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四年前大夫就给牛丽丽下了“再生障碍性贫血”的诊断,可她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
她想:医生都好把小病说成大病,不就是贫血吗?缺啥补啥不就行了,还住啥院?
她记得梅梅的姥娘好像也有点贫血,印象里她老人家常年吃南瓜,可照样活到了六十多岁才老的。
牛丽丽从医院回家后,就从乡邻家要了几粒南瓜籽,谷雨后就在菜园的边角里种上十株八株的,南瓜比较泼实,不用费心打理,年年就能收获很多。
这些年,她一没打针二没吃药,就靠吃南瓜补血,医生当初危言耸听的病情竟然也没有加重。
最近翻盖房子,她忙里忙外操心使力,身体又频频出现了以前曾出现过的那些心悸气短、头晕乏力等等症状。
她自己琢磨:我这是累过了头,大概又要犯病了。我得悠着点,等房子盖好歇息几日也就没事了。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袁家四间亮亮堂堂的正屋和三间南屋一下子全都拉起来了,一想到参与建筑的匠人们从始至终连块油皮儿都没蹭掉,上梁祭屋诸多大事也都顺顺利利地,牛丽丽心里就特别高兴。
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晚在家为匠人们置办完工酒,她把身体最近出现的不适又丢到脑后了。
牛氏这人平生有三块心病:两块心病是儿女,一块心病是翻盖老房子。
如今女儿终身有靠,她翻盖老房子的夙愿也完成了。剩下的就是给儿子娶上门儿好媳妇,等着抱孙子了。
今晚,她一直在厢房的灶间给梅梅“大厨”烧火,火光明灭,一闪一闪地映照着她历经沧桑的脸,皱纹里满满的都是幸福。
前几天,她追问得急了,程程略微给她透了一点风声,那就是他早就有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了。
这又是一桩大喜事,虽然再问,儿子就红着脸跟她装傻扮愣不回答了,可牛氏还是觉得未来的儿媳准错不了。
“娘,鱼端上去了,你起来歇歇,我来热饽饽吧!”梅梅受不了匠人们的打趣儿,红着脸来到厨房跟母亲说。
“好!”牛氏答应着起身,一站起来就头晕眼花差点摔倒。
“小心!”梅梅扶了母亲一把,担心地问,“娘,你试着有哪儿不舒服吗?”
牛氏强笑着掩饰:“一下子起急了,有点头晕,我缓缓就好。”
梅梅问:“娘真没事?”
牛氏摆摆手,“放心吧,娘没事儿的!”
“那你快上炕躺下歇歇吧,这儿我来收拾就好了!”说着,梅梅就把牛氏搀扶到里屋炕上,强令她躺下了。
……
袁远程最近心情极好。
有根浪子回头,姐姐跟姐夫的小日子过得挺滋润,他对梅梅的歉疚相应地减轻些了。最最让他兴奋的还是陈轩,再有两个多月她就要参加高考了,高考过后也就是他俩打开哑谜的最佳时机。
梅梅出嫁后心情也不错,因为有根说到做到,成亲后,他酒也戒了,人也勤快了,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有根不提货、不理货的时候,也跟媳妇下地,二人说说笑笑一起上坡劳动,并肩回家吃饭,这些都让梅梅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有根娘的腿脚不利索,梅梅进门后地里的活儿就不用她了。因此,她只负责在家做饭看铺子。
他们的铺子取名“有梅百货”,经历过那个疯狂的年代后,还没人敢在村子里打头开铺子,因此“有梅百货”在他们庄上还是独一份儿。
由于铺子里货物齐全,就连邻近村庄的村民也来光顾他们的生意。
为了节省资金,他铺子里存货并不多。所以,有根每隔几天就要去城里上一次货,为此他特意买了一辆运货的三轮车。
麦季快到了,天气也渐渐燠热了,有根铺子里啤酒跟可乐的销量陡然提高了。
吃午饭的时候,有根娘对儿子说:“咱铺子里的可乐卖空了,啤酒只剩最后一捆了,金叶烟也不多了,下午你抽空去上点货吧!”
有根点着头说:“行!一会儿吃完饭,我就去点点铺子里的货,看还有什么缺的一块上点拉回来。”
梅梅一边吃饭一边说:“中午太热了,大日头底下窜来窜去中了暑就不合算了,还是等三点以后下下凉再去吧!”
有根笑笑:“天热啤酒跟可乐才下货呢!梅梅,你吃饱饭先睡一觉,用不了三个时辰我就回来了,你等我回来再下地,我麻利点,耽误不了下午给棉花喂肥。”
“那你路上小心,早去早回啊!”梅梅劝不住有根,只得放他去了。
铺子买卖好,有根特别有干劲儿,他扒拉了几口饭,上南屋里粗粗点了点存货,开出三轮就匆匆走了。
梅梅这些天心宽体胖,能吃能喝躺下就睡,可今天自有根走后,她就心烦意乱。
“有根不会出啥事吧?”
她心不在焉地收拾好碗筷回屋躺下,却翻来覆去地睡不踏实。
后来总算睡着了却又无穷无尽地做起噩梦来……
梦里有根上货的三轮车骨碌骨碌翻阴沟里了,他满脸是血被压在车底下。
“救命!救命!救命……”
大中午,乡村的土路上没有一个人,有根喊人帮助喊得嗓子都哑了,依旧没有人出现……
今天中午睡觉,梅梅没有开风扇,她浑身是汗地从噩梦中惊醒,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心里合计:有根走了快两个钟头了。不行,我得去迎迎他。
想到这儿,梅梅穿上鞋去了南屋。
婆婆正在午睡,梅梅推醒她说:“娘,我去迎迎有根,你拴上大门再睡吧!”
“行!你快去吧!”
梅梅骑上崭新的自行车,顺着有根提货走的那条路找丈夫去了。
有根娘眯缝着眼睛,看梅梅走远了,才笑眯眯地回来关上大门。
她对这个儿媳妇越来越满意了,一开始,她是不支持儿子娶梅梅的。
五年前她请姚婆子去袁家提亲,梅梅把她精心准备的礼物都扔到了大街上,让她好些天没脸见人。后来又听说梅梅恋着她弟弟袁远程所以才不肯嫁给有根,让她心里更是不爽。
头年儿,有根又求她找人上袁家提亲,她心里是一百八十个不愿意。
那个梅梅有什么好?心不在儿子身上,就算跟了有根,两人能一心过日子吗?再说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何况她家有根!是的,哪一个当娘的眼里不是自家的孩子最好呢!
可儿子傻乎乎地就认准了梅梅,死活就要娶人家。有根娘没法子,最终还是如了他的愿。
不曾想,梅梅过门后,有根就像变了一个人,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儿子是为了媳妇而改变的,虽然他的出发点让她愤懑,可结果毕竟是好的。为此,她对梅梅也就另眼相看了。
有根娘心满意足地回到南屋,不打算躺下再午睡了。她透过小卖铺的窗口望着外面的村路,一心等儿子儿媳回家来好给他们开门……
“表哥,我头疼,要先睡一觉!”尤佳一下飞机就吵着没睡好头疼,让蓝山表哥赶紧给她找个地方,准备好好休息一下。
蓝山关心地问:“怎么又头疼?要不咱去医院检查检查吧!”
尤佳一噘嘴:“不嘛!我要先睡觉。”
“好!那就先睡觉。”蓝山一手拖着行李,一手宠溺地揽着表妹的肩膀走出浦东国际机场,抬手拦了一辆的士去了最近的一家宾馆。
伺候表妹睡着了,蓝山赶紧去外面给身在M国的姨妈打电话汇报他们的行程。
可电话通了却久久没人接,蓝山连拨了三次都是如此,他感觉有点奇怪,“咦,难道姨妈没在家?算了,还是过会儿再拨吧!”
他给B市的母亲拨过去,告知他和表妹已经回国,迟些时候会回去。然后,又拨通张天宇的手机问了问西餐厅和咖啡厅的营业情况。
前些日子跟老婆离婚,金莲几乎带走了他们家的全部浮财,这一阵两个厅的流动资金还是他跟朋友借的。之后,他又去了M国姨妈家,把烂摊子全扔给了张天宇一人。
好在张天宇是个值得托付的好兄弟,在他的辛苦努力下,这些天,蓝山名下西餐厅和咖啡馆两处的营业额又开始陆续回升,这也让他在尤佳面前略微有了一点底气儿。
本来,蓝山还想跟好兄弟多说几句客气感谢的话,可手机震动,又拨进来一个电话。
蓝山一看新来的电话号码是姨妈家的,急忙切断与张天宇的闲聊,接通了来自大洋彼岸的长途电话:“喂!是姨妈吧?我是小山!”
“Hello!I am……”
越洋电话是M国警方拨过来的。
让蓝山大惊失色的是与他们分开仅仅十几个小时的姨母竟然自杀了,在她自杀的现场还有两名男性死者,警方怀疑那对被毒死在尤家客厅里的父子系尤夫人饮弹前谋杀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