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蝉衣的回答似乎在夙曦预料之中,他道:“蝉衣,当初我那般不留情面地拒绝了你,你若是怨我,我亦能理解。我可以等,一直等你原谅我的那一天。”
夙曦的话让贺蝉衣心里有点不舒服。她从来不曾为此事埋怨过夙曦一分一毫。相爱总是要两情相悦,她没那么不懂事。
“夙曦殿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贺蝉衣声音越说越小,“只是我已经另有喜欢的人了。”
原来是这样。
夙曦闻言垂目,长长的睫毛遮盖了眼中万千思绪。
“我早该醒悟到我发觉得太晚。我本以为或许还有一丝机会,然而还是来不及。”夙曦低低道,“我总是来不及。”
贺蝉衣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被夙曦拒绝的那一天,她还能理直气壮不知羞耻地追问夙曦为什么,如今她明明占着上风,她却像个做错了事般的孩童一样低着头,不敢多说一句话。良久贺蝉衣终于道:“夙曦殿下,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贺蝉衣便像逃一般匆匆离开。
偶遇夙曦让贺蝉衣有些慌乱,她突然发现自己此刻最想见的居然是那个混世大魔王。
“长欢,没你在我身旁添乱,我为何会觉得不习惯了?原来我竟是个受虐狂么?”
贺蝉衣正一个人独行,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呼呼的风声,一只手镯向她飞了过来,呼啦啦围着她转了几圈,最后又回到另一个人手里,那是怒气冲冲的长欢。
“贺蝉衣,我告诉你,这辈子我缠定你了,你不要总妄想着能跑。哦,你要跑也不是不可以,但你无论跑到哪里,我长欢都能再将你找回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贺蝉衣惊得一愣一愣的。长欢怎么会找到了这里,还咬牙切齿的跟祖坟被人家挖了一样?
贺蝉衣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长欢。她最近没怎么招惹他,最过分的不过是拿了他一面宝镜,她亦写好了欠条会还他,一面宝镜她又不是还不起,为何要逃?
贺蝉衣小心翼翼道:“长欢殿下,我觉得你可能是误会了什么。”
“我误会?呵呵,我没有误会什么,我当然知道你从来都不曾喜欢我,我从来都只是一厢情愿。”
长欢闭上眼道,“贺蝉衣,我喜欢了你那么久,而你却只想着要远离我,从前是,如今亦是,你总是知道我的软肋在哪里,你总是知道如何做才会重重伤到我的心。”
今天是什么日子,一个两个都跑过来说喜欢她?长欢会喜欢她,哈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不是一直以折磨取笑自己为乐么?再说长欢是何许人也,油盐不进百毒不侵,她有本事能伤得了他?这真是天底下最不好笑的笑话。
贺蝉衣默默地望着长欢,心里也是一阵惊涛骇浪。
长欢,你不该也不能喜欢我。
眼见着贺蝉衣只是静静地淡淡地像远远置身事外一般望着自己,长欢终于察觉出自己的失态。他的心不断下坠,仿佛坠入了无间地狱。果然一直都只是他自作多情。
“抱歉,蝉衣郡主是本君失礼了,郡主要离开,本君并无资格拦着。郡主若不想再看到本君,本君以后便不会再出现在郡主面前,郡主以后多多保重。”
长欢望了贺蝉衣一眼,眼中眷恋不舍被他全部收起,换作了一副漠然的神色。
贺蝉衣的不辞而别以及那只被她一声不吭扔在藏宝阁的手镯伤透了长欢的自尊。那是他母妃送给他的,是为他未来妻子预备着的,然而贺蝉衣弃之如敝屣。从来都是这样,他的任何东西都不会让贺蝉衣多看一眼,包括他自己。
贺蝉衣望着长欢越走越远,却始终没有再开口说什么。贺蝉衣没想过有一天长欢会亲口对她说他喜欢自己,在她眼里,她一直如大白一般不过是他自认为的灵宠而已,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自从贺蝉衣发现自己根本抑制不住火灵石的灵力,她把很多东西都掩埋在了心里,包括她对长欢的那一点难以言说的心思。
她的身份在羽族是个禁忌,她自己前途未卜,生死不明,她怎么敢回应长欢的热情?所以她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长欢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从不拦着自己爱上别人,是因为人生得意须尽欢,偷偷暗恋一个人又何妨?她放肆地让爱意发芽但却竭力压制着它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毕竟,她的爱情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她的心愿向来很简单,身边每一个人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而她也能开开心心偷偷摸摸过完每一天,她一生足矣。
贺蝉衣四处游散了几日,最后神使鬼差地去了萧唤云自尽的地方。
“萧唤云,如果当初救我的火灵石不是你内丹所化该多好。”
没错,贺蝉衣此刻丹田中的那颗火灵石正是由萧唤云内丹所化。当初她跳进炎狱,肉身被毁,内丹却被炎狱中的七色火焰淬炼,化作了火灵石,机缘巧合之下,被天帝用来救治误食冰魄的小蝉衣。
“萧唤云,你说你傻不傻,放着好好的长欢殿下不要,却想不开要自尽。如果当初你答应了长欢,你们二人如今必然会很幸福,他也不会再被我伤一回。”
贺蝉衣越想越生气,索性蛮不讲理道,“一切都是你萧唤云的错!”
贺蝉衣一直不喜欢萧唤云,这并非是因为长欢的缘故。
萧唤云的性格过于懦弱。
当初白凤一族造反是不对,然而萧唤云身为白凤一族的女战神,在族人受难危急之时,并未挺身而出,而是选择了独善其身。
她在那时若是及早出手,白凤一族就算不能大获全胜,也不至于落个全族被屠戮至尽的下场。
好了,后来白凤一族输了,要被赶尽杀绝了,她又悔不当初了。她向凤帝求情不成之后便带着无穷无尽的伤心和悔恨跳下了炎狱。
世人都觉得萧唤云贞烈,唯独贺蝉衣觉得她太懦弱。
瞧,多傻,这世间有谁比她更傻?为什么到最后才觉得后悔,那些都是你至亲至爱之人,你早些时候在做什么,就只是望着他们一个个战死沙场么?最后才想到要以死谢罪不觉得太晚了么?
在贺蝉衣对萧唤云口诛笔伐的时候,身后有一个人蓦地出声道:“另一枚火灵石果然在你那里。”
贺蝉衣回头一看,心顿时凉了大半截。一人在身后不远的地方临风而立,脸上那银色面具格外精致耀眼。居然是那个坟头都该已经长草的杀人狂魔。
贺蝉衣不自觉吞了吞口水。好的不灵坏的灵,这杀人狂魔果然没死。
贺蝉衣自觉打不过他,想要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然而天不遂人愿,她没跑上多远便被那杀人狂魔轻而易举地逮了回来,并被施了定身咒动弹不得。
“这位公子,有话好好说,据我所知,公子你感兴趣之人从来都是些火系的羽族,我不过是一只小小的水鸟白鹤,公子你是不是该考虑一下重新换个目标啊?”
“蝉衣,若有其他选择我亦不想选你,”那杀人狂魔摘下银色面具道,“只是二者选其一,我更希望阿云能活过来。”
面具之下是一张惊艳而又熟悉的脸。
贺蝉衣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呆呆道:“夙曦殿下。”
“阿云当初不曾保护白凤一族的原因在我,是我软禁了她。”夙曦平静叙述道,“白凤一族叛变之时,阿云过来找我,问我她该如何自处。她那时怎么做都不对,为此痛苦万分。我不忍见她纠结便帮她做了选择。我用药迷晕了她,并将她关入了禁室之中,等我放她出来,一切已成定局,她无法再改变什么。我本以为,她可以将所有责任与过错都推诿至我身上,这样便无须自责,然而我万万没想到阿云性子竟那样烈,她没有怪罪过我任何一句话,她直接从这炎狱边上跳了下去,从此尸骨无存。阿云选择这样惨烈的方式去报复我,她果然成功了。”
贺蝉衣心里越来越凉。看情况萧唤云和夙曦二人关系匪浅,而她刚刚便站在这里将萧唤云从头到尾数落了一遍,分明是在找死。
“人死不能复生,夙曦殿下请节哀,蝉衣不懂事,刚才都是蝉衣在胡说八道,还请夙曦殿下当做没听见罢。”
夙曦的神情有一丝激动。
“阿云的死是我造成的,我悔不当初,每日都再思考要怎样做才能让她死而复生。我尝试了无数次,次次皆失败,前一段时日都快放弃了,是蝉衣你又重新给了我希望,因为你身上有阿云的火灵石。”
夙曦所讲的“尝试”不用明说,贺蝉衣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那些羽族女子的惨死,便是因为夙曦所谓的那些尝试了。
“夙曦殿下,虽然我也很不喜欢我体内的火灵石,但是我不能给你,”贺蝉衣有些慌乱道,“我若是离了这火灵石八成是活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