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案上摆放着流光瓶,里面隐隐有蓝光萦绕,阿曼悬于空中,从外面进来的泪滴前三滴一滴一滴滴落在花瓣上,后面的全部有序的进入紫玉长颈瓶。那三滴落在白色花瓣上的泪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我低声道:“阿曼,这一次你可以绽放很长一段时间了,你肯定很开心吧,我也为你高兴!”阿曼像是明白了似的,在空中翻了个跟斗。
等到再无泪滴落入时,紫玉瓶身泛着莹莹光泽,阿曼浑身雪白,就像雪山上的雪一样的明亮。缓缓从空中降下,我将它放入紫玉瓶中。伸出一根手指触摸瓶身,冰冰凉凉的触感传来,感觉很是舒服。
“这人类的眼泪说是温热的,离开人体终究也还是会变冷却。”不禁想这世上的一切事物是不是都有变冷的一天。
回神看向台的人我用平凡的语气说道:“今日的故事就到这里,下面白颜弹奏一曲送给各位。”
人群中传来一声:“白颜姑娘,这故事好凄凉啊,这是真的吗?”
我抚了抚琴:“这位公子,真与不真何必纠结,你若愿它真,它便真。你若愿它假,它便是假的。不开心的事还是忘了的好。”
一曲完毕,冰月出来招呼客人离去。楼内寂静无声,我还在原地不动,握着流光瓶,想起那集结的五彩缤纷的记忆,他们的记忆都是有故事的。
台下客人已经走光了,唯有一人还在原地。我虚叹一声:“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留下的。”
每一次,应该是说这十一年来他都会守时来到忆品楼。他总是来无影去无踪,没有人认识他,他总是一个人。他也从未在“忆品楼”付出一滴眼泪,虽然看他也不像是那轻易动情的人。
隔着九天帘我看不见下面的男子。不过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像一柄利剑朝向自己,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
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白颜姑娘为什么总要用这九天帘掩藏自己呢,不知这面纱下是怎样的一副天香国色,真让人遐想万分。”
连九天帘都知道,果然不是一般人。我理了理冥瓶和流光瓶,压低了声音说:“为什么公子,不认为我是因为奇丑无比才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道:“公子十年如一日的拜访,也没付出该留下的东西,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扇子拍打手的声音传来,然后听见桌凳的吱呀声,我想他应该是找了个位置坐下了吧。想想那个人在这十一年里也没有做些什么,真不知道这样毫无意义的生活有什么意思。她对他不禁有些好奇,于是拿起旁边的银色面具缓缓戴上,不动声色地撩开眼前的九天帘。
那个人坐在凳子上,我能够清晰的看见他的面容,英俊稚气的脸,浅浅的好看的眉毛,墨黑的眸子,还有像太阳光晕一样的头发,束发的玉冠上有一条精致的绳链,随着身体脑袋晃动一下一下的摇动,绳链上有一片白色的花瓣。他就那样慵懒的坐在那里,夕阳的余晖照在他的身上,长长的睫毛投下些许阴影。没有萎靡,只有浑然天成的可爱。他完全没有发现我在看他。
如果仅仅是看外表,很可能被他的外表迷惑,认为这是个不谙世事,天真无邪的人,然而世上有些人要等到说话时,你才会知道他不是猫而是狐狸。就像现在,他莫名大笑:“……哈……哈”。明媚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右手的桃花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右手心。
我慵懒的看着他说:“公子为何笑?我说的很——可笑吗?”
他也直直地看着我,他的眼神看向我又不像是在看我,他的眼眸深邃得幽蓝,像是看向了那不知为何名的年代,抑或是跨越了宇宙的洪荒,他用轻缓的口气说:“白颜姑娘,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不想听”我轻声说,她听得故事已经够多的了。
“可是我想讲”
真是一个有趣的人。你要讲我就非得听吗?我默默想。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他从小生活得无忧无虑,应该说是锦衣玉食,他想要的所有的东西都会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到,面对她人的谄媚他毫不所动,他感觉他的生活很孤寂,于是他游走于天地之间,游便大江南北,有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结识了冥界之王,经常往返于冥界与天宫,他与冥王把酒颜欢,两人经常携琴在忘川河边和鸣。那忘川河边生长着大片大片火红的曼珠沙华,远远地看去就像天界的欲望之池,那池子的水也是这般的火红,像鲜血的颜色一般,它最大的作用就是能腐蚀人、神、魔的魂魄,进入欲望池水的人将会灰飞烟灭,那是天庭的一大极刑,是用来对付罪大恶极的之人的。”
他摇了摇扇继续说道:“后来他发现有一株曼珠沙华迎风而立,那株曼珠沙华竟是白色的,那是前所未闻的。之前那人是听过曼珠沙华的传闻的,传闻曼珠沙华最开始是三界的引魂花。那一株是纯白的白的胜雪,白得几乎透明的花。无风独自翩翩起舞,他想那一定是一株纯洁的花,因为传说曼珠沙华最初是白色的,到了后来几乎没有白色的了。而白色的曼珠沙华到一定的时间就会直接位列仙班。”
“之后每一天他都会来为她弹琴,看她展现最美的风采。有一天他正在抚琴,依然是在那株白色的曼珠沙华旁,突然一道如风飘过的声音轻柔地:“你琴弹得这样好,为什么日日浪费大好青春在这里,不觉得孤独吗?”男子惊奇的看着白色的小花:“你能说话,为什么不早点说呢?”清冷的声音传出来:”为什么我要与你说话,我又不认识你。”男子觉得好笑,认为这真是一株可爱的曼珠沙华。男子回答她:“我在这里天天为你弹琴解闷,免你孤独,与你作伴,你陪我说说话也不过分吧。”良久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不过分!”……后来他们渐渐熟识,不再生疏。
“他讲有个女孩整天缠着他,他快烦死了。他讲有一天她能成仙到达天庭那时他们会重新认识。她没有在意。她讲她是罪人,她放了世上最坏的两个人,但她不后悔。“世上哪有什么最坏的人,如果有我倒是想见见。”他不以为意。”
“她始终不变在那里美丽的开放,他们从不过问对方的身份来历,只探讨世间琴曲。他想天庭若是有她在一定不会无趣了,他想等着看她幻化为人形的一天。他对她说:“你要好好修炼啊,这样很快就能自由了。”百年够的某一天,当他意兴阑珊的去看那株美丽的花时,她已不见了踪影。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很失意。他很想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他很想再见她,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希望她能飞身仙界。某天有一个人告诉他,下界有个叫作忆品楼的地方就在申国的雨城,他告诉那男子如果他在那里等候,如果他有足够耐心或许就能知道他想要的答案。”
“于是他找到了那个地方。可是等了十一年,什么都没有等到。”
看向冥瓶,冥瓶内没有任何光芒,一点动静也没有,我苦笑:“世人都在等待,你就是故事中的那个男人吧!”
他苦笑道,“难道我还不够有耐心?难道这真是天意吗?他那张稚气的脸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竟有些说不出来的忧伤,仿佛丢失了心爱的玩具似的。
心中像油煎一样难受我放下帘子,百感交集,她想了想,头有些犯疼,那些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了,她对眼下这个人的音容相貌还有些模糊,不过还是觉得他就是那时候自己被困冥界时陪伴她的那个人。那时候眼所到之处都是一片血红,看着就让人想起血,让人烦躁,于是她一眼相中了那棵白色的曼珠沙华,偶尔把它当作栖息地。我对他的印象渐渐地清晰起来,看向下面的人,感觉一点也没有变化,还是那样可爱。
“为什么两个人相知相惜却不得见。你告诉我。”他问。
谁跟你相知相惜了,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这也算相知相惜?我不以为意。
我轻笑道:“公子,既然知道这是天意,为何还不醒悟,想必你早已知道白颜不是人类,但是并没有伤害于我,这一点白颜不尽感激。”
“白颜姑娘,虽不是人类,却并未做伤天害理之事,相反你正在做的是感化人类的善事,是一大功德,我君陌楠不是不分是非黑白之人。虽然不知道你收集这些泪是要做什么,不过我想只要不是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就不会过问。”
“君陌楠!”我重复道。原来叫这名。
我挑嘴一笑:“功德,哼,我要是闲到有心情只为了那可笑的功德在这耗费时间,那我便是睡着也会笑醒的。”
窗外的风拂动九天帘,我看着面前的雪白帘子,转身走下后台,嘹亮的声音回荡在这一静室,“奉劝公子一句,多余的等待是无望的,公子还打算浪费又一个十一年吗?白颜言尽于此。”
我走下高台,直穿入走廊,北门冰月在走廊中站立。她慢慢地走过去,轻轻的拥住了北门冰月,然后将头靠在她的薄肩,闭上了眼睛,泪水从紧闭的眼中?一滴滴落下。
兴许是感受到姐姐的不同寻常,冷冰冰的北门冰月,回以我更重的力度,回拥姐姐。一直以来北门冰月都是我最亲的人,她很庆幸她有这样一个好妹妹。北门冰月常说我是让她活在世上的人,是她每世拼命要保护的人。我却认为虽然自己帮她渡劫修得人身,不过若不是自己她也不会被罚轮回。
退开一步,她说:“冰月,这一次收集的这些人类的眼泪应该可以让阿曼好好生长一段时间了。可是那冥瓶却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集满。冰月,我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