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问问你们,如果你处于三个鬼的半包围之中,你们先打哪一个?”吴渭并没有理会老钱串子,反而问大嘴、老山葱等鬼。
“那我肯定先打最弱的。”大嘴首先说。
“问题是三个鬼都比你实力强呢?”
“找他们中最弱的打。”
“如果最弱的在你的对面,你去打他,那么肯定会受到另两方的夹击。”吴渭分析道。
“那先打两边的?”
吴渭摇了摇头,“其实无论你打哪一个,都会受到另外两方的乘虚而入。”
“那咋办?不打了?挺着挨打?”钱串子不解地问。
“现在我们面对的就是在西黄土、北白石、东绿木的半包围之中。三者实力都比我们强,现在都对我们发起挑战,你们说先打谁?”
众鬼面面相觑,这三者哪个都不好惹。
“都不知道?”吴渭问。
众鬼摇头。
“不知道那就不能打。”
“那我们就都白挨打了?”钱串子颇为不服。
“打蛇打七寸,现在你找到他们的七寸了么?”吴渭冷冷地说。
众鬼又是摇了摇头。
“所以接下来,就是全力找到他们的七寸所在。”吴渭狠狠地在桌上砸了一拳。“枯柴、小矮鬼你们俩以后专门负责搜集情报,只要是关于他们的情报,不论大小,都要,越详细越好。”
“是,吴少爷。”
“你们其余的鬼,有余力的话也要尽力搜集情报,知已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我要他们全部的情报。”
“那他们三家还继续欺负我们呢?”
“忍!”吴渭只给出了一个字。
“吴少爷,西河沙厂突然出现一伙来路不明的鬼,强行拉走了两车的沙不给钱,还把我们看沙厂的鬼打了。”西河沙厂来报。
“忍。”吴渭只是一个字。
“吴少爷,山根玉矿昨天突遭一伙不明身份的鬼抢挖,我们的鬼上去理论,对方鬼多势众,败下阵来。待我们援兵赶到时,那些鬼带着大批玉石而去。”山根玉矿来报。
“忍。”
“吴少爷,南山茶厂大批茶树被不知哪里来的鬼突然砍倒,损失严重。”南山茶厂来报。
“忍。”
“吴少爷,我们老白酒厂今天照常在黄土大集卖酒,突然来了一伙流氓,尝了一口就说我们的酒是假酒,将酒摊全给砸了。”老白酒厂来报。
“忍。”
“忍。”
“忍。”
……
吴渭把自己关在黑家大院的办公室里,房门紧锁,所有的问题只有一个字:忍。
“吴少爷,不能再忍啦,现在下面的鬼都怨声载道,说你怕了。”
吴渭充耳不闻。
“吴少爷,不能再忍啦,有的鬼已经想走了,说这样忍气吞声,不如去投黄、绿、白三家。”
吴渭置之不理。
“吴少爷,不能再忍啦,有的鬼说了依靠你不上,要自己组织鬼去拚命啦。”
吴渭默不作声。
“吴少爷,咋弄,你倒是给个话啊。”不但窑厂这些小老板,就是钱串子和大嘴这些吴渭身边的鬼也都急得直跺脚,这吴少爷是怎么了?难道就要这么一直忍下去,当缩头乌龟么?
“吴少爷,枯柴和小矮鬼回来了。”有鬼汇报。
吴渭立刻打开房门,将两鬼亲自迎了进去,然后门一关,又是谁也不见了。
两天后,白石村三辆满载白泥的运输车分别在小岭村、珠呈村、大同村莫名其妙地被砸碎了车轱辘,弄断了中轴,更匪夷所思的是还有一台车车夫只是上庄稼地尿尿功夫,回来后就丢了一只车轮。
所有这些都发生在牛风乡南部的三个村,也就是吴渭的地盘上。
白石厂厂长白广德将一根雪茄叼在了嘴里,一只手立刻恰是时机地伸过来,啪!打着了火。那是他的贴身保镖,王革。一身黑色的对襟紧身衣,面无表情地站在他的身后。
以为这小子怂了呢,看来还没怂到底,也开始做点小动作了。白广德长吸了一口烟,将身子靠在了檀木椅背上,眯着眼思考着。
自己派鬼将秦家窑厂的运输队修理了一顿,原想吴渭会很快报复。没想这小子倒挺沉得住气,半个月没动静。以为他怂了,现在又冒了出来,这打法倒有意思。若不真还忘了有这小子这一号呢。
老子动了你的车队,你动了老子的车队。想玩,那就好好和你玩一玩。
想到此,白广德狠吸了一口雪茄,刚想叫鬼,门却在此时被敲响了。
“进来。”
一个戴着瓜皮帽,黑丝绸马褂的人推门而入,正是白广德的管家白福。
“老爷,您的信。”
“谁来的?”
“吴渭。”
“嗯?”白广德愣了一下,随即拿过了信。
白先生:
南山茶厂新近采下滴露小叶茶,鲜香恰好。吴渭特在藕香居备下香叶,诚请先生赏光,于明日午时共品佳茗。
吴渭
白广德吸了一下烟,没有说话。这吴渭请自己喝茶,是什么意思呢?
“会不会有诈?”白福怀疑地问。
“藕香居是黄家的地盘,他不会胡来。”
“那老爷的意思去还是不去?”
“去。不去让他小瞧了我?我也正想看看这个吴渭究竟是什么样的小鬼,竟能将黑六子挑了。”白广德在烟灰缸里狠狠捻灭了雪茄。
“欢迎白爷。”推开藕香居二层的一道门,一个一脸稚气的少年站在了白广德的面前。
面色白净,有些消瘦。大眼,高鼻,微微上翘的嘴角,目光很清澈,但却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清澈。上翘的嘴角很稚气,却有一种玩世不恭的笑意。头发乌黑,略还有点自然弯,一个很精神的少年。白T恤,黑长裤,干净利落。这是一个会给人感觉很好的少年,可就是他,灭了黑六子。
白广德以一个里面走的动作,拒绝了吴渭伸过来的手,在他眼里,吴渭不过是一个孩子,自己至少和他的父亲同龄了。
吴渭也同样把白广德仔细打量了一番。
四十五、六的年纪。个子不高,黝黑的脸膛上一双鹰隼一样的小眼睛,时刻都在窥探着对方的心底。大覆盆嘴上方,堆着一个大狮子鼻。梳着小平头,深蓝色的丝绸马褂,内衬暗绿色的绸质长袍。左手两指间夹着一只又粗又长的雪茄。身后跟着一个穿对襟紧身衣的年轻人,一脸的冷酷,显然是个保镖了。
二人坐定,立刻有一女孩上前,麻利地展开茶具,洗茶,沏茶,然后壶起壶落,清亮亮的茶水已倒入杯中,白皙玉手轻拢,先将一杯茶恭敬地送到白广德面前。白广德这才抬眼看了女孩一眼,清秀的面庞,苗条的身材,穿着一身黑色紧身皮衣,高筒长靴,正是小黑。只是他并不认识小黑,微微点了点头,并没去接。
小黑又将一杯茶送到吴渭面前,吴渭伸手接过,在鼻下闻了闻,这才轻轻啜了一小口。
“嗯,白爷,正是火候。”说罢做了个请的手势。
见吴渭喝了,白广德这才端起杯,轻呷了一口。绕舌留香,清甜润喉。
“不错,是好茶。”白广德由衷赞了一口。
“白爷喜欢,吴渭还带了些,白爷回府后可慢慢品尝。”
“年轻人,很会做事。”白广德沉着的一张脸终于有了丝笑容,“不过,你找我来不会只是为这品茶和送茶吧?”
“白爷是个豪爽性子,那吴渭也就开门见山了。”
吴渭说到这里,冲小黑使了个眼色,小黑立刻知趣地走了出去。
“白爷,请喝茶。”吴渭举起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
白广德微微一笑,也冲王革使了下眼色,王革会意,立刻随小黑身后走了出去,守在了门外。房间里只剩下吴渭和白广德。
“白爷,前几日贵厂有三辆运输白泥的车在小岭村、珠呈村、大同村出了点故障是吧?”
“不错。我正思忖是哪个小王八羔子干的呢。”白广德故意咬着牙根。
“白爷,前不久我们秦家窑厂给白石村送砖瓦,结果买主硬说货不合格,还打了我的兄弟,当时我也像您这样思忖的。”
“嗯?”白广德猛然把雪茄往桌上一放,“你是想挑衅么?”
“白爷,二道茶了,正是好时候。”吴渭微微一笑,亲自给白广德倒了半杯茶。
白广德置之不理,小眼睛瞪圆,依然盯着吴渭。
“听说白爷是精明的生意鬼,所以今天我特请白爷来喝茶,想跟白爷学学生意经。不过……唉。”吴渭很是失望地叹息一声。
“有话就说。”白广德听到“生意鬼”三个字压了压火气,他向来以生意鬼自居,很讨厌有鬼说他是黑社会。
吴渭拿出四只杯子分东西南北摆在白广德面前,白广德不明就里。
“白爷请看,你在北边,我在南边。我们两者之间隔着牛风乡所在的牛风村。如果南边被灭掉了,你觉得你能跨过牛风村来南边占块地盘么?即使你能占到,那东绿村和西黄土与我毗邻,你觉得你能比他们更捷足先登么?就算你捷足先登了,那么这块地盘在东西夹击之下,你能睡得安稳么?”
白广德拿起雪茄,开始抽了起来。
“吴渭虽小,但用手捏鸡蛋手也会有被蛋皮划破的时候。况且吴渭也不是不会做些弄坏车轮之类的事情,但这又是何苦呢?损失是相互的,这补偿谁给呢?”
白广德又深吸了一口雪茄。
“最可悲的是如果自己没少费力甚至流血,这最终肥肉却被别人抢了去,我不知这生意有什么划算的。”
白广德端起茶来一饮而尽。
“此消彼长。如果一方因得到肥肉而做大,一方却原地踏步,那么将来的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秦朝能吞并六国,不正是原因于此么?”
白广德给吴渭倒了杯茶。
“年轻人,很有见地。不过让我不帮东、西两家这也算是生意吧?”
“如果白爷袖手旁观,不再难为我们,以后送到您那边的砖瓦每块我会请白爷吃一分红利。”
“嗯,年轻人,爽快。”白广德一拍桌子,“如果这样,在白爷的地盘,以后只会有你秦家窑厂一家的货。”
“白爷爽快。”
“嗯,这茶不错。”
看着远去的白广德,吴渭默念着枯柴的情报:白广德,见利忘义的商人,以不折手段搂钱为能事,喜欢以生意鬼自居。
“他又没帮咱?我们凭啥给他红利?”钱串子瞪着眼珠子颇为不服。
“忍。”吴渭只说了一个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