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容亦呈张嘴要劝。
虽说主子武功不弱,但李腾那老贼生性谨慎,若是一不小心被他所查,主子要出来也得费些功夫。
“你不用多说,我决定的事不能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们在外有个照应便是,我要带上那死丫头。”
容亦呈一听他要带上碧灵,越发觉得此事不妥,但杜怀橘做了决定,他便不敢置喙,只得退下去准备。
杜怀橘心中打定了主意,只等晚饭一过就带她出门,哪成想碧灵这死丫头却是晚饭时分也不肯在前厅露面,连晚饭都是让二梅送到了屋里。
二梅送了晚饭回来,便被杜怀橘招了去问话。
“碧灵那死丫头···”杜怀橘想了想,又不知怎么开口询问。
“回家主,碧灵姑娘吃的不多,好似心情不大舒畅。”二梅答。
“我要问的不是这个,”杜怀橘摆了摆手,“罢了,你下去吧。”
二梅一走,杜怀橘平静了一下心情,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之时眸中如同一片沉寂的黑水。
他起身向后院走去。
半响之后走到碧灵门前停住,正要开口之际,碧灵从内推开了房门,见他站在门前也不吃惊,轻轻一声,“走吧。”
杜怀橘上前拽了她手臂一跃身,脚下步子便飞快的移动起来。
大尧京都素有“东富西贵,北穷南贱”之说,护国将军府作为皇室的抵抗拥护者,自然住在最西边。杜怀橘带了碧灵从东边出发,走了好一趟方才走到西边地界。
二人本就是出门查探,不能明目张胆的进门,只得寻了个将军府丁换岗的机会溜了进去。
二人入了府门之后,只瞧得偌大的将军府中静悄悄的,只有断断续续的虫鸣之声。在这般环境之下,碧灵与杜怀橘二人作为暗夜来客,每一步走得都小心翼翼。
也就是在这等让人神经紧张的情况下,碧灵方才恢复了一点活力。
她指着粱下刚刚过去的一对府丁问杜怀橘,“这些人半夜都不睡觉的换岗值守,这家府里的主人每日怕是要给好多银子的。”
杜怀橘面色一抽,“这是将军府。”
“将军府,你带我来作甚?”
她话音未落,就见杜怀橘猛地伸出一只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她禁声。碧灵闭了嘴巴定睛一看,只见远远走来两个人,在前的一个是一个清瘦的老者,一身灰衫,给人一种颇具威严之感。
走近了之后,却不开门直接进屋,而是撩衣坐到台阶之上,“郎儿,此事被你办砸了,往后想要弥补并非是简单之事。”
“父亲,此事全赖我,若是我有几手功夫,也不至于让那杜安跑了。”
碧灵一听这声音有些熟悉,凝目一看,险些叫出声来。那跟在老者身后的,分明就是李朗。她忍了忍,视线转向杜怀橘,却见那人一脸淡然,仿似早就知道事实。
李朗唤灰衫老者为父亲,也就是说坐在台阶上的那个老者,就是传说中的大尧的护国老将军李腾。
昔日在军营之中听了许多遍名字的人物,想不到竟是这样一个老头儿!
碧灵又转了视线去看李朗。不看还好,一看便想起李朗将她的包袱给夺了去,那包袱里装了多少好东西,就这般呼啦啦的飞走了,真叫人难以开心起来。
想到此处,气息便有些粗沉起来。
杜怀橘暗呼一声不好,抬手要去捂她嘴,但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见碧灵身子一震,竟是从房梁之上跳了下去,指着李朗便骂,“李朗,你这狗贼,还我命来。”
话一出口,猛地察觉此话不对,李朗夺的她的包袱,并非她的命。当即眉头一拧,对着一脸警惕的李腾父子豪气一声,“错了,是还小爷的包袱来。”
战场之上,还能有如此闲情逸致去解释言语之失的。这世上除了碧灵,杜怀橘实在找不出第二个。
但不知为何,碧灵这神采奕奕的模样,着实能引起他的兴趣。
李腾本就是武将,此时见自家房梁上跳下一个姑娘,先是一怔,紧接着便有些恼怒。这一恼怒,一道拳影就向着碧灵劈了过去。
碧灵本来目标在于李朗,但李腾出手她又不能站着吃亏,只得被迫接着。好在李腾虽是恼怒,但第一招出手也不曾是杀招,一来二去碧灵倒是与他走上了几招。
“何方小人,敢来我将军府撒野。”
李腾的身形清瘦,但一开口却是一个浑厚有力的男声。
碧灵也有些吃惊,运气一提,往后接连几纵,以最快的速度站到了安全的范围内。
李腾见她后退,刚要收回掌势,身后的李朗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父亲,这死丫头正是与杜安一道跑的那个。”
“哦!”李腾这一声颇具威严,“这么说,那杜安必然也进了我府中。”
说话间,李腾抬头望碧灵刚刚跳下来的地方一看,只见房梁之上空空如也,并无人影。
“嗯?”碧灵顺势一看,却见本来应该挂在房梁上的杜怀橘没了身影,心中猛地一顿,一股危险之意从后背爬了上来。
杜怀橘呢?挨千刀的该不是丢下她跑了?!
李腾暗暗观察她的神色,心说果然如此,当即转了视线向四周看去。但杜安有意躲着,又哪里会让他这般找着,只得心下暗暗戒备以免遭受偷袭。
“郎儿,你确定这姑娘便是跑了的那个?”
“父亲,就是她,我不会认错,”李朗说着,似是想到了些什么,凑到李腾耳边又低声说,“据儿子得到的消息,这死丫头应是顾家的人。”
“这不可能。”李腾断定道。
顾家与他李家说不上有多好,但也算是一条船上的。若是这死丫头真是顾家之人,怎么也不可能站在这里与他为敌,除非过了这许多年之后顾家有了别的想法。
“儿子也觉得此事有蹊跷···”
李腾抬手打断儿子的话,脸色有些阴沉,对碧灵道:“小姑娘···”
碧灵有样学样,抬手打断了李腾的话,“不用说了,小爷也不想与你这老头儿过不去,你叫你儿子将包袱还我,小爷马上便走?”
李腾视线转向自己儿子,“什么包袱?”
李朗想了想,关押她那天,好似真从她手上拿了一个包袱过来,打开一看,除去一些家常的衣裳,还有好些奇怪的瓶瓶罐罐。他唤了人来看,又都鉴别不出来是什么东西,最后索性扔了了事。
“父亲,她说的包袱早已被我扔了。”
李腾转向碧灵,“你都听见了,你那包袱早已被我儿扔了。”话到此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包袱的事情不说,小姑娘你今日只身闯我将军府,若是我就这么让你平安走出去,日后传了出去,我李腾面上挂不住。”
“你想咋地?”碧灵挺了挺腰板,面上神色不显,心中却是一慌。
别看李腾这老头一副精瘦的模样,但刚才那几招哪像是出自一个老头儿之手,一手的掌法可开可合,游刃有余,内力雄厚犹如酷阳烈日。
李腾冷哼一声,也不再多话,双脚一掠,翻手就是一掌。碧灵心下一惊,扭腰跃起,同时连翻几下,遁向另一个方向。
比武这事,最忌的便是一人比另一人的气势高。偏偏李腾这几招出来,气势便高的压不下来了,又是老谋深算,碧灵往下该出哪一招,这一招出来要害在哪里,全被李腾料的半分不差。
被一个浸淫武学多年的老头儿追在后面打,碧灵可谓是吃了不少闷亏。但她又不能完全放弃抵抗,所以勉力支撑。可支撑这事也是讲求实效的,碧灵一开始落了下风便在支撑,此时连接了李腾的几十招之后还在支撑,她便有些乏了。
人在危难之时,想到的第一个就是内心深处所信任的那个。
是以,碧灵心知再支撑下去就得别人拿下的情况之下,碧灵开口了,只见她眼一闭,脖颈一抬,仰头一呼,“挨千刀的,救我!”
杜怀橘隐在暗处,被她这一声喊的身形一颤。
死到临头求人救已,竟是还这般嘴硬!
挨千刀的?老子才不是挨千刀的!
所以,杜怀橘稳了稳身子,半点没有动手救人的意思。
碧灵本指望杜怀橘应声而出,但等了片刻却是不见人影,心中又是一慌。转念再一想,杜怀橘莫名其妙的将她带来将军府,难道一早便打了要杀她的主意,只是自己下不去手,便要借别人的手一用。
想到此处,心中更是又恼又急。
人倒霉了喝水都要塞牙缝,她这一声大喊,没把杜怀橘叫出来,倒把将军府的巡逻队叫了过来。
“有刺客,快,保护老爷。”
碧灵微有出神,李腾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出手越发狠辣,瞬间就将她压到了走廊边上。可惜她败势一显,想收都收不住了,心神微一涣散,只有两招,便被李腾一转手,扼住了喉咙。
“出声,快。”李腾冷声威胁。
“嗯?”碧灵大感惊讶,被敌人扼住喉咙,敌人喊你快出声,这是个什么理儿?
那不成李腾这死老头有特殊癖好?杀人之前还喜欢听人叫唤?
若是果真如此,那碧灵更是不能叫唤。
士可杀不可辱!
她碧灵好好一条汉子,怎能为了活命瞎叫唤!
“出声,我让你叫人!”李腾手上力道又加了一分。
碧灵一听,挣扎着撇了头。
小爷就是不叫,要杀便杀!
她这一偏头,只见将军府的巡逻队来了,一个个的皆是虎背熊哟的模样,让人不敢招惹。李腾站在石阶之下,面上神色似有几分得意,又似有几分嗜血的邪狞。
“你要是在嘴硬不肯叫人来救,我保你还能活上两个眨眼。”李腾说着,手上的力道却掌握的刚刚好,既让碧灵能开得了口喊人,又让她逃脱不得。
敢情这死老头是让她喊人来救。
碧灵这才回过意来,但随即面色一苦,不是她不想呼救,而是喊了也没人来救!
杜怀橘那挨千刀的,定是见她自己跳下房梁引人注意之时,自己撒丫子跑路了。
“开口,喊人。”李腾又道,这一次开口,比上两次增加了不少冷意。
喊就喊,活命要紧!
面临死亡之际,碧灵也不敢再嘴硬。尽管知道再喊怕也改变不了什么,但她仍是眼神示意李腾松松手,李腾果真应她所求稍微松了一分力道。
喉咙舒服之后,眼睛一闭,张口就是一句大喊,“挨千刀的,今日你不救小爷,小爷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隐在暗处的杜怀橘身子又是一颤,险些暴露了藏身之所。
杜怀橘想都没想过,碧灵这死丫头竟是蠢成这个模样,将死之际还在硬撑着不肯服软。若不是借着今天这个机会,他怕是没有机会看见碧灵这个蠢样。
想到此处,杜怀橘在黑暗之处无声的勾了勾嘴角。
碧灵的话音刚落,紧接着传来将军府巡逻队的领头人磕磕绊绊的声音,“将,将军,这是···”
没将暗处那人激出来,李腾显然有些愠怒,他冷眼一扫那巡逻队的领头人,正要讲上一句什么,忽地又见后面跌跌撞撞跑来一个人,上气不接下气的开口,“将、将军,将军,不好了。”
李朗一听,转过身去瞪了那小兵一眼。
那小兵一捂嘴,意识到自己言语失妥,但想到要紧之事不说不行,又将手从嘴上拿开,“大将军,西院失火了。”
西院,殷姨娘的院子!殷姨娘正是李朗的生母,这些年因着李朗的关系,母凭子贵,也算是能入得李腾的眼。
李腾面色一肃,当先对着巡逻队吩咐,“快去救火。”
李朗听到失火二字也有些心惊,看了自己父亲一眼,“父亲,我过去看看姨娘。”
说罢,转身跟在巡逻队之后要走。
李腾瞧着自己儿子转身的背影,眉头忽地一跳,就见暗处忽地掠出一个黑影。
不好!
李腾虽已看到了那黑影奔着自己儿子而去,但碍于手下扼着碧灵,一时便分不开身去救。
“咝,”李朗喉咙一疼,已经被人扼住了气管,“咳咳···你是何人,敢闯我将军···”
一个府字还没能出口,便听得耳旁传来一句温润问候,“监军大人,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杜安,竟是杜安!
李朗面色之中显出惊讶,胆大包天的杜安,竟是还敢出现在他家里。
碧灵听得声音抬眼一看,只见杜怀橘一手扼住李朗喉咙,一手背在身后,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杜怀橘没走,他没走!
碧灵心中大喜,再看他那副意态休闲的模样,觉得什么养眼。
李腾见那人挟持了自己儿子,倒也不着急,而是冷哼一声,望着杜怀橘道,“不知阁下躲在哪里,总算舍得出来了。”
碧灵听得李腾这一言,又想到之前那一番情景,气得牙根痒痒,也不顾李腾扼着她的喉咙,掐腰便骂,“挨千刀的,我叫你这许久,怎的不赶快出来救我。”
杜怀橘微微一笑,语调悠然,“我就是想静静的看着你犯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