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如泼墨之作,以天为画布,以星月为点缀,一笔一划勾勒出唯美的夜景,星光熠熠闪动,照亮了黎锦的面孔。
此时的她心急如焚,打更的锣声已经响了几次,街道上的灯火已经灭尽,蜿蜒的青石路漆黑一片,唯有黎锦手中的一盏红皮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绫罗怕黑,这么晚还不回来一定是迷了路,想到这里,黎锦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人间的夜晚,多是鬼怪聚集之地,游荡在街道内四处觅食,而像绫罗这样法力低微的小妖正是它们的最佳猎物。
“不能再等了。”黎锦起身拿起挂在椅子上的披风,准备出去寻一寻。
刚走出去几步便见远去的小巷里走出了一个黑影,高高瘦瘦应该是个男人,而他怀里好像抱着什么东西。
抱着什么东西呢?黎锦盯着看了半晌,距离太远根本无法辨认。黑影愈来愈近,待他走近了一些,黎锦才看清了他怀里的东西。
是一个少女,漆黑的长发倾泻在那个男人的臂弯里,微红的脸颊埋在自己的发丝之中,让人只能模模糊糊的看个轮廓。
可是黎锦却一眼就辨认了出来,那是绫罗。呆傻了片刻,灯笼和披风脱了手,她朝着那个男人一路小跑了过去。
在于他间隔一米的地方,黎锦停下了脚步,四目相望,那男人显得有些尴尬。
“放开你的咸猪手。”黎锦举起拳头狠狠的打在了那人的脸颊上,他吃痛,哎呦一声松开了手。黎锦一个旋身把绫罗稳稳抱住,看着伏在地上的男人不屑的哼了一声,“看你那弱不经风的样子,还敢学别人拐卖未成年少女?先回家练几年再说吧。”
男人捂着淤青的脸颊,站起身来,有些胆怯的问道:“您,您好,您是绫罗姑娘的师傅对吗?”
“关你屁事,滚。”黎锦亮了亮拳头,用鼻尖指了下怀里的绫罗,意思是这丫头是我的,如果你再不滚,老娘就打残你。
男人似乎被吓到了,倒退了一步,但是他却想起了夫子的教诲,男子汉大丈夫绝对不能屈服于淫威,“不行,你不说明你的身份我不能把她交给你。”
“屁,不想死滚远点。”黎锦用目光狠狠的剜了那男人一刀,转过身抱着绫罗踏进了沐烟阁。
男人正欲追上去,却不经意的瞧见了牌匾上的三个大字,沐烟阁,这是间酒楼但也是间妓院。今天上午他就是在这儿的门口捡到的绫罗,他一直追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她还遮遮掩掩的不正面回答。
现在看来她应该是被人贩子卖到这里来的,身上的伤一定是她为了逃出来被人打的。可是……她说的师傅是怎么回事?
男人琢磨了一会儿,干脆不去想了,这姑娘这么干净纯粹不可能是鸡,她一定是被卖到这里来的。
“不,不行,我不能把她交给你。”男人鼓起勇气,趁着黎锦还未关门,急匆匆的闯了进去。
黎锦是一个脾气暴躁的姑娘,看到这男人如此没礼貌的闯了进来,一时没控制住,对着他的胸口就踹了一脚。
“刷”,那男人像流星一样飞了出去,黎锦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直接把门板关上了,“滚远点,别让我再看见你。”
“唔~”绫罗揉了揉眼睛,在黎锦的肩膀上挑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再次进入了梦乡。
“一身酒气,死丫头。”黎锦恶狠狠骂了一句,将绫罗打横抱起。
这一夜绫罗都睡的十分香甜,嘴里嘀嘀咕咕的喊着什么东西,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黎锦怎么叫也叫不醒。
无奈只好自己草草梳洗了一番,抱着桌上沫儿刚刚送来的戏服,奔着前院而去。
到了前院,黎锦手忙脚乱的套上了戏服,脸上的妆也胡乱抹好了,这才舒了口气,拾起桌案上的黛笔慢条斯理的描起了眉毛。
今天本来是沫儿的戏场,可是阿福那里还病着,她无法抽身。正好她的戏黎锦会唱,就把戏服什么的都交给了黎锦,又纠正了她几个身形上的错误,便让她代她来演了。
反正戏妆画上了,根本就认不出人来,谁唱都一样,只要黎锦不出低级的差错就好了。
黎锦素来喜欢人间的戏曲,时常也会唱上几句,但说起上台表演,她可是头一遭,紧张的抖了手,画偏了眉毛。
“哎呦。”黎锦蹙起眉头,把黛笔扔到了一边。一个画眉的东西都敢欺负她,真是讨厌。
“是你自己手残,关这笔什么事,乱发脾气。”清脆而又带着一些慵懒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来者拾起了被遗弃的黛笔,惋惜的摇着头。
“臭白泽,说我手残,难道你会画?”黎锦望着镜中的自己,不满的哼了一声。
“当然。”黛笔在白泽的指尖灵活的绕了几个圈。
黎锦转过身,“就凭你?神兽大人?”
“我练了一万多年了,比你专业。”白泽单手勾起了黎锦的下巴,微俯下身子一笔一笔的描刻起了她的眉毛。
看到白泽专注的神情黎锦突然很想笑,黛笔落在眉上冰冰凉凉的,还有一些痒,她从来没让别人给她画过眉毛,更没有让男人画过,这种感觉真的让人忍不住想笑出声。
“嗤~”黎锦笑了出来,“太痒了,你乱画什么呢,把黛笔还给我,时间快来不及了。”
“别动,快好了。”白泽面无表情的说道。
“好吧好吧,快点哈。”黎锦见他这么认真也不好扫了他的兴致,画就画吧,反正他坑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白泽收了笔,端详了下自己的杰作,笑道:“还是不错的。”
黎锦半信半疑的转过身,当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时,她不由得赞叹了起来,“嚯,还真不错。”
“那当然,我画的眉毛肯定是最完美的。”白泽昂起头,一脸的得意。
“话说……你一个大男人学什么画眉啊,一学还学了一万多年。”黎锦略带鄙夷的看着白泽。
“这个啊……”白泽笑了笑,“是因为一个姑娘,见了她第一面就想给她画眉,于是就开始学喽,只可惜一直没机会给她画一次。”
“谁呀?钟葵丫头?”黎锦思酌了片刻,“不对,一万多年前还没有她呢。是谁呀,告诉我,我保证不说出去。”
“屁,就你这张嘴。”白泽屈起手指敲了下黎锦的头,认识她这么久,她的性格白泽早就琢磨透了。
“略。”黎锦吐了吐舌头,“你说,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刚刚去找你,还没等叫你,你就跑出去了,我以为是出事了,就赶紧跟过来了。”
“你找我?找我做什么?”
“问问绫罗的事,听说她昨天回来的很晚,打听一下发生了什么。”
“切,原来你这么关心绫罗啊。”黎锦勾起唇角,“唉唉唉,你是不是喜欢绫罗?”
“屁,你一天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白泽瞪了黎锦一眼,有些生气。
黎锦翻了个白眼,“我的错好了吧。”
锵的一声锣响,开场了,黎锦急匆匆的跟白泽道了声别,对着镜子整理好了衣襟后飞也似的跑上了台。
当她登上台的那一刻,她后悔了,大厅里挤了乌泱泱一片的人,个个都面带笑意的瞅着她,这场景挺骇人的。
黎锦攥紧了拳头,底气瞬间就足了,想她黎锦可是一届妖王,什么场面没见过,这样的排场根本连屁都不算。
伴奏声娓娓响起,黎锦正了正身形,喝的亮了声嗓子,手脚随着乐声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
这一段是民间的经典戏曲,叫什么霸王别姬,讲的是哪朝哪代的皇帝的风流故事,黎锦不太明白人们为什么喜欢这场戏,她出生的时候那皇帝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要唱唱她多好。
今儿演的是那皇帝的妃子,虞姬自杀的桥段,这出儿戏很考究戏子的把子功,全程离不开刀剑。
把子功,顾名思义,也就是靶子功,说白了就是打戏。
黎锦咿咿呀呀哼唱了许久,从战场厮杀唱到战败,面临四面楚歌之境。清亮的嗓音和凄楚的神情,将虞姬自刎前对项羽的留恋体现的淋漓尽致。
“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黎锦自袖中取出一把匕首,许是入戏太深,泪花泛滥的双眼,悲凉的望着面前与她搭唱的角儿。
随着一声响亮的锣声,黎锦像落叶那般飘飘荡荡的伏倒在地,锣声落下,这出戏就算是圆满完成了。
黎锦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欢欢喜喜的下了台。脱了戏服卸了妆容,她这才想起应该答谢一下刚刚与她搭戏的人,如果没有他的话她可能不会完成的这么顺利。
黎锦这样想着,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站着一个大活人,转身的瞬间鼻子撞到了那人的胸膛,鼻子酸溜溜的疼。
“啊呜。”黎锦捂住鼻子低下了头,她的视角刚好可以看到那人的鞋子,一双紫纹长靴闯入了她的视线,这鞋她认得,正是刚刚与她搭戏的人穿的。
刚要去找他他就送上门来了真是省去了她找人的功夫。
黎锦酝酿了一个微笑,略带尴尬的抬起了头,答谢的话刚要出口就被硬生生的堵了回去,“你你你,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