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蓝山把尤佳从海水里摸上来的时候,他还在纠结着一个问题:“表妹大概是意识模糊了,怎么竟然对着我的脸叫‘阿明’呢?”
蓝山快速思索着,“阿明是谁?难不成是她喜欢的人?”他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抓着尤佳的衣领把她拖回到松软的沙滩上。
“小山,小山你没走啊,谢谢你救了佳佳!”尤夫人哭泣着跑上前,激动地捉住蓝山的胳膊。
尤佳静静地躺在阳光下的沙滩上,空洞地眼神望着浩渺的苍穹,此刻的她头脑格外清明。
一直以来,她的大脑都混混沌沌。
她不止一次地奇怪:“怎么我脑中竟然没有过往的印象呢?”尤佳十年前的记忆像被锁在了云遮雾罩的黄山,总是朦朦胧胧的一片。
最近几年,她频繁地做着同一个噩梦,梦里也是一片浓雾茫茫,尤佳还老是听到浓雾里一个凄惨地声音在执着地喊着,“阿辕——快回家!”
刚刚海水没顶的时候,生死关头,她的脑洞突然开了,一个潜伏在她脑海深处的名字脱口而出。
“阿酩!”
这一声阿酩唤起了她昔日的某些记忆,“难道我就是梦中那个人喊的那个阿辕?”她思索着,呆愣愣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蓝山试了试尤佳的鼻息,呼吸正常,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躺着不肯起来。
尤夫人见女儿躺在沙滩上一动不动,害怕急了,她抖着声音催促蓝山:“小山,佳佳溺水了不得赶紧做心肺呼吸?你快来试试吧!”
蓝山犹豫一下,依姨母所言刚把手压上表妹胸部,还没发力呢,尤佳就“呼”地一下儿坐了起来。
她起来干得第一件事,就是抓过蓝山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蓝山一皱眉没吭声。
一边的尤夫人替外甥呵斥闺女:“哎哟你这孩子,怎么还咬人呢!”
“妈!呜呜呜……我没死吧?”听见母亲熟悉的呵斥声,尤佳放声哭起来。
她这一哭不要紧,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蓝山看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就把哽咽难止的表妹横抱起来,准备送回家。
“你是谁呀?快放开我!”尤佳挣扎着,愤怒地拍打蓝山的胸膛。
“佳佳,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小山救了你一命,你不说感谢,还连捶带打的,成什么体统?”尤夫人亦步亦趋地跟在蓝山身边责备着女儿。
“放开我,撒手,不然我咬你了!”尤佳不听母亲的劝说,依旧挣扎不已。
“啊!”尤佳尖叫起来。
“你属狗啊!”蓝山一松手把尤佳丢在了地上,说了她跟表妹之间的第一句话。
被摔在沙滩上的尤佳不哭了,她爬起来气势汹汹地质问蓝山:“你为什么把我扔地上?”
“咦,不是你强烈要求让我撒手的吗?”蓝山揉揉胸前被尤佳咬了一口的地方,暗道,“这丫头,还真敢下口啊!哼,要不是看你长得特像一个人,我才懒得理你呢!”
虽然表妹一开口蓝山就确定她不是陈轩,可他的目光还是不听使唤地放在了尤佳那张怒气冲冲的脸上。
经受了泪水与海水的双重洗礼,她脸上之前化的妆已经被破坏得七七八八了。
“哎呀,两人简直一模一样啊!”蓝山暗暗慨叹着,“大自然真是太神奇了,它的鬼斧神工竟然在太平洋两岸塑出了两个相同规格的陈轩。”
看蓝山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上看下看,尤佳心里唾骂着“色狼、大色狼”,不自觉地抱紧了双臂试图遮盖胸前的美景。
可蓝山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表妹表现出的少女羞涩,他只管从下到上细细地打量着尤佳,越看越觉得讶异:“玲珑的天足、笔直的双腿、纤细的腰肢、浑圆的双肩、精致的下巴、微翘的红嘴唇、小巧的尖鼻头、光洁的嫩脸蛋、乌黑的长丝发、纯真的俏神情、东方美女的体态、中等偏上的个儿……”
“太像了!不,不是像,这就是陈轩!”蓝山心底儿蓦然升起一股少年的冲动,他甚至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想帮表妹把粘在清秀脸庞上的那两绺湿漉漉的头发轻轻拨开,以便于他进一步鉴定鉴定。
“你要干什么?”见表哥向着自己抬起手,刚刚挨过母亲两记耳光的尤佳反射性地后退了一大步。
蓝山闻言一愣,手在半空停了两秒,才说:“别动!你头发里有异物。”说着,他果然从尤佳的湿发上拔下一根细细的水草。
“喏,我不骗你吧!”蓝山点着方方的下巴颌,把手伸给表妹,给尤佳展示他指尖捏着的绿色水藻毛。
“看来他俩还有戏!”尤夫人早从尤佳投海的惊恐中缓过劲儿来了,此刻,旁观着外甥痴迷审视女儿的神情,她总算放下了一块心事儿。
她把适才拎在手中的鞋子递给尤佳,转对蓝山说:“小山,有话回家谈吧,你和佳佳的衣服都湿透了,还是先回去换换衣服,可别感冒了。”
听见姨母的话,蓝山低头看看黏贴在自己身体上的衣着,也不出声地笑了。
“佳佳,别气了,都是妈妈不对!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动手打你。听话,咱回家吧!”看女儿穿好鞋直起腰来,尤夫人才过去挽起尤佳的胳膊,三人排成一排,一路低语着向尤家的别墅走去……
因为这一段小插曲,本来已经没有可能的两个年轻人又坐在了一起。
半个月后,蓝山带着表妹回了国。
临行前,他和表妹再次劝说尤夫人跟他们同机回去,可尤佳的母亲只是微笑着,舒缓地说:“你们先走!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等过些日子我自己就回去了,不会耽误你俩的婚事儿,放心吧!”
她拂拂尤佳耳边飘逸的秀发,嘱咐道:“佳佳,你二姨以后就是你的母亲了,要听她的话,别像以前那么任性了。”
转而她又对蓝山说:“小山,姨妈就把佳佳交给你了!她有点任性儿,说话也口无遮拦,那都是我跟你姨爹惯的她——”
提起去世六年的丈夫,尤夫人突然哽咽了:“小山,佳佳是我们俩口子的心头肉儿,凡事请你多担待!一定要好好对待她。”
“妈——”尤佳突然扑进母亲的怀里放声大哭,“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惹你生气,我以后改,我好好孝顺你,你要早点来啊……”
“好的,我一定早回去!好的……”
尤夫人低声喃喃着,望着出租车绝尘而去,她挺直腰杆,抿紧了嘴唇,握紧了拳头。
唯一让她放不下心的孩子送走了,接下来她就要实施自己谋划了一年多的复仇计划了。
……
飞机离开跑道,徐徐升上了蓝天。
蓝山满怀感激地望着身边闭目养神的尤佳,心潮澎湃,久久不已……
他还没跟金莲离婚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喜欢陈轩了,可他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她。而且陈轩的身边一直有一位忠心耿耿的“保镖”在敌视着他,所以他只好把自己的喜欢深深埋藏。
他也不是没有幻想过跟陈轩生活在一起的幸福美景,可是每次想起,他都觉得那前景太美好了,美好得一点也不真实。
后来,他终于摆脱了金莲,他以为自己也许会有机会了,可没等他制定好单身后的下一步方案呢,重病的母亲就给他安排好了一切。
他深信母亲是被他给气病的。
忤逆母亲六年了,心怀沉甸甸的愧疚,他决定以后都听母亲的,不论对错,他都会按照她的吩咐去办。
他回家后为母亲办的这第一件事,早在六年前就该办了。就因为他那时一不小心遇上了金莲,他就把母亲安排他来M接姨母和表妹的事儿抛诸脑后了。
“这次,我一定把姨妈跟表妹安全接回来,了却母亲多年前的心愿。”
蓝山带着这种决心来到了M国。一到姨母家,沙发还没坐热乎,一杯蓝山还没喝完,他就惊闻表妹就是自己的未婚妻。
他假作镇定地安坐客厅,品咂着苦涩的咖啡迅速考虑解决的办法。
可没想到尤佳表妹也不乐意嫁给自己。
当他听到表妹骂他是个无情无义的老鳏夫的时候,他竟然开心地笑了。
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竟然为自己是一个不受女人待见的人而暗自庆幸。
听到表妹排斥自己的这个“好”消息,蓝山不假思索地掏出钢笔,心情格外轻松地留下了解开双方婚姻“枷锁”的留言,然后,扬长而去。
一路上,他都在为自己不受表妹待见而庆幸,然而,他兴冲冲出门后却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陈轩也是女人,她是不是也跟金莲和尤佳一样不待见我呢!”
想到这儿,他的轻松兴致又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蓝山在海边一程一程地来回走着,苦苦思索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为了金莲,我背弃了母亲,为了另一个心目中的女人,我又放任了妻子……”蓝山前思后想,想来想去,最后喟叹道:“唉!我还真如尤佳骂的那样,不是一个好人那!”
后来尤佳跟母亲闹脾气跑进海里,为了下海救人,他才中断了自己的深刻反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