为了银子利益,还更加怂恿着大老爷贪欢作恶,你又何至于落得这般下场?最后说公婆不疼,老太太何曾没疼过你?不说你刚嫁进来时,便是这些年,若不是老太太暗地里护着,你早就被自己惹下的祸事害死了!不说旁人,只说我,若不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我哪里能对你这般客气?”
鸳鸯一口气说了这些话,也不为邢夫人能悔悟什么,不过是为了出一口自己在她那里受过的恶气。邢夫人果然是糊涂到底的人,她冷笑道:“哼,你是什么阿物,也敢来教训我?不过仗着老太太疼你,连我们老爷的求亲都敢驳回。一个奴才秧子,待会儿官兵进来,你便与那桌子椅子一般无二,都是叫人捆了绑了拉人市上卖了充官的货色!”
“啪!”
鸳鸯伸手就狠狠打了邢夫人一个耳巴子,回道:“我倒要瞧瞧,到底是谁要被拉去卖!”
邢夫人被打得懵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胡乱拍打着号啕大哭道:“完了,贾家完了!奴才敢打主子耳巴子,完了!完了!”
一旁王夫人垂头不言,王熙凤等人都鄙夷地看着邢夫人,鸳鸯再不理她,回身继续照看着贾母。
还是平儿看不下去,过去扶起了邢夫人将她扶到了外间坐下,又掏出帕子给她拭泪,劝了她几句。这时,外间婆子进来颤巍巍道:“官兵撞开了仪门,进了内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