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十来天,风平浪静,未遇半点波折。但太子王决身子虚弱,不宜赶得太快,花了半个月的工夫,才到皖南徽州境内。
徽州多山多水,烟雨青山,碧水飞瀑,相比之苏杭之地的小桥流水,桨声灯影,又是一副别样清秀的江南景象。
徽州西北是黄山,七十二峰冠奇天下,仙风道骨,一股超然脱俗之气,的确当得起黄山归来不看岳。
新安江蜿蜒而去,江上看山,苍翠如画,山巅观江,白练欢舞。实乃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之地。
自杭州到徽州,也没太远路程,众人走了半个月,已算极慢。
自前朝以来,徽州之地男儿多背井离乡,少年从商,大多去了苏杭一带。而这些徽商在外头辛苦拼搏,终于事业有成之时,也会想到自己当初从徽州去杭州,踩着先辈门走过的崎岖古道,也该修一修了。是以张白一行人如今虽走的是山道,平整宽阔,可容两辆马车并辔而行。这也大大促进了徽杭两地的交通之便利。
张白骑马徐徐走在徽杭古道上,思绪纷飞。自己在现代的老家便是在徽州。只记得小时候便听到民谣唱道: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岁,往外一丢……张白脑中实在颇有感慨,加之这些日来,也没遇到半分凶险,心中也渐渐放松了警惕。不知不觉间,张白停了下来,驻马不前,叹道:“这大好景色,实在怡人,山野清凉,不妨休息一下吧。”
众人皆没异议,翻身下马,在路旁打尖歇息。
姚九日见张白心事重重的样子,调笑着问道:“贤弟,莫非有什么心思?”张白摇头道:“心事说不上,只是如今重回故乡,心里有些感慨罢了。”
姚九日道:“贤弟有多少年没回过故乡了?”张白道:“差不多也有十几年了吧。”张白说的也算实话,自从小时候跟着父母背井离乡,而后就一直没回去过。忽地想起一事,向车内道:“唐公子也是徽州人,这次能跟我一块从徽州一趟,也该谢谢我才是。”这才想起唐彦嘴上堵着东西,不能说话。
王决甚是轻蔑的看了马车一眼,道:“秦小姐,我若是放了唐公子,你可知有什么下场?”
秦画惊喜道:“殿下若能放了相公,妾身永感太子大德。来世甘为牛马,报答殿下。”
张白听了皱眉道:“秦小姐,你先前跟我说,若是我能救得太子,就做牛做马的服侍我,如今又对小决这般说。你心里是想哄我呢,还是想骗太子?”
秦画闻言一愣,她也是激动之言,一时间哪想到许多,见太子脸色难看,而张白眼中更是愤然,一时左右为难,不知如何作答。
王决也是一怔,半晌道:“徒儿自然要让给师父。”
张白笑道:“不必了。我说要救下唐公子,还得求太子。是以说到底,此事还是取决于太子。秦小姐,太子待你实算不薄,你得好知为之。”同时心中一暖:小决也算心里有我这师父兼朋友了。
王决释然道:“也是,师父家中几位师娘,个个生的沉鱼落雁之容,想必对美人佳丽,早就不屑一顾。不过,秦小姐,我话可先说在前头,我可不稀罕你来世真去做牛做马的报答我。我若放了唐公子。只怕我三皇叔也不会罢休。他既然派唐公子去害我,便没存让唐公子活命的心思,即便唐公子真杀了我,我三皇叔也要派人杀了唐公子灭口。”
秦画一惊,她并非愚钝之人,只是不懂这些政治上的事,经王决一说,情知王决绝不是危言耸听,乃是大实话。急道:“那妾身该怎么办?”
王决心知秦画说的来世报答,眼下之意就是说:我此生还要跟唐公子做对好夫妻,只能来世报答你了。他心中实在迷糊,为何这秦画便如失了心智一样,死心塌地的向着这么个除了文采,再无其他本事的人。他也是年少情生懵懂,虽然并非没碰过女色的初哥,可在感情上面,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新手。换个方向来想,金陵秦淮那么多好人家的姑娘,不乏长相出类拔萃之辈,为何他偏偏要喜欢出身风尘的秦画?
是故王决心中,自始自终都想杀了唐彦,以断秦画的念头,怎会真心想法子救唐彦?他寻思自己软磨硬泡,总会让她心动。王决昨晚下令去杀唐彦之后,立时便后悔了。若是让秦画晓得,是自己派人杀了唐彦,只怕她一辈子都要记恨在心。那样以自己的身世,即便得了秦画的人,也得不到她心,实在无趣。后来姚九日将出让唐彦替自己去担险的计策,他心下万分赞同。只不过,等到今天,燕国天虎堂的高手仍没出现,也令他有些着急。
秦画见王决默然无言,哀声道:“若是相公死了,妾身也不苟活。”
王决道:“不可,孝康王既要杀我,意图之明显,你也应当明白。你该好好活下来,我若能登基,便助你为唐公子报仇才是。”
秦画摇首道:“相公都死了,即便我报了愁,又有什么用?”王决一时哑口无言。张白也没料到秦画竟对唐彦用情如此之深,且思想这般豁达,暗想:“以小决这法子,怎能俘获芳心?”当下走到小决身边,在他耳边说了一席话。王决听罢眼眸一亮,向秦画低声道:“秦小姐,你这般对唐公子,可知唐公子心里待你如何?”秦画道:“相公自然心里有我。”
王决凑近道:“那倒不一定。我们打个赌怎么样?我就赌在唐公子心里,秦姑娘绝对比不上一身官服。你若跟我赌,我这便去问唐公子。其间你不许说话,如何?”本来唐彦为了杀太子当官,不惜以秦画为诱饵,使王决上钩,结果已很明显。但秦画却是心想:相公只让我跟太子喝酒,又没叫我舍身于他,怎会为了区区官职,便会舍我不要。况且相公还说过,等我们都老了,他便辞官还乡,带我回徽州老家,怡享天年之乐。当即道:“赌就赌,不过,妾身可没什么赌注。”
张白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道:“我才懒得要你什么赌注。若是我赢了,那便说明唐公子是个无情无义之辈,我绝不会救他,他死了,你也不必伤心。要是我输了,我便不计较唐彦行刺之罪,拼力保他一命。不过,请恕我冒昧一句,你口口声声叫唐公子相公,莫非你跟他已拜堂成亲了?”这话触到秦画心坎,她跟唐彦虽已私自定下了终身,但两人也只仅限于搂搂抱抱,并无其他的亲昵举动。只因唐彦常说:大丈夫事业未成,何以为家?秦画心中虽想说:古往今来,不也有不少英雄贤人先成家再立业的么?可嘴上却从来不敢讲。而今听了太子要跟她赌上一赌,她不禁思量道:要是我输了,活着也没趣味,不如死了,省的伤心。当即道:“好,妾身便跟殿下赌这一局。”
王决见她答应了,心里反有些紧张,万一要是张白判断有误,秦画赌赢了,那自己此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她跟唐彦比翼双飞了。王决跨上马车,不自禁看向张白,见张白一脸轻松写意,朝自己淡然微笑,立时掀开布帘,摘下唐彦口中的布团,大声道:“唐公子,我问你几句话,事关你的性命跟官途,你务必如实回答。”
凡人皆有求生之欲,唐彦也不例外,听罢冷冷道:你休要假慈悲,有话快说,不用假惺惺的充好心。王决道:“实不相瞒,我师父看上了秦小姐,你若是答应将秦小姐让于我师父,为了感谢你让美之恩,我不仅饶你不死,且我登基之后,会给你个官位坐坐,至于是什么官,二品以下,随你挑选。也算是我这做徒儿的替师父还你一个人情。”
唐彦不信道:“休要在此胡言乱语,三品大员之任命,岂可儿戏!”又道:“姓张的,枉天晴郡主待你一往情深,你这般见异思迁,对的起她么?”
秦画想起刚才张白跟王决悄悄说了几句话,原来就是说的这些,不由心生鄙夷:这张公子在杭州已有了三位如花美眷,金陵还有个天晴郡主……果真是个好色下流之徒。随即想到唐彦没能立即拒绝太子之言,说什么“三品大员之任命,岂可儿戏”,显是心中甚为心动,只是怕王决说的出做不到而已,立时伤心欲绝。
张白别过头去,不理不睬,他可没跟王决说自己看上了秦画。只是王决心觉不好开口,总不能直接问唐彦:做官跟娶秦小姐,你选一样。王决灵机一动,便想出了这番说辞。众人只道张白心虚,皆是憋了一肚子的笑意。董平卓、罗萧和四名护卫都觉这唐彦太过装作,有道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多娶一房漂亮老婆,哪里谈的上什么对的起对不起。
王决道:“我只问你,你答应不答应。我王决以性命起誓,只要你肯割舍秦姑娘,我说的话,定然兑现。”
唐彦见他说的郑重,且自己的小命在他手上,他也没必要哄自己。一时心里犹豫起来。要说唐彦心里没有秦画,绝无可能。但是两者取一,一时间实难作出决定。
见太子说了那些话后,唐彦半天没回应。秦画如坠冰窟,浑身由里到外,皆是冰寒冰寒,只觉得一颗心瞬时碎成一片一片,肝肠断成一截一截,比死了还难受。
王决等的不耐贩,又道:“大丈夫当断则断,如此婆婆妈妈,真是无趣。”
“我……这……”唐彦吞吞吐吐,迟迟没能下决定。要舍弃秦画吧,当真是心如刀绞,万般难舍。可若是不答应太子,自己这一生鸿鹄之志,只能化作飘影了,且不说这个,首先性命便保不住。
到了关键之处,众人也随之紧张起来,俱都屏住呼吸,要听听这唐公子究竟如何选择。
恰在此时,道旁的密林中射出一颗小石子,击在拉车马匹的屁股上。那马吃痛长嘶,甩开马蹄狂奔起来,这山道虽是平阔,却是弯弯曲曲的,若是奔到拐弯处,马倒是可以转过来,但身后拉的马车,决计收刹不住,势必坠下山崖。
姚九日见势不妙,猛喝道:“贼子来了!”说话时纵身而起,抢上去拉住缰绳,拼力拽住,马车渐渐慢了下来。
同时间,林中跃出八人,道路前后各站四个,皆是身穿紧衣,手迟短刀,个个神色凶狠凌厉,眼中尽是杀意。其中竟有两个女子。
四名护卫一边两个,虽处弱势,却没丝毫惧意。
张白左右一瞧,只见八人之中,一名女子正瞧着自己,半喜半忧,好似宁琪。张白揉眼了眼睛,终于确定那是宁琪无疑,心中喜不自胜,一时忘了处境,叫道:“琪儿,好琪儿。真是你么?”
那女子娇躯一颤,也没说话。众护卫没想到张白竟认识燕国天虎堂的高手,均觉不可思议,略一分神之际,天虎堂逍遥八仙立时趁机攻来。宁琪见师兄师姐们一动手,略微迟疑之下,也是挥刀而上,但比其余七人慢了半分。
姚九日刚刚稳住马车,便见四人朝自己杀来,呼道:四个一起上,快哉!甚好,还有好弟妹也在,我早该料到。
余下四人,却是跟四名护卫缠斗起来。张白大急之下,奋不顾身的往宁琪冲,宁琪察觉背后有人撞来,本能的先就一刀砍来,而后转首一看,见是张白,惊得花容失色,急忙撇开刀势,撤下阵来,叫道:“你走!”
张白如何能走,说道:“琪儿,我想死你了。”宁琪见他此时竟能说出这些,一时有些失神。机不可失,张白突然扑上去将她抱在怀中,紧紧箍住她双臂。
宁琪这才醒悟,张白不过是想牵制自己,为姚九日分担一二。姚九日乃是昔日的聚龙阁阁主,单大独斗,天虎堂逍遥八仙任一人,都要比他差上一截,此时少了宁琪,原先的优势已渐渐失去。宁琪心中失落之极,奋力挣扎,娇喝道:“你放开我,快放开我。”
若论蛮力,宁琪毕竟是女子,虽然自幼练武,但张白也不是文弱书生,她还是比张白逊了一筹。但她善使巧劲,不需费多大力气,而张白渐觉双臂酸软难当,眼看就要被她挣脱。
那边四名护卫对上四名天虎堂的高手,瞧来似是落了下风。奈何余下几人,连一点忙也帮不上。
宁琪察觉张白手臂松了下来,猛然发力,立时犟开了。虽然犹被张白抱着,但已失了合抱之势,只需她再挣一下,便能脱身。(秦画要不要?大家觉得呢。请在书评区留言,好吧,俺承认,俺是个舞女控。。。喜欢会跳舞和唱歌的mm)(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