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春分见过梨花和菊花嫁人,却没见过娶亲,一听见新娘来了,哧溜地跑到门口去看。
鞭炮一响,噼里啪啦的,围观的大人小孩都捂着耳朵,等着花轿进门。鞭炮响到一半,花轿到了门口,何高升忙让人撒喜糖喜花。
崔淮山作为娘家人是随轿子来的,摆手示意落轿,高喊道:“酒(舅)来。”
何高升朝崔淮山作揖拱手道:“新酒(舅)当门饮,两姓一家亲。”
何高升话刚落,立马有人送了两碗酒。何高升和崔淮山接过酒碗,碰碗痛饮。崔淮山摔破碗,对轿中人大声道:“碗空酒(舅)去留到今,进得此门随人姓,应否?”
轿子里响起了鹅的“呱呱”叫声。崔淮山朝何高升作揖,道:“雁叫一声泪两行,舅(旧)去。”
何高升也作揖回礼,高声道:“雁叫一声泪两行,迎新。”
鞭炮声停,唢呐响起。
崔淮山退后一步,本该是大福上前来背媳妇的。一身大红衣衫的大福,从花轿落了地,就只顾着傻笑没得令上前。后面的人猛推他一把,低声道:“快去背媳妇儿了。”
有人插话道:“喜欢得了,喜欢得了。”
大福被人推了一把,回过神儿才上前去。二妗子撩开轿帘,接过石榴手中的大白鹅,将石榴的手交给大福。大福背起石榴,石榴猛回头哭着喊了一句:“哥。”
起哄的人立马有人应道:“唉,哥哥在这里。”
原本欢喜的气氛立马凝重起来,何高升抬起小眼瞟了过去,回了一句:“笑笑闹闹进厅堂。”
闻言,大福忍着怒火背着身轻如燕的石榴朝堂屋去了。一群孩子在后面起哄大叫着:“大福大福搬砖头,砸了大福脚趾头。大福大福你不哭,给你娶个花媳妇。花媳妇花媳妇真好看,咋好看?掀了盖头就晓得。”
很快到了堂屋,良材和良材家的正襟危坐在高堂上,见了儿子背媳妇儿进屋来,互看一眼,暗自点点头,表示放心了。
何高升在两人之前进了门,见两人进了堂屋,高声笑道:“欢欢喜喜拜天地。”
大福将石榴放下来,旁边的本家奶奶递上来两个草蒲团,一人跪一个。
何高升道:“一拜天地。”
大福和石榴朝门口跪拜。
何高升又道:“二拜高堂。”
大福和石榴回身朝良材和良材家的跪拜。
何高升再道:“夫妻对拜。”
大福和石榴互拜。
何高升最后道:“谢媒人,送洞房。”
大福和石榴朝二妗子和秀儿拜了拜,这才跟着二妗子进了洞房。
拜完天地,外面正式开喜宴了。男女分开坐,大福外家亲戚和本家爷们也是分开坐的。秀儿家比较特殊,秀儿被安排在老太太这一桌,顾婆子被安排在亲戚爷们里面那一桌子。至于顾二成,他就被安排了在自己家招待崔淮山。
依照规矩来说,新娘家的随轿来的大舅子要在新婚第二天才可以走的。但是崔淮山又是娘家旧人,自然是不可以入新娘子家的,所以就被安排在了秀儿家。酒席什么的都是现成的,顾二成和崔淮山两个人挺冷清地吃着酒菜,说些男人关心的事体。
何家酒席这边倒是热闹,热闹得出了事端。依照狼坡这一片的规矩来,新郎的妹妹或者堂妹要代表新郎敬女客酒的。大福家都是男孩子,要说女孩子也就顾春分这个干妹妹,还是个两岁多的小丫头片子,虽说不用人抱着,也不可能去敬酒吧。
众人都晓得这个礼节,大家都能体谅,有些过场可以走,有些过场就免了。白英却是不依不饶,非得让顾春分来给自家敬酒。别人劝了两句,她立马呛声道:“就你会做人。他们这娶亲,收了咱们的礼钱,就该做全乎。人家都行敬酒,咋个他们家不兴了?”
随礼的事儿全凭自家的意思,你爱随就随,不爱随就不随,反正以后你们家有红白喜事儿别人也不随礼。本来礼尚往来就这么一回事儿,她这么说好似大福家逼迫他们家随礼一般。
良材家的在灶屋忙着上菜的事情,照看不过来。顾婆子在旁边的酒席上坐着,听见白英的话,晓得她这是寻事儿。
白英确实是寻事儿的,见没人理会自个,就直接冲着自家闺女发脾气,一巴掌叫自家闺女打哭了,嘴里骂道:“娘个脚,吃什么吃?就你会吃?人家根本就不当咱们是亲戚,连敬酒都不给敬。”
周围人听着白英打闺女,心里闹腾,却不想插话,就她那个脾气,你插话就是给自己找骂。
良材家的也听到白英打闺女的叫骂声,恼起来了,寻了她家的随礼钱要赶人。顾婆子拦住道:“大喜的日子,往外撵客,可是不行的,要倒大霉的。别理会她,我抱着小闺女转一圈。敬她的酒,我替小闺女喝了就成。”
良材家的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抿了抿唇道:“我叫人弄一坛子白水给春分喝。你让春分下死劲地敬白英酒。看她喝醉了,是啥子个样子。”说着又俯身对顾婆子说了一嘴“她喝醉了,又哭又叫又骂的,叫你笑得肚子疼。”
顾婆子点了点良材家的脑袋,笑骂道:“叫你精怪的。”
良材家的秀眉一拧,嘴上不客气道:“她敢在我家闹,我咋不能看她笑话。”
顾婆子心里也烦白英作为,加上之前白英对他们家的仇气,心里也有气怒。听了良材家的话,顾婆子笑道:“那中。”
两人商量好,顾婆子去秀儿那一桌子去抱顾春分。秀儿一听说让顾春分给众人敬酒,立马不愿意了,却不敢高声反驳顾婆子,只是试探地劝说道:“小闺女还小,娘这不好吧,看能不能叫别个人替代了。”
三妗子立马冷笑道:“既然认了干亲,就得出点干亲的力。总不能什么便宜都叫你们占全了。现在大姐家被人家说礼不全乎,你们就当自己是缩头乌龟了是吧?”
没等秀儿接话,顾春分开口道:“我去。”
认干闺女这事儿,秀儿心里一直有疙瘩。矮个的人最怕别人说自家矮个子,她认了老太太为干娘,又叫自家孩子认了良材家的为干娘,一直觉得自家占了别人的便宜,矮半头。如今这话被三妗子说出来,心里着实难受,拦顾婆子没拦住。秀儿咬了咬唇,一赌气,道:“三弟妹随的份子礼,叫二姐知道了,不晓得二姐会说三弟妹叫便宜占全了。”
三妗子夹了一筷子肥肉,哧溜进了肚子,摸着满嘴的油水,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秀儿不冷不热地道:“啥子意思,三弟妹清楚得很。谁家都有个过不去的时候,给自己留点口德,还有以后少在大靖面前说他没娘的话。小粉没了,他还有舅娘,还有后娘呢。再没人教,也别有些人强。”
老太太瞥了秀儿一眼,心里寻思过味了,这个干闺女,看似面上淡淡的,心里啥子事儿都存着呢。她敲了一下碗边子,低声骂三妗子道:“没脸没色的,就你话多,吃你的。”
顾春分被顾婆子抱着出去,围着亲戚爷们席面转了一圈。除了白英,其他人家都是知道轻重的,就算有些个想让顾春分喝酒也不敢闹得太过,自是没让顾春分喝酒的。
顾婆子激将了白英一番,又请白英替其他人喝敬的酒。何荣才如今是三甲的甲长,白英觉得自己说话更该有底气,本来不欲答应的,可经不住众人的一吹捧一激将,就同意了。
一连喝了八大碗酒,只喝的顾春分要撒尿了,白英终于喝醉了。她将在座吃喜酒的女客骂个狗血淋头,还脱鞋砸顾婆子等人。将好好的席面闹了个鸡飞狗跳,幸亏良材家的早就让人喊了何荣才,及时地止住了白英的破坏。
待白英走了,顾春分忙巴巴地跑到茅厕了。出了见大靖在茅厕门口蹲着拔草,顾春分上前踢了踢他屁股,恶声恶气地问道:“你蹲着干啥子?”
李大靖见她好端端地站着,竖起大拇指道:“他们说你千杯不醉,我过来看看。”
说起千杯不醉来,顾春分忽然觉得自己不该创造这个神话。抿唇想了想,顾春分打定主意装醉睡觉。装醉,顾春分可是会的。八里顾时代,她家的堂兄弟多了去了,她又是家里没出嫁姑娘中最大的,每次堂兄弟要娶亲,她就要去敬酒,装醉的功夫就那么练出来了。她走了几步脚绊脚的路,哼哼唧唧闹着要睡觉,扑通一声磕在人场里,呼呼大睡起来。
几个知道她是喝了白开水的人,晓得她摔倒睡觉了,只当作她困了。其他人却道:“这闺女的酒品好。”
男客这边,二鹏喝了个酩酊大醉,跑到老太太面前,一个劲儿地磕头道:“奶,你给我算算吧,算算我们成不成?奶,你就给我们算算吧。”
三妗子嘴一撇,道:“还是个读书人呢,真丢人。”
秀儿知道怎么回事儿,她听菊花说过一嘴子,二鹏知道自家娘不同意他娶石榴后,就求老太太给合八字,最终老太太也没合。如今又求来了,定是心里不干净的。她垂眉没吭声,心里寻思着,这都是命。
大福将这一切看在心里,倒是没说啥子话。
吃完酒席,后刘观的人只留下二妗子,其他人都赶着牛车走了。狼坡的人散了场子,说晚上来闹洞房。
晚上闹洞房的时候,顾春分钻到人群里看。其实,这洞房真是没啥子闹的,就是一群男女老少将大福两口调戏一番,有人想动手动脚的都被大福拦了去。
闹了一通没意思的洞房,众人也就歇了心思,就散了。顾春芽吃酒席的时候,偷喝了几口酒,将自己弄了酩酊大醉。压床的事情,便由顾春分代劳了。
大靖和顾春分躺在大福和石榴中间。顾春分心里寻思着,这叫人家咋个洞房花烛呢?
她这边寻思着,石榴那厢小声问大福道:“那个,那个,你睡着了没?”
PS:本文定在一月底二月初完结。以后固定的是一天两更,上架以后或许是一天三更以至于四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