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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封毒

大风悲歌赋 东楼春秋 3860 2024-11-19 05:12

  赵二叔真元尚未复原,不能向赵襄引渡内力,驱除其体内顽毒寒气,心中自是焦急,情急之下不由分说,竟一手捧着赵襄后脑勺,一手运力,来揉赵襄“人中”穴位。而赵襄却面目如裹严霜,唇弯乌色欲透,片晌分毫不见好转。归云本就盘膝坐在地上用功叙事,内功复回速度较赵二叔相比,更是快些,此时潜移默化间,功力业已重组恢复了三四层,见赵襄昏死,颜色可怖,只凭一念想也未想,便将充盈右掌的先天正气一股脑拳拳自赵襄“背心”要穴输入,又以掌为援,稍贴赵襄肌肤,凭至阳之劲与赵襄体内邪乎寒毒相互征伐拉锯。

  归云一己薄力虽不足以将赵襄体内寒气完全蒸发逝化,但占一时上风,保其一时无碍平安却是不在话下。

  赵二叔眼见赵襄逐渐面有人色,脸庞间惨色稍退,不觉对归云又是一阵感激,心道:“看来这位大和尚真是个不谙世事,满腹仁慈的得道高僧了,赵二啊赵二,你看你方才对别人是怎样的粗蛮无礼。甚至还疑神疑鬼,将这位大师当作虚情假意的恶和尚,真是该死,该死。”

  凭信自己神游瞎想,突听归云缓缓说道:“大施主,这位小檀越的体内顽毒贫僧也无能为力。不过,这位小檀越对贫僧几近可说有救命之恩,贫僧若有一分力气在,必会保小檀越少受一分寒毒蚀体之苦。”

  赵二叔感激点头,哽咽回道:“大师佛法空灵,弟子虽然身羁红尘,但时常也有向佛之心。大师若有法子能治好我家二公子的顽疾劣症,弟子立刻皈依我佛,仗一豆微灯,隐居山林,便是与我佛做牛做马,跪地为奴也毫无怨言。”

  归云菩提胸怀,听赵二叔说了这样一番诚恳言语,心中颇有触动,只觉佛祖真个是佛光万丈,佛德无量,苍生芸芸无不虔诚顶礼,皈依向往。但转念一想,思忖前后,终觉赵二叔戾气太深,通身上下又重重沾染着一股尘芥俗气,若贸然替他梯度授戒,也许并非善事一件,功德一桩,而是一件大大的恶事孽障。

  当下莞尔慈声道:“施主能有这番心思,我佛必会欣慰的很了,这位小檀越救过贫僧性命,阿弥陀佛,滴水之恩,当报涌泉,贫僧必会竭力来驱小檀越体内寒毒,施主尽可以放心好了。”

  赵二叔听了归云语言,乍然想起空门释家之中,条条框框甚繁甚严,不仅戒色戒酒,甚至连熟肉野味也不能举奢来待,听归云无意自己遁身庙宇空门,心下倒也一喜,但转眼看见赵襄沉沉若醉,昏昏不醒,不禁忡忡向归云说道:“大师您有所不知,我家二公子的寒毒的顽疾是打娘胎中便有了的,二公子生得阴柔无骨,如大姑娘一般,多少也和这自幼缠身的寒毒有脱不了的干系。我家老爷也不知为二公子这毒病花了多少精力,费了多少银钱,请了恁多的通医通药者,可那些庸医们却连我家公子病症门道也摸不到,有的说是一场寒疾将养些时,用些姜汤便好了;有的说是出生时羊水断的猛了,孩子受了寒凉,多吃些补温补热的药草参品,便会无碍;还有的说的更加荒唐,说是我家夫人三甲之时,夜里着了凉,辗转反侧之间将凉气传给了我家二公子。我家老爷堂堂七尺君子,性子本就耿直,哪容的这些庸医大放狗屁,胡言乱语?一怒之下把这些狗屁不通,四体不勤的庸医统统赶了出去,从此以后心灰意冷,再不相信这世上有可以妙手回春,医死为活的神医了。自此我家老爷也便极少出访山林,但二公子的寒毒可是一天一天的在苦其体肤,我们做下人的,又怎会没有着急心焦之理啊,不瞒大师说,此次弟子便是打听到一位神医远游之际到了我襄阳隆中下榻,弟子便带着公子去寻找神医问诊,不想,不想阴差阳错便邂逅了大师,真是,真是无巧不成书啊。”赵二叔想到方才对归云种种无礼,又见眼前归云竭力为赵襄排寒疗毒,不觉面颊一红,干笑两声,尴尬羞愧之意郁满整张脸庞。

  归云额首布满岑岑细汗,远观近看列数如珠,显是用功到了关键处。赵二叔当即缄口,不在多语,一双大眼不转睛盯着赵襄与归云,分毫不敢偏移,唯恐徒生变故,害了赵襄性命。

  归云双目半阖,将黄金法杖搁在身边,双掌柔然运力聚气,在赵襄脊后椎侧极缓摩挲,赵襄如坠深渊的身子渐渐察觉有一股海潮般绵长的热力,在自己周身筋脉间蹿跳游走,这热力蔓延面积愈来愈大,而桎梏自己十五年,让自己食不甘,睡不酣的阴毒寒气竟兵败如山,渐渐一盘散沙般四处溃逃,被热力围追堵截杀戮干净。

  猛的一睁眼,赵襄只觉自己满头大汗,身上穿着的一件玄白色长衫也湿个透彻,只听身后归云粗声喘息,精疲力竭,又见赵二叔蹲在离自己不盈尺的地方,亦惊亦喜的眄着自己,心下更是不明所以。

  归云舒了一口气,右掌微颤,抹去前额汗珠,喘声道:“小檀越,你体内这寒气可不一般的很啊。”

  赵襄满腹狐疑,心中道:“想必必是我体内寒毒在刚刚发作,并且又快又猛,让我毫无察觉便晕厥过去了,平日里我这寒毒发作总还有些征兆,这次竟来的如此无声无息而又毒猛怖人。若不是有归云大师,我赵襄只怕已做了寒毒舌下之食,森罗殿中无名野鬼了。这十五年来,哪一次寒毒发作,我不是痛不欲生?这次毫无察觉,想是这寒毒业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我赵襄的大限之时也不远了吧,哈哈,曹子建诗云:‘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我一身死魂散毫无益补,当真是轻于鸿毛,不值一觑。倒也可惜了我赵襄来这世上走过一遭了。”心下凄凉,眼睑眉梢间不觉流露出几丝哀意,嗓音却一味掩饰,不悲不喜,不浓不淡道:“大师佛法高深,不想医理也非同寻常,小子赵襄恭听大师教诲。”

  归云定了定内气走向,张口道:“小檀越这寒毒可是大有来头,”目光一散,瞥向赵二叔,“施主功夫甚强,对江湖见闻想来也知道不少,施主可听说过一门邪恶之至叫做‘易水寒’的掌法吗?”

  赵二叔眼角脸廓稍溢怖色,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道:“这套‘易水寒’掌法的来历,我听老爷谈及过些,据说是一位隐居在白水黑山之间的绝世前辈所创,现下天下精熟这套掌法的也不过区区数者。”

  归云微微一笑,清音道:“当今武林熟络这套掌法的,贫僧只知有连云帮帮主之弟花罡雨一人,贵家老爷也必给施主提起过此人吧。”

  归云除去虚长年岁,见闻只与三四岁年幼孩童一般别无二样,此次他的方丈师兄遣他下山本就是暂宜之事,是故凌云寺方丈并未向他详言眼下武林局势,以及各大氏族门派,种种忌讳事宜。此时归云更是不知偌大江湖之中有一个赫赫大名的襄阳赵家,更不知赵二叔口中的二公子便是当今襄阳赵家老爷赵文晖的次子赵襄,只道他们是襄阳本地,通晓些武艺,略有些名声的望族中的普通下人与公子罢了。

  赵二叔道:“花罡雨这人的万儿在江湖中可是响的很,但这人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名头倒也是狼藉的很,没想到他竟练就这样一套歹毒的掌法。”

  归云续道:“原本贫僧对江湖中这种事物就知之甚少,只在寺中临行前听方丈师兄略提了些,也就省知了些许,倘若有说错的地方,施主和檀越直言不讳指出就是,贫僧感激的很了。”顿了一顿,长声续说,“连云帮帮主花普渊与花罡雨是同父同母的兄弟,他们的父母只是不值一讪的田园垄亩人物,不提也罢,但他们的师父可是了不得的很。”

  赵襄不禁抢口道:“大师,难不成那什么花罡雨,花普渊两兄弟的师父,便是隐居在白水黑山的那位老前辈?不过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归云笑道:“小檀越真算得上聪明伶俐,饶有智慧,那你可以在猜一猜,这‘易水寒’与小檀越你又有什么关系?”

  赵襄大动好奇之心,不假思想脱口道:“莫非大师的意思是这‘易水寒’的狠毒掌法可以以毒攻毒,彻底治愈小子身上这股寒毒?”

  归云含笑吐纳,不发一语,凝目赵襄,示意他再来猜过,赵襄见一猜不中,托腮沉吟,不过片刻,心下空明,淡声惨笑:“大师,小子身上寒毒必是这‘易水寒’之毒吧。”

  归云的头点了两点,长声喟叹:“小檀越虽身中奇毒,但宅心独厚,自会有贵人相助,可惜贫僧功力原本就浅,又与令叔切磋考究武学内力,内息受创更如萤萤之光般,衰浅无力,穷透通身也只能将小檀越的寒毒逼到丹田,龟缩负隅,虽一时平安,但只要待贫僧至阳内力一散,那‘易水寒’的阴柔之劲,便会卷土重来,那时候小檀越受的痛苦,可要超出你之前十数年中受寒毒痛苦缠绕的十倍,百倍了。适才贫僧为小檀越输送至阳内力时,只觉小檀越内力无一点根基,如若没有内力抵御寒毒,小檀越真是必死无疑了,阿弥陀佛。”

  赵二叔即接道:“那大师这般为二公子疗伤的方法,更可堪是引鸩止渴了?”

  归云摇头道:“施主所言差矣,贫僧先用这至阳之力保住小檀越性命,在将运用这至阳之力的法门教给小檀越,以小檀越的悟性天资,要精熟运用这阳刚之力打通奇经八脉自是不太困难的事。”

  赵襄太息苦笑,截口道:“大师,你的好意小子心领了,只是小子天生便不是练武的材料,大师如若执意要传授小子这等深邃功夫,怕也只是对牛弹琴。”

  归云呆了一呆,郑重说道:“那也无碍,小檀越丹田内息虽天生逊于常人,但贫僧临行时方丈师兄特意赐了小僧十颗凌云寺秘制‘九转易玄珠’,已被路途上万一之需。小檀越与施主可别小觑‘九转易玄珠’的药力,这小小弹丸凌云寺百年以来也只制得百颗,常人服食一粒可驱蚊避虫,强身健体,百病远离,若是贫僧先将运用这阳刚内力的吐纳换息法门教给小檀越,小檀越服食两粒‘九转易玄珠’自可大补内力,强阳弱阴,以填先天丹田气衰之弊。”

  嗓音甫定,归云手中已多了一个从僧袍中摸出的青瓷描边,精致的瓶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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