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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伤口

谁许长乐 央容 2535 2024-11-19 04:44

  我醒来后便挪到了朝云阁的暖阁中,趁着云归去上早朝,我便乘着车辇去了狱中,我知道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但我还是想要去见孤竹一面。

  我昏迷之后云归便让寒茵进宫照顾我,此时我便由她扶着慢慢走到石室门口,休息了片刻这才独自走了进去。

  孤竹正站在铁链所能及的尽头,面对有光线射过来的那面墙壁出神。他微微仰着头,有一小束光线打在他的脸上,将他本就苍白的脸照得几近透明。我看着他消瘦的侧颜,心中不禁微微一颤,顷刻间便痛起来。

  孤竹听见我的足音,却没有回头,而是轻声问道:“我何德何能,蒙你如此相救?”

  我努力露出一个微笑,并没有回答他。我知道即使这一切都如我所愿地结束,我能得到的也不过是半生寂寥,但如果可以偶尔听到他的琴声,我也会稍微快乐一点吧。

  孤竹终于转过身来看着我,那一双清透的眼眸分明柔光潋滟,却仿佛可以灼伤我的眼,我顿时移了目光不敢再看。

  我垂眸正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瞥见孤竹左手手腕上,鲜血凝固成了黑红色的半圈,想必是那日被铁链勒伤的。那天他拼命想要阻止我饮下毒酒,是出于什么样的感情呢?

  我忍不住走过去,想查看孤竹的伤口,我左手翻起他的袖子,右手正要去托住他的手腕处将他的手臂抬起来,他却突然向后缩了一下,避开了我的右手。

  我察觉到他的异样,心里顿时没来由地一慌,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他微微挣扎了一下,终究还是由着我抬起了他的手腕。腕上的伤早已结痂,倒也不是特别严重,可是他微蜷的手掌和手指上,却有两道平行排列的伤痕,虽然已经快要愈合,但只一眼我就看出来,那是握住剑锋后留下的伤口。

  我颤抖着松开孤竹的手,几乎没有勇气看他的脸。那两道伤口入肉甚深,恐怕已经伤了手上的经脉。

  “长乐,不要恨,也不要难过。”孤竹微笑着看着我,神色平静而释然,“不能弹琴也不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情。至少我的右手还能拿剑,那是比琴更有用的东西。”

  我本来只是担心和猜测,但听他这样说,心里顿时一凉。只是他如此平静地反过来安慰我,我的内心却愈加无法释怀。手指对他来说,那是半条生命啊。愤怒悔恨直没我的头顶,他们怎样伤害我都无所谓,为什么要牵连其他人?

  我抬起头看着孤竹,缓慢而坚定地说:“我会治好你的手,我也会让他们付出相应的代价。”

  我想要转身离开,却被他拉住了手臂。他说:“长乐,不要恨任何人,也不要再做傻事。我答应你,我会背负所有的一切活下去。”

  他的最后一句话在我的耳中盘桓不散,只觉重逾千斤。他既承诺我好好活下去,却又说是背负一切。心中虽觉微微的苦涩,却还是勉强看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他愿意活下去,无论如何都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吧。

  他靠近我,温热的呼吸落在我的耳边,然后用只有我能够听到的声音道:“我从来没有用过自己的佩剑,宣恪也从没有给我写过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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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狱中出来后,我只觉得胸闷不适,还未回到朝云阁便吐出一口血来,所幸在车中无人看见,便将帕子藏在袖中。我靠着车壁歇了一会,到了下车时依旧有些乏力,靠在寒茵身上才勉强能走动。

  我刚下车没走几步,云归便过来了。这几日他都是趁我睡着时才来,此时本是我平常午睡的时间,便正好和他遇上。

  云归沉默地走到我的身边,然后抱起我走上台阶向殿内走去。他的目光始终看着前方,并不曾看我一眼。

  云归将我轻轻地放在床榻上,我的手臂垂下,袖中藏着的帕子便掉出来落在了地上,雪白的丝帕上那一抹暗红色的血迹触目惊心,他的眸光骤然收缩,片刻后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移开了目光。

  这时,宫人恰好端了药过来,云归便在床边坐下,扶我靠坐在床头,接过宫人端来的药一勺勺喂给我。至始至终他脸色平静,显得格外温柔,可这温柔已经与当年不同,像春寒料峭时的风,带着冬日的冷漠和哀伤。他总是问我是不是恨他,这一刻我想问问他是不是恨我。

  我想云归一定已经知道我去过狱中了,便如实将孤竹的话告诉了他,虽然我知道云归不会轻易相信,因为我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徐尚之和甘艾辉伪造了证据。

  云归听罢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嘱咐我好好调理身体,然后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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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云归下旨让少府尚书耿治修重审孤竹的案件。

  此案早已定案,犯人自己也已认罪,根本没有重审的理由。云归的旨意开始让整个朝堂都人心惶惶起来,这是必然的,有人要担心伪造证据之事败露,有人要担心重审出当年的旧事,更有人要担心遭受池鱼之殃。

  我在宫中又住了两日,在我的再三要求下,云归这才同意我回去,但他没有让我回公主府,而是让二哥来接我回去。

  我刚回到将军府,郑光弘便过来探望。自从那晚以后,我便没见过他。

  郑光弘站在珠帘外温言道:“殿下的身体可好些了?”

  我淡淡地道:“身体已无大碍,只不过想在二哥这里休息一段日子,待我的病有了起色再搬回去吧。”

  他道:“是臣奉主不周。”

  我知道郑光弘今日过来,只是为了显示他尽到了为人夫君的责任。但那日撕破脸之后,再看他这副做戏的腔调,便不由得一阵厌烦,口中却道:“卫尉说哪里话,我们是夫妻。”

  他也不再多说,谦恭地道:“殿下请安心修养,臣告退了。”

  郑光弘走后,二哥从屏风后走出来,有些担忧地道:“你和他的事,日后解决起来怕是有些棘手。”

  我知道二哥的意思,有宣碧梧在一日,我就没有办法轻易和郑光弘分开。我看着二哥道:“那时还要二哥你帮忙。”

  二哥和我对视片刻,道:“自然。”

  我们在眼神的交汇间便已达成共识,决定了在未来实施同样的阴谋,来作为对这一次阴谋的反击。就如同很多年前,刚到楚宫的我们总是被人欺负,当我们发现父亲从小教给我们的忍耐和宽容并不能帮助自己时,我们也是像现在这样,在对视之中达成了反击的共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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