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且慢。”老君眯起眼睛,笑的十分慈祥,“敖丙太子并非有意冒犯三太子,只是喝多了酒,醉意上头,方才错手伤了那位姑娘,还请行者手下留情,放我二人离去。”
“好说。”
木吒并不是那种不识时务的人,东海龙王与李天王两家素来不和,虽然表面上相安无事,但是背地里却早已暗涛汹涌。
如若今天之事真的闹大了,非但不好收场,还可能让自家元气大伤,既然太上老君先行开口,倒不如就着这个台阶走下去,不至于伤到表面的那层和气。
“老君。”敖丙眉头紧锁,不想将此事就此罢了。
老君对着敖丙笑了笑,用心语对他说道:“李天王父子此时得罪不得,今日本就是你理亏,如若追究下去怕是会不好收场啊。”
敖丙暗自咬了咬牙,十分不情愿的转身离去,手里的那截断剑被他捏成了数半。
“告辞。”老君甩着宽大的袖袍,对着木吒以及楼上的黎锦颔首告别。
老君前脚刚刚踏出门槛,下一秒哪吒便吐出了一口黑血,再次被白光包围。
数秒后,自光环中走出一名黄衣少女,怀里抱着变回婴儿状态的小哪吒,满眼的怜爱,“主人,下次不要逞强了。”
“铁柱。”木吒道,“给哪吒疗伤。”
黄衣少女微微一怔,面露威胁之色,“不许叫这个名字。”
木吒干笑了两声,有些尴尬,“好吧,乾坤圈,还是给哪吒疗伤比较重要,名字什么的押后在议。”
铁柱……黎锦面皮颤了颤,这年头竟然连乾坤圈都修成人形了,她知道哪吒文化水平低,但是这名字起的未免有点随意了。
“女帝大人。”木吒对着黎锦挥了挥手臂,爽朗一笑,“又见面了,寿宴上曾惊鸿一瞥。前不久听说你已退位,本来以为没有机会再见了,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到你。”
黎锦对于木吒的印象还算不错,阳光爽朗的性格,与她莫名的合得来。
抿起双唇对着木吒莞尔一笑,客套的答道,“是啊,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寿宴上只是匆匆忙忙的一眼,便觉得女帝生的十分好看,今日一看更觉艳丽非凡。”木吒越说越起劲儿,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了半天方才停下。
停顿了片刻,木吒忽然将视线挪到了迦叶身上,语气惊讶的说道,“迦叶尊者?您是何时来的?”
“我一直站在这里,只是你没看见罢了。”迦叶的嘴唇象征性的动了动,脸色很是难看。
一个大活人站在那里半天了,木吒这神走的堪比白泽了。
木吒礼貌的对着迦叶笑了笑,额头上浮起了一些汗珠,光顾着撩妹把迦叶忽视了,他应该不会给他穿小鞋吧……
木吒虽然是李天王的儿子,但是他却一直跟在观音身边修行,算是半个佛门中人。
迦叶一向得佛祖重视,如今木吒把他得罪了,生怕迦叶在佛祖面前参他一本,扣他一个不知礼数的罪名,日后给他脸色看。
这六界之中皆有等级之分,佛也不例外,很显然,迦叶就是那个处在较高等级之人。
这时,只听到嘎吱一声木板响动,沫儿端着已经破了皮的右手缓缓起身,茫然的看着哪吒,脑子里闪过一丝陌生的记忆,“你是哪吒?”
小哪吒睁开双目,焦急的从铁柱怀里挣脱,踉跄的爬向沫儿,抱着她的腿,泪眼婆娑。
“那么,我的脸也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吧。”沫儿看着哪吒,神情寡淡。
刚刚哪吒与敖丙的战斗中,有余波打在她的身上,刺激到她的灵魂,脑中似乎出现了关于前世的记忆。
只是,有些不愉快。
“记不清多久以前的事了。”沫儿捂着头,颅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啃咬一般的绞痛。
模糊间,她好像看见一个生着龙角的少女,手里攥着一把匕首,对着面前的镜子将自己右脸上的面皮剥下,血淋淋的一片。
刀刃入肉,像是屠夫扒下动物的皮毛一般,剔掉坚硬的龙鳞,在泛着血丝的脸皮上划出一道伤痕。
手指插进刀口里,用力扯下整张皮肉。
手腕颤抖着,一不小心割下了一块白花花的肉,顿时鲜血流淌在整张右脸,少女看着镜中的堪比罗刹的自己,眸子里闪动着泪花,神情却异常的坚定。
她要去救一个人,救一个她爱了很久的人。
意识渐渐清明起来,沫儿抬起腿,将哪吒狠狠的甩在地上,“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一万多年前,哪吒翻江倒海抽了敖丙的龙筋,闯下大祸。
东海龙王寻上门来,以李靖夫妇要挟哪吒偿命,迫于无奈,哪吒割肉还母剔骨还父,魂魄游荡于六界之中,无处可去。
一日,哪吒之魂寻到乾元山,被太乙真人救下,聚其魂魄以莲花重塑身躯。
莲花塑骨,言沫之皮肉造其血肉。
言沫毁掉自己的容貌,换来了他的一句,生死相依。
记忆到这里为止,沫儿眼中噙着泪水,看着躺在地上的哪吒,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原来在上一世,我也是这么卑微。”
嘴唇的张合牵扯着脸上的皮肉,翻飞的血肉下白骨森森。上一世她为割下皮肉,助他重生,卑微的去祈求他施舍给她一点爱。
如果上一世,没有他,那她可能就不会死,即使是死,来世也不会是她现在的这副模样。
被人欺辱,被人抛弃的日子,十分难熬。
“你就是言沫转世?”坐在不远处的铁柱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入骨,隐隐带着一些不屑,“并不像主人所说的风化绝代嘛。”
小哪吒蹬着双腿,费力的翻起身,对着铁柱的方向龇了龇牙齿,威胁她不要再说下去。
“主人,这女人这么凶哪里好了。”铁柱有些不服气,跺了跺脚,指着言沫说起了狠话,“你看这女人的脸,不说烂掉也快要生蛆了吧。”
“她的好坏,应该还轮不到你来定夺。”木吒唤出一把折扇,在身前嚯的展出一个扇展,“哪吒,过来。”
哪吒扭过身,爬到木吒脚边。
木吒弯下腰身,指尖触到哪吒的眉心的红痣,以手指为媒介将自身仙力注入哪吒身体之中。
顿时红光四溢,哪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长大,片刻就已恢复到成人形态。
木吒看着眼前之人,扬起袖子擦去额头上流下来的汗水,“二哥就帮你到这里,剩下的你自己去解释。”
从小到大,不管他去做什么事情,这个二哥永远都是尽己所能的去帮他,在这个所谓的家庭里,可能只有木吒对他真心实意吧。
“谢二哥。”哪吒抬手对木吒抱拳施礼,回以微笑。
哪吒迈步走至沫儿身前,衣袂飘然,神色温柔的托住她受伤的手。
一股暖暖的力量从他的指尖传到她的身体,伤痕累累的素手一点点愈合,然而沫儿看起来并不领情,奋力挣脱开哪吒的手,“走开。”
“言沫。”
沫儿掉过头与哪吒擦肩而过,错身之际腰肢被其勾住,后背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他的胸膛上,“你可以讨厌我,但是不要拿自己赌气。”
手再次被哪吒握住,他的手指在她受伤的手背上轻轻摩挲,恍若有星星点点的光芒落到她的身体里。
“我不需要你来关心,阿福哥对我很好。”沫儿挣扎着想要从哪吒怀里挣脱,奈何手臂被他死死圈住,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无功。
“言沫,让我抱一会儿,这个拥抱我等了几千年了。”眼帘不自觉的下垂,睫毛轻飘飘的扫着沫儿的肩膀,曾经她近在咫尺,他何时在意过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如今竟然觉得抱着她都是奢侈的。
看到这一幕,窗外的钟葵不禁有点小羡慕,沫儿其实已经很幸福了,如若有一个能够等她千载转世,她便是死也无憾了。
身后黑影渐近,将钟葵小小的身体遮挡的严严实实,一条手臂慵懒的搭在她的头上,耳边响起了低低的男音,“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湿漉漉的气体包围着钟葵的耳朵,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些倦意,好似刚刚睡醒。
“啊?没,没有啊。”钟葵慌乱回身,额头猝不及防的撞在了白泽的下巴上,竟撞下了两管鼻血。
“你这对着我流鼻血是什么意思?”白泽捂着下巴,痛的眼泪差点流下来。
“内,内伤。”钟葵随意的抹了几下鼻子,匆匆忙忙的逃开了。
“莫名其妙。”白泽对着远去钟葵高声的喊了出来,莫名其妙的在这里偷窥,莫名其妙的撞他,莫名其妙的对着他流鼻血,莫名其妙的逃跑,女孩子最麻烦了。
望着窗外的人影,黎锦的嘴角微微挑起,反握住迦叶的手。
这世间最微妙的感情就是爱,异族之恋最为禁忌,但是却有越来越多的痴情男女奋不顾身走上这条殊途。
无论她与他之间是否存在误会,她都不想轻易放手了。
这条殊途之路她走了万年,即使偏离正轨,那么,也应该与正路愈走愈近了吧。
万年来的心事也应该彻底的释怀一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