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还未落,邓春已蹿出几里远。
难怪半天不见主帅宣见,难怪传了消息没有回音,这其中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邓春脚下步子飞快,不消片刻就瞧见牢房所在。他心中焦急,脚下步子又快了几步,待到牢房前的空旷处瞧见李逍也正脚步匆匆的过来。
“好你个邓春,”李逍厉喝一声,“好大的狗胆,明里暗里各玩一套,你当本帅是吃素的么?”
说罢,猛地运气而起,势要冲上来胖揍邓春一顿。
邓春面色一苦,抬起手臂挡住李逍打来的一拳,“主帅,我冤枉啊。”
李逍气得狠了,抬腿又飞起一脚,“还敢喊冤。”
邓春没敢再躲,硬生生挨了他这一脚。
李逍踹了他一脚,怒气消了几分,也没再打,定住身子冷着脸道,“有屁快放!”
邓春揉了揉被踢处,龇着牙喊冤,“主帅,属下真冤啊,属下昨夜就差人给你送了信的···”
李逍眸色一冷,截住他的话头,“昨夜送的信?”
邓春忙点头,“就是昨夜,将近子时,属下得了业西兵马靠近的消息,即刻就差人给你送信。”
“此话当真?”李逍面色一肃,散发着前所未有的怒气。
“没错,就是昨夜子时,我记得清清楚楚。”邓春答话。
李逍一听,胸腔之处顿时充满怒火。
三哥好大的胆子!
私自押走杜安不说,竟敢谎报军情。
李逍捏着拳头想了片刻,将整个事情窜到一起之后,他忽然发现,不知从何时起,李朗的心机筹谋已经成为高手中的高手。
邓春差人来报的消息,应就是被李朗截下的,他得了消息却有意推到第二日清晨来报。第二日李逍得了消息定是要与众将商议,注意力被转移到战事上,哪里还有心思去顾杜安。
再说他们轻松了出城门的这事儿,那一干人等只需推说是主帅命人探查消息而去,加之李朗亲自在前坐镇,谁敢不放行?
想通了这其中关节,李逍心间更是又怒又堵。怒的是他自家的三哥背着自己抓了自己的的兄弟手下不说,还要将这人送上断头台。堵的是无论李朗怎么做,始终是他李逍的三哥变不了。
“主帅,”邓春犹豫着问,“听说杜大人被人带走了?”
“就你事多,”李逍怒骂,“昨夜你传的消息未能及时到我这里,这其中的问题你自己去查,但这事始终与你脱不了干系。”
说到最后,声调越发阴沉。
邓春腿脚一软,“主帅饶命。”
李逍眼珠一转,计上心头,“要我饶你也可以。”
邓春心领神会,挪着身子凑过去,“全凭主帅吩咐。"
李逍也不墨迹,对着邓春耳旁一阵耳语。
外人不知李逍说的什么,但见邓春听了之后,嘴巴越张越大,最后磕磕巴巴冒出一句,“主帅,这样怕是不妥?老将军若是知道此事是我所为,只怕要将我五马分尸。”
李逍冷笑一声,转身之际说出一句凉飕飕的话,“你不做也行,领了五十军棍,滚回冲锋营去。”
邓春一听冲锋营的名头,腿脚一软,又慌忙稳住,咬着后糟牙答应下来,“做就做,主帅牵的头,我还怕个鸟。”
李逍一挥手,示意他自去准备。
待邓春走后,李逍抬起头望了望天空,只见本来灿烂的阳光忽地弱了下去,竟是一朵乌云不知从哪里飘来了,正正遮了阳光。
哈山的天空忽然阴了,遮住阳光的乌云越发越多,没过半个时辰,杜安与碧灵头上的天空也阴了。
车队中的兵士走了一日的路,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李朗虽是骑了高头大马,但也累的够呛。他心中盘算了片刻,此地距离哈山将近百里,即便李逍发现的及时也未必能追的上。
想到这里,下令使车队一干人等停下来休整一番。
碧灵也乐了,那牢车一路颠簸,差点把她臀部颠成两瓣。此时能休息上片刻,自然让她开怀不已。
车队的众人各自聚成小堆,坐下来休息喝水吃干粮。
所谓饭饱神虚,偏偏李郎手下的数人饭饱神不虚,还巴拉巴拉的说起话来,不知怎么就说到了杜安与李朗。
有一小个子的兵精力最盛,拿着水壶对着李朗方向一拱手,“要说咱怎么也想不到杜安会是谋逆叛国的贼人,这些年藏在李家军中不知偷了多少消息传回去,若不是监军大人英明及时揪出了他,只怕日后李家军还不知要吃多少亏。”
众人忙点头应和,“监军大人英明,英明。”
这边呼声刚落,那边呼声又起“要我说,监军大人可不止英明,监军大人这份深谋远虑,主帅也是当得的。”
众人又应和,“当得,当得。”
碧灵竖着耳朵听着,就这么片刻的光景,忽地那半空之中忽地出现许多头牛。那些牛或站或卧,或笑或恼无奇不有,只是每一头牛的牛脸都变成了李郎的脸,让人忍不住发笑。
“哈哈,”碧灵指着半空,招呼杜安道:“你瞧,你瞧,这些人在聚众斗‘牛’。”
杜安仍是不接话,这两天两夜下来死活没接下碧灵的半句话。
碧灵也恼了,记得早上上牢车之前,她别别扭扭的挪过去问,“杜安,我是哪里惹到你了?你耍的哪门子脾气?”
杜安眉眼一转,淡淡扫她一眼,径自上了牢车。
碧灵讨了个没趣,便不再多做纠缠。身子靠在摇摇晃晃的牢车中,静下心来盘算着如何逃出去。
经过两天两夜的观察之后,碧灵不得不承认,李朗是个十分谨慎的人,做事情考虑长远的不说,一切的变动都仿佛是在计划之中。
就说关押她与杜安这事,白日里她二人被关在牢车里赶路,夜里又被赶下来拴在大树脚下歇息,身旁围满了看押之人,想跑也跑不了。
再者她平日里大胆豪放,可与这么一群糙汉子以地为榻睡在一起,她是睡得不踏实的。
两夜下来,人就越发困顿没精神,哪里还有逃跑的劲头?
想到此处,碧灵挪了挪身子,换了一根栏杆靠上去,以她现在的角度,恰恰可以看到前方杜安的小半侧脸。
杜安的侧脸棱角分明,肩头暗红色的干涸血迹映衬下,竟有些预料外的悠远宁静。
碧灵瞧着他小半的侧脸勾了勾嘴角。
若是能走,把杜安也带上吧!
回想起她决定动身出军营之前的那夜,帐篷里偶然飞进来一只蝴蝶,那蝴蝶绕着她飞了三圈,而后缓缓落在她肩头,她试探着冲蝴蝶伸出了手掌。
蝴蝶振翅而起,落在她掌间浅浅的移动,京都两字便隐隐约约的现在她掌间。那蝴蝶本是族中传信用的灵物,它带来的消息就是族中想给她的消息。
她要找的人,就在大尧京都!
大尧京都她是非去不可,只是未曾料到会是被人押着去的。
但她又转念一想,反正都是去,怎么去不一样,虽说一路上被人关着十分不雅观,但去京都的路途遥远,路上有个伴也是好的。
于是李朗抓了她要押到京都处斩之时,她便安慰自己说,凭自己的本事想脱离出来还不简单,一起走一段路又如何?
只是李朗有意让她与众人睡在地上,夜不能安歇,叫她如何心甘情愿的一起上路。
李朗这般不识抬举,倒不如早些跑路。
是以,当夜一行人停下休息安歇之时,她闭着眼睛却强撑着一直不肯睡去。
一直等到寅时中,碧灵无声的睁开了眼睛。
一天十二个时辰中,寅时处于白日与黑夜的交界处,是人最困顿之时。
碧灵动了动身子,抬眼四处一看,夜色之下呼噜声震天,咬牙放屁之声不绝于耳。
碧灵撇撇嘴,轻手轻脚的坐起来,四周一片黑沉,众人围着一堆的篝火已然燃尽,升起一丝隐隐绰绰的轻烟。
接了看押人犯的四个小兵此时正靠在大树下打瞌睡,其中两人已然入梦,睡梦之中磨牙声阵阵。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碧灵视线一转,瞧着脚腕上套着的脚镣,面色一阵发苦。
这可是个麻烦东西,若是带着走,跑的时候发声引人注意不说,其本身重量不轻,到时候跑起来还过于吃力。
碧灵想了想,轻轻弓身下去,一颗脑袋凑到脚镣接口处一阵观察。
杜安也不曾入睡,此时听得声响睁眼一看,心中不由得一惊,就见碧灵所在处徒留一具身躯,一颗脑袋不知哪里去了。
他稳住心神又看了看,但见碧灵两条腿动了动,从腿间冒出一颗脑袋来。
碧灵抬起头,小心翼翼的身手在怀中摸索片刻,最后从怀中摸出一根细长的物事,对着脚镣接口处一阵摆弄。
这是要跑路的节奏?
杜安眯着眼睛看着,并不出声打断她,夜色之下他一双黑眸亮晶晶的如同星辰。
碧灵一面试图打开脚镣,一面抬头观察四周,以免有人发现。
怎的会打不开?云珏给的话本中明明就是这么写的!
她咬着牙,又勾下头去瞧脚镣,只见脚镣接口处有一细缝。
碧灵心中一喜,面上不自觉带了一丝笑意,拿着那细长的物事插进那脚镣的细缝中,忽地只听得一声“咔擦”之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