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衣,我此次前来并非要取你体内火灵石。阿云的魂魄都寄存在她内丹所化的火灵石之中,你体内只有一颗火灵石,并不完整,所以阿云的魂魄才会一直沉睡。待我将另一颗火灵石也放入你体内,集齐了火灵石,阿云便能重新苏醒过来。”
原来不取才更糟糕。
贺蝉衣愣愣道:“萧唤云若是能苏醒过来,那我会在哪里?”
夙曦迟疑了一会儿稍显愧疚道:“阿云的魂魄之力比你的魂魄之力强大若干,届时你的魂魄大概会被阿云压制,随后便会慢慢消失。”
贺蝉衣恍然大悟。
“哦,从此这世上便不再有白鹤一族的贺蝉衣,因为这个壳子便会换另一个主人萧唤云,对么?”
夙曦默不作声。
贺蝉衣气得几乎七窍生烟。
“夙曦,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你自己害死了萧唤云,你自己不替她去死,凭什么要我们这些无辜之人替她去死?夙曦,你身为羽族的太子不觉得可耻么?羽族上下因为了你的私心,死了那么多人,你于心何安、于心何忍?”
“如果用我一死能换阿云复生,我心甘情愿,只可惜这世上只有你才能让阿云活过来。”
夙曦不无痛苦道,“蝉衣,若非无计可施,我亦不愿用你去换阿云。我此前说过喜欢你并非虚言,只是你不该,不该拥有阿云的另一颗火灵石。蝉衣,今生今世我注定要对不起你,对不起整个羽族。”
贺蝉衣怒不可遏。
“夙曦,我若是萧唤云,我活过来也不会原谅你!萧唤云若是知道了她的复活是建立在无数的尸体之上,她只会更加痛恨你!”
“我知道,”夙曦垂下眼帘道,“所以我没想过能得到她的谅解。”
夙曦拿着另一颗火灵石离贺蝉衣越来越近。
贺蝉衣心中悔恨交加。早知道这么快便要永远见不到长欢,在那时她就该对长欢有所回应,不会让他落寞离开。
贺蝉衣三五不时就会后悔一次,后悔早已是她家常便饭。然而像今日这般后悔她却是头一回。她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她还欠欠长欢一声“正好,我也喜欢你”。
然而她再也没有机会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瞧我这次又赶上了二位什么好戏?”
这声音是——
贺蝉衣心中有一支烟花绽放开来,在她胸膛里轰然作响。
“长欢!”
长欢从一块山石后显露身形,他奇道:“不知夙曦殿下为何那般肯定,当初萧姑娘内丹化作的火灵石只是两颗?如果真只是两颗,那本君手中这颗火灵石又究竟是谁所化?”
长欢摊开手心,他手中一颗晶莹剔透闪闪发光的火灵石同夙曦手里拿着的一模一样。
夙曦冷冷道:“你的那颗火灵石当然是假的,你休想骗我。”
“想必夙曦殿下也曾听说过本君当年曾苦恋过萧姑娘,只可惜并未开花结果。世人皆知本君是个痴情种子,萧姑娘死后,本君自然要找个什么什么东西睹物思人,你说这世间还有什么东西比她内丹所化的火灵石更能让本君睹物思人呢?”
夙曦沉默了片刻道:“长欢,你究竟想要如何?”
“本君也不想怎么样,只要你肯放了贺蝉衣,如若不然——”长欢换了副狠绝的神色道,“本君便毁了这颗火灵石。本君若是毁了这颗火灵石,想必夙曦殿下你再煞费苦心,萧唤云也不会活过来!”
“长欢,我不明白,既然你亦喜欢阿云,你为何不希望她活过来?阿云恨我,即便活过来也不会愿意同我在一起。只要你愿意把你手中这颗火灵石交给我,我保证我会将阿云亲自交到你手中!”
这一刻,贺蝉衣无比绝望。夙曦所说的话,真是巨大的诱惑,若是换做她自己,她都要把持不住。
萧唤云是长欢挥之不去的白月光,这么多年过去,他一直难以忘怀,贺蝉衣还记得萧唤云忌日那天,长欢黯然神伤借酒消愁的样子。她与长欢才相识多久,她哪里比得上萧唤云在长欢心中的分量。
长欢果然迟疑了。他微微歪着头打量着夙曦,仿佛是在分辨夙曦所说是真是假。
贺蝉衣恨不得此刻自己能立即死掉。连长欢也这么对她,她当真是没有再活下去的念头了。
相识一场皆枉然,贺蝉衣自嘲,在这两人的世界里,萧唤云才一直是主角,她不过是个炮灰,走个过场就差不多了,最后的最后,还要替正主去死。
贺蝉衣心中十分不甘,如果这两个人她一个也不认识多好,这样就算他们要她死,她也不会像今日这样失望难过。
贺蝉衣面色如土,心如死灰。这一场劫难,她注定逃不掉。
“蝉衣——”
我再一次的醒来,周身全是冷汗。
起身,慢慢的环绕四周。方圆十里花海丛生,我梦里的,却是业火肆虐。
呆愣半晌,昏昏沉沉,然后一个人出现在我的面前。
“颜儿莫忧,你那白鹤在长欢那里自是安全得很。”紫陌一脸笑意,玄衣而立,好不风俊。
“你眼下若有空,不如去操心操心你那画莲。”男子安抚着拍着怀中僵硬的小身板儿。
“画莲?画莲怎么了?”
万花的命格都可在花神湖窥见,我跑过去一看,简直比凡间的话本还精彩。
自我赠画莲给凤天楼的九霄神君作侍后,妖族入侵凤天楼那日,恰遇在外散步的九霄神君,毫无防备的他被猝不及防一剑贯心。而她,作为仙侍,本应护主。可危险倾至那刹,她不仅没有上前挡剑,反而镇静地退到一边,冷眼旁观。
后来妖族被清尽,九霄神君也无大碍。她却被凤天楼的人告至天帝面前,罪状是没有护主执念,生性冷漠。
天帝念在九霄神君的求情上,谴她下凡渡劫。他说,有一天她有了执念时,再归天庭吧。我知道这话是在帮我,天帝也希望画莲早些渡情劫,算作我的功绩。
炎狱。
长欢并没有如贺蝉衣所想答应夙曦。
“夙曦殿下的好意本君心领了,只是本君向来没有将心爱之人害死再苦苦弥补的习惯,”长欢望向贺蝉衣,意有所指道,“本君还是决定要珍惜眼前人。”
“珍惜眼前人么?”夙曦松开了抓住贺蝉衣的手,凄然道,“你说得很对,一直都是我做错了。”
趁夙曦失神的空隙,长欢赶紧将贺蝉衣夺了回来。
长欢他哪里有萧唤云内丹所化的火灵石,此番不过是空手套白狼而已。就算他有,他自当要好好供起来,又怎么会随时带在身边?夙曦那是心急则乱,时间一久大概便会察觉出不对来。
从今以后,他更要将贺蝉衣好好看着,不能再有任何闪失,就算贺蝉衣赶他走,他也不会再离开。
“蝉衣郡主,本君可是又救了你一命,尽管本君只是举手之劳,不过郡主是否觉得理应知恩图报?”长欢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郡主看以身相许如何?”
贺蝉衣化出她如今越来越像白凤的真身。
“即便是这样,你也愿意同我在一起,同整个青凤一族为敌?”
长欢似乎有所领悟。
“这便是你拒绝本君的原因?”长欢气急败坏道,“贺蝉衣,难道在你眼里,本君竟是个如此没有担当的男子?”
贺蝉衣赫然发现自己不小心捅了个马蜂窝。
“不尽然是,我亦不愿意看你为了我同青凤一族生出事端来。”
长欢听到这话心中终于舒坦了,他摸摸贺蝉衣的头道:“无妨无妨,我天族何时怕过他凤族?再说,光是夙曦身后的烂摊子,便足以让凤帝焦头烂额,不知他老人家要花费多少心思才能平息羽族上下的怒火,凤帝哪里有闲情逸致来找我天族的麻烦。”
这倒也是。
不过还有一事也不能瞒着长欢,虽然说出来贺蝉衣面上无光。
“长欢,时至今日我还不曾经历天劫,”贺蝉衣干干道,“我早年内丹被毁,丹田中只有一颗火灵石支撑,天劫到来之时,我或许撑不过天雷之劫……”
潜台词便是她随时会一命呜呼,这样他还敢和她在一起么?
然而在贺蝉衣眼里天大的事到了长欢那里却是小事一桩。
“蝉衣,你忘了本君最擅长的术法是什么了?”
自然是玄天惊雷。贺蝉衣顿时有不好的预感,不会是——
“本君日后每天用玄天惊雷劈你一回,等到你真正历天劫之时,承受那些天雷便不在话下。”
贺蝉衣呵呵了两声后连连后退。这是什么馊主意,她可不是真正的受虐狂,鬼才愿意天天被雷劈。
长欢轻轻一笑,长臂一伸将贺蝉衣揽入怀中。
“本君怎么舍得你受伤,届时本君自然会挡在你身前,替你承受那些天雷。”
贺蝉衣眉眼弯弯。这个法子倒是不错,长欢一向皮糙肉厚得很,天雷肯定打不坏他。
长欢又为贺蝉衣带上了那只手镯,这次他一本正经地叮嘱贺蝉衣道:“这是母妃托梦让本君送给你的,以后你可不能一声不吭便摘了,更不能弄丢了。”
贺蝉衣早知道在这个手镯上他们之间存在误会,上次没解释是因为她想挥剑斩情丝,现在却没有必要让这个误会再横梗在他们二人中间了。于是贺蝉衣将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了,包括她借了长欢一面宝镜作贺礼尚没有归还。
这下轮到长欢措手不及。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究竟是谁在从中作梗,偷走了贺蝉衣留下的纸条?还是在他自己的赤霄宫中?
答案呼之欲出。
于是一整天,赤霄宫的宫人都见到长欢追着大白到处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