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辽手伸进头发里抠抠头皮,笑道:“你们都听见了……你们去哪里?”
宛如“嗯嗯”的干咳两声,拉着脸从许辽身边走过去。紫衣指着许辽讪笑着,也从她身边走了过去。次后是柳依依,许辽笑着问柳依依:“依依,你们去哪里?”柳依依也不言语的要走过去,许辽一把拉住柳依依。柳依依甩手挣了几下挣不脱,她苦恼的看看紫衣几人,说道:“外公要带我们去那边街上见一位名士,请他给我们的诗集作序。”
许辽放开柳依依,柳依依说道:“许大哥你也去嘛。”
许辽摇头说道:“我懒得走路,你们几个去吧。”
紫衣几人都出去了,许文和逸仙公子服侍着呂福清也出去了。柳依依看只留下许辽一人,说道:“大家都去,你也去嘛。”许辽看着柳依依又摇摇头,柳依依抱住许辽的腰,投在许辽的怀里轻声哭泣起来。许辽摸摸柳依依的脸说道:“他们都走了,你也快些去吧。”柳依依舍不得撇下许辽一个人,遂也兴致索然起来,说道:“我也不去了,我在这里陪你。”
许辽推柳依依出去,说道:“快去吧,外公是要给你们扬名立万的,万一到时候他们都名扬四海,就落下你一个人,可亏得慌。”
柳依依扭着身子说道:“我不想去了,我不去。”
两人在雨中厮缠一会,许辽不禁低头去吻柳依依,正入佳境间,吕姗姗叫着跑过来。柳依依忙推开许辽,吕姗姗看柳依依和许辽偎着身子站在雨里,一时不明就里,她把粉色的油纸伞递给柳依依说道:“祖父在门口等你,让你快过来。”吕姗姗说着走了,许辽打开雨伞遮在柳依依头顶,说道:“走吧,这次去蜀中,见了许多武林高手。现下和我依依去见识见识大文人是怎样的。”柳依依抱着许辽的腰,两人往外走去。柳依依笑着问道:“宛如看见你非礼我了?”
许辽说道:“这哪里是非礼?我不亲卿,谁复亲卿?”
柳依依也笑着当是认可许辽的这句话,她询问许辽入蜀的情形,许辽说到蜀中武人大部被歼,许多高手殒命,只剩下小部分人逃出来了。又说起罗艺成,说道:“那天给芸儿给竹鹤的那个公子,你记得吗?他也重伤身亡了,芸儿好不伤心。”
柳依依说道:“你和芸儿都这样,你还有姗姗。”
许辽想说“你有文儿”,却没说出来,柳依依和许辽心意相通,看许辽欲言又止的样子,已经猜到许辽要说什么了。她像受了委曲似的抿抿嘴,紧紧的抱着许辽的腰。
紫衣几人看见柳依依小鸟依人的抱着许辽的腰,许辽给柳依依打着伞出来了。吕姗姗催促道:“你俩快些,祖父他们都走了。”呂福清和许文几人先行一步了,紫衣几人在河边拦下了一艘船只,几人乘船往狮子桥而去。
呂福清带着大家去见的这位名士是江浙地区的一位大文人,叫田嘉义。因为在文坛声誉甚高,凡是经过他表彰的诗文,立时能身价百倍、扶摇直上。呂福清知道柳依依几人刊印了诗集,恰巧宛如身边带着几人的诗集,宛如自己做的百余首诗也将付梓,故而去请田嘉义给柳依依几人的诗文作一篇表彰的序文。到了目下为止,柳依依几人的诗名还未出秦淮区域。
许辽几人到了狮子桥,一座狭小简陋的院子,屋宇也甚为寒碜。呂福清带着一行人走进去,院子里迎出来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瘦弱书生。这人看去面目无光,似是身上带病,神情也颇忧郁的样子,这是田嘉义。田嘉义微微笑着对呂福清鞠躬作揖,呂福清也恭敬的向田嘉义见礼。从两人简短儿亲热的问候语里,大家都看出呂福清和田嘉义私契深厚。呂福清简单将许辽、许文逸仙公子三人引见过,田嘉义只是淡淡的一笑。呂福清和田嘉义交谈着往屋里走去,许辽几人跟在后面。许辽心里想着这等大名士们相见,必然是有很大的排场的,却不料如此简单,有些颇出意外。许辽又想到这位田嘉义和柳依依、许文紫衣几人身上一种一模一样的特性,具体是什么许辽却又捉摸不透。
许辽转头看看柳依依,又看看田嘉义,又看看许文。柳依依过来抱住许辽的胳膊,几人到了屋子里就坐。田嘉义的妻子给大家端上茶水,许辽看茶碗上有缺口,心想紫衣几人都爱干净,肯定不会喝这茶水的。意外的紫衣和宛如几人都不见半点嫌弃之色,端着茶碗一口一口轻啜。
呂福清给田嘉义略说了柳依依几人读书以及写诗等事,让田嘉义给几人的诗集写篇序文。田嘉义要过几人的诗稿,略略翻了一遍,他问道:“这位柳依依姑娘是哪一位?”柳依依站起来向田嘉义道了万福,许辽心想田嘉义要盛赞柳依依好才情,不想田嘉义看看柳依依,不言语的点点头。
屋内陈设简陋,一张褐色的桌子上放着几本书,笔墨纸砚却一应俱全。呂福清走到案前,提笔在纸上写了几首诗,说道:“这是他们几人前两天去杭州游玩时写的,冲之兄你看看,还略看的过去否?”
田嘉义号冲之先生,他接过呂福清递过来的稿纸,上面是柳依依几人新近写的几首诗,呂福清誊写在纸上。田嘉义看着看着读出来道:“紫樱桃熟雨如丝,村店村桥入画时。忽忽梦回舟过市,半江凉水打鸬鹚。”他像要是把诗里的境界尽量体味的深切一点似得一字一顿的缓缓读过后问道:“这是柳姑娘的大作吧?”
柳依依笑着说道:“是我的涂鸦之作。”(注:这首诗的作者是清朝诗人孙赅,下面一首也是)
田嘉义又读起下一首道:“南湖白小论斗量,北湖鲫鱼尺半长,鱼船进江曲船出,水气着衣闻酒香。”
读了一遍,田嘉义脸上溢出笑容来,说道:“几位才高如此,这些诗我自己都写不出来的,让我如何作序?”
呂福清说道:“冲之兄不必过谦,对了,这点小小的润笔费,略表我的一点心意。你看着这些诗词句有不妥帖之处,老兄在略润色润色。”呂福清说着取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给田嘉义。田嘉义坚执不收。原来田嘉义不善经营家产,是以声名虽盛,却是家徒四壁立,常常揭不开锅来。几个朋友的接济他又不愿接受。呂福清也是想趁机帮一把田嘉义。多了田嘉义必然不受,因此只给他五十两银子。田嘉义推让了大半天,吕姗姗和紫衣几人都撮蹿田嘉义收下,田嘉义方才收下银子。他略略问了一下柳依依和许文几人读的书,大家陷入沉默之中。呂福清起身告辞道:“做序之事请老兄费心,过两天了老兄来我那里坐坐,他们几人从杭州到嘉兴,每到一处必然买好些书回来,我那里颇有几本珍本秘籍,过来赏鉴赏鉴,还有几种宋本书。这位姑娘那里。”呂福清指着紫衣说道:“存着近百本宋本。”
田嘉义暗淡无光的双眼忽的亮光一闪,急问道:“是吗?都有哪些书?”
田嘉义觉得有些失态,他又尴尬的笑笑,笑容带着一股稚气——也像柳依依她们的笑。紫衣拜道:“小半是自己收罗的,大半是几位文人朋友赠送的。”
田嘉义说了几声“很好”,呂福清带着众人出来,田嘉义送到门口说道:“福翁明天派人来取稿子。”
呂福清答应着,辞别了田嘉义,大家回到吕府。
晚上许辽和丽娘去市上散布,两人走过一座一座的拱桥,一条一条的青石板铺成的巷道。回到吕府时呂福清的屋子里喧闹声沸沸扬扬的。许辽牵着丽娘的手说道:“我俩也看看去,他们在争论什么微言大义?”
丽娘摆手道:“罢了,我又不会什么湿的干的,我累了,要去歇会。”丽娘说着回去了。许辽推门进去,柳依依和许文并肩坐着,逸仙公子和吕建勋拿着一沓稿子,争论的甚是激烈。许杏儿和吕姗姗追逐嬉闹。吕建勋争论不过逸仙公子,不时的对吕姗姗说“姗姗,你消停一下。”紫衣却帮逸仙公子和吕建勋辩论。
大家看许辽蹑脚进来了,声音小了下来。许辽笑道:“我来聆听一下几位高士的大论,以资进益,大家继续说下去就是了。”
逸仙公子觉得吕建勋说的又有几分道理,他拿着手中的稿纸,过去凑到灯下读了几页,摇头说道:“诗稿尽可付梓,文章那几篇游记随笔还可以付梓。论《春秋》的这篇《春秋阐微》和其余的策论文章,还嫌火候不够。我看刊印出去只会贻笑大家。需要斟酌商议的地方太多了。”
原来吕建勋平素也喜好诗文,颇以才气自诩。现在看柳依依几人都刊印诗集,自己也想着将平素所作付梓行世。逸仙公子以为言志的诗文可以付梓,也有独到之处。论经史的正学文章太肤浅,疏漏太多,刊印了只会让大家笑话。两人又争执良久,呂福清也是和逸仙公子一样想法。最后吕建勋妥协,同意了逸仙公子的建议。大家又在灯下忙着给吕建勋挑选可堪付梓刊印的诗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