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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有缘的婚姻无缘的爱(3)

大坡地 张金亮 1948 2024-11-19 04:28

  后来,她又找了小刘好几次,小刘总说很难,容慢慢想办法。肖淑梅始终认为,是小刘不愿意说出他那句金贵的话。在她看来,坐在台上的那个人只要说话,坐在台下的人就只有拍巴掌的份儿,就像大刘挨斗,啥时斗,怎样斗,斗不斗,都是台上一人说了算。

  看到大刘挨斗她揪心不已,大刘佝偻着腰,弯弯着腿,昔日的气宇轩昂早被狂风扫荡尽净,还常说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淑梅想:再这样下去,大刘不疯,自己就疯了。于是就来到了大坡地。

  肖淑梅在大坡地只待了一天,文昌欢天喜地地大献殷勤,但每当他看到肖淑梅眼角滑出的一缕光时,总有一种跌落于断崖下的感觉。

  她要走的时候来到了文昌家,文昌娘正在拐线子,肖淑梅嫂子嫂子地叫,小心翼翼地说了许多拐弯抹角的话,瘦三娘静静地听了一会儿,说:“嗯——呀,嗯!梨花儿该还没开呢,也保不定是——开了?又落了?”——老太太还在想算卦先生说的那句话:恁小子眼时婚还没开①呢,等到梨花儿落就该有信儿,再没信儿就到麦梢儿黄了。

  红艳娘吓了一跳,她听不懂文昌娘的话,好像正唱着的丝弦忽然冒出一句京剧道白,就急急地问:“嫂子嫂子,怎么了,怎么了?”

  文昌娘静静地说:“俺说这花儿该开的时候儿就开,该落的时候儿就落,不能开花儿就坐果儿,也不能光开花儿总不坐果儿。”正说着,线拐子就从手里掉到地上,她索性一捋,全都捋了下来:“缠坏了,从头儿缠吧。”

  临走的时候,肖淑梅说:“嫂子,你我都是一样的人,都是只有半个家的苦命女人,给孩子说说,他俩走不到一块儿——我指望着红艳熬后半生呢!”

  肖淑梅走了后,瘦三给文昌说:“哥哥半辈子,斗大的字儿认不了半个布袋头儿,不懂个啥,也说不出来个啥,有个理儿得说给兄弟,这不论做啥,都得看两头儿,就跟俺的贯尝一样,香不香,好不好,一样的东西儿,饿跟不饿的人吃起来,味儿就不一样,你说是不是?——也老大不小了,该拿主意的时候儿就拿,别光叫娘操心!”

  后来,肖红艳请了假,课由文昌替着。山杏又给买了一本书,叫《暴风骤雨》,扉页上又写了几行用尽功夫的字,还是安乡长的笔迹,第二天,文昌就去了一趟邢州。

  肖红艳住在一个大杂院里,刚到门口的时候,文昌看到一个人,好像是红艳,坐上一个小车走了。

  大刘在一个木桌前坐着,小桌子很旧,桌面上被刀子新划下一片坑坑洼洼的图案,像中国地图的形状。大刘一手掂着一把旧茶壶,一手拿着一个青花瓷的大酒盅,晃晃荡荡的像是喝醉了酒:“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

  见文昌进来,他一扬手,就把酒盅里的茶水泼了过来,淑梅忙去拿手迎。大刘说:“他是反革命,比我坏多了,你说——不是?”

  来到院里后,淑梅给文昌说:“你看,红艳还得误几天,她爹——病了,红艳——抓药去了。”

  从家里出来,文昌分明看到那个女人在流泪。他觉得肖红艳确实有点儿冬妮娅的意思,回头看了看,那个疯男人,咋一点儿也不像林务官!

  白文昌回到大坡地,正是麦梢儿黄的时节。

  林满仓就是一条牛,永远那一副扎实舒缓的脚步,踏不破无边的沉寂,驮不尽永恒的沧桑。无悲无喜亦无哀无乐,脊背上似乎永远承压着满负的载荷。

  二儿子有良小的时候,算卦的先生曾说:“有地不种,没翅儿能飞”。霎那间的林满仓,忽然享受了平生第一次的振奋和昂扬,去石碾街给先生买包子时,他忽然变成了一匹马,在腾云驾雾之中跑了个来回,连脚下荡起的尘土,仿佛也轰轰隆隆地欢欣鼓舞着。

  面方耳阔、鼻挺眼润的有良,左看右看都和年画上的哪吒有点儿仿像,但那个喜悦太短暂了,短得好像就去石碾街走了一遭的工夫儿,就再没有了有良,大坡地多了一个“傻二小”。之后,“有地不种”倒成了真,至于“没翅儿能飞”,傻二小做梦的时候或许有?

  老四有余,麻奶奶给种了一脸深而黑的麻坑,也许种的时候她攥在手里的痘痘儿太多了,又不愿意往回拿,所以撒得匀匀实实,且有点儿密不透风——耳后和脖颈上都连成了一片,大家都管有余叫“四麻子”。

  “四麻子”早早儿就开始挣工分儿了,每天六分儿,半个多一点儿的劳力。满仓也上了些年纪,人家劝他让孩子上学时,再不说“知道蛋在哪儿长着就行”的格棱②话,而是摸着满腮的花白胡茬子说:“朱元璋还不是个放牛的小子?”人家就说:“是吔,是吔,有田放牛不也放到天津了?”

  满仓就悻悻地走开,除了傻二小和四麻子两个儿子牵肠挂肚之外,有田也是拴在他心垂子上的一根砍不断的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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