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是个安详的湖泊,没有风波,没有涟漪,无声死寂,像一个巨大的荧幕。
其实,真正的天女从开天辟地就安睡在此,圆子来到镜湖就是看望自己,说到底,她只是镜子里的倒影,被封印在湖里的那位,才是本尊真身。
以玄为首的七大信徒在镜湖内外接应,帮助圆子维持最后的理智。其实黑暗与光明早已经失衡,圆子背负不了那么多的业,只好将其封印在镜湖之中,用自己真身的血泪来压制。
曾经她剥夺了诸神的力量壮大自己,只是为了将自己变成混沌,好全部封印在镜湖中用来压制黑暗。过去的一切都还算顺利,但如今回环转向另外一边,诸神被剥夺封印在镜湖中的力量全部释放,镜湖下压制黑暗的只剩下本尊真身一个人。
她已经承受不住了。
将近八成镜湖被黑暗笼罩着,只剩下一隅光明勉强支持。元博砸着湖面的结界,遍寻入口无果。
“告诉我,该怎么帮圆子分担黑暗,快告诉我!”他的妻子那么痛苦,他要去救她!
元博愤怒间,径直拽起了为首的玄,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按在了湖面上,厉声问:“为什么不及早通告,为什么!”
玄被死死地钳制在了湖面上,冰冷的湖面很快冻伤了他半边脸,寒霜瞬间密布,那是初代神都无法抵抗黑暗阴沉。力量悬殊,他挣不脱元博的桎梏,咬牙冷冷笑了,“上主如今下场,皆拜你所赐,若非你与澜泗自私自利,全然不顾混沌规律强行抛弃责任,我的上主又怎么会牺牲。”
玄笑得有些疯狂,看起来已经不太对劲了,“我的上主即将成为至高之神,她舍弃一切背负了罪责,如今就合该得到一切,你和澜泗,就永永远远地被踏在脚下吧!”
“你疯了……”
元博松开了手,看这情状,玄也没有逃过被黑暗覆盖的命运,守护神的信徒为了帮助主神,也悉数被污染了。
“镜湖的入口就是放下一切,你能做到吗,你做不到的,自私自利的天君是做不到的!”玄真的癫狂了,他双目炽烈,几乎要喷火烧死元博,元博察觉到他的歇斯底里,有心挽救,但是玄却远远地躲开了他,不轻易让谁近身。
尽管气氛紧张,但镜湖上的信徒皆安坐如山,念着守护神的法咒,为在湖中的圆子助力。
元博打量了一番,转身对澜泗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这些信徒没救了,我们另外想办法吧。”其实根本没有办法,黑化已经全面铺开,即便他现在重新拥有了覆神的能力,可以倒推时间找回罪责,但是——
没时间了。
时间是无情的,保持着混沌最初的那份冰冷理智,就像是圆子一直所倡导的那样:神的规则只能由混沌决定,不能由后来的观念强加。
没人能够随随便便更改时间,即便是覆神,也仅仅是在时间线上偷巧打个结,最终,时间该怎么走,还是怎么走。
“元博,圆子曾说过,她的目标就是要消灭我的道法——准确的说是加诸在神祗身上的道德观。我若自毁此道,想来能减轻圆子的黑暗负担。”
“可是,道法已经铸就,那也是混沌意志的体现,我们没权力去毁灭,只能想办法弥补。”
问题是无解的,罪业放下很容易,但是想要拿起来就很难。元博闭上了眼,伸手去探那无穷无尽爆发的黑暗,半晌之后,他做出了决定。
“澜泗君,我要和圆子在一起,用本尊的光去中和抵挡黑暗,而你,就负责弥补失衡的天规。”
他身上只有极致的光明,没有黑暗的存在,一定可以帮助圆子中和平衡镜湖黑化的。
“不行,应该是我去抵挡黑暗,明明是我错得最离谱……”澜泗眼眸低低,喃喃地说着,“是我的错——”他低喊一声,然后猛地推开了元博,也不等谁来同意,就强行遁入了镜湖之中。
镜湖的黑暗和冰冷很快袭来,澜泗将理智和本尊分开,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隔着湖面对元博说:“你在无尽之海经历了最漫长的混沌时间,更加了解混沌真意,会比我做的更好。”他是一个该死的创造神,创造了混沌之中最离谱的法则:只想要好的,不想承受差的。
趋利避害是个贬义词,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将这个贬义词发挥到了极致。看着冠冕堂皇,实际上却是大错特错。
“你是覆神,你可以回到过去,详细回忆我们的错误,然后回来更正,我做不到那般地步,所以才要去背负自己的罪孽。”澜泗的本尊已经闭上了眼,属于他的传音渐渐弱了下去,“就让我自私一回,让我陪陪自己的好伙伴。”
澜泗沉入了湖中,本尊的分解让黑化刹那间就停滞了下来,不止如此,光明得到了莫大的助力,开始反击黑暗,慢慢地占到了三成。幻影球之中,也多了澜泗的身影,他加入了战局,开始帮助圆子对付棘手的敌人。
这一跳太过果断,元博连挽留的时间都没有,从最理智的方面看,澜泗做得很对,创造了失衡法律的人最该去背负责任。可从私心讲,他此刻更愿意去冰冷的水下,紧紧地拥抱自己心爱的妻子,和她一起面对绝境。
元博摸着湖面,许久之后,他起身往回走,去天柱山,去他们三个人最初诞生的地方。
镜湖上下诸神云集,黑压压地比湖水还多,他们见元博乘云往回走,都自觉地让开了道路。
月神的不屑依旧,她看着元博孑然一身离去的背影,啐了一口,骂道:“他去哪儿,现在不跳湖,做其他的事情有屁用。”
污秽粗鄙的语言从温柔高贵的月神口中说出,教许多人都微微侧目惊讶,东君挽住了月神的手,示意她安静些。
“天君他,大约是去找失落的过去了。”他语气幽幽,看着天柱山方向,心中一片悲凉,“应该是我们共同失落的时间,诸神长久不灭,忽略过太多太多珍贵的东西了。”
每个被忽略的微小,都曾是混沌赐予他们最美好的礼物。
失落的时间,遗落的礼物,元博又该如何去寻找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