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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往生(下)

春分纪事 顾茜 3494 2024-11-19 05:16

  秀儿还没将有财家的话在心里翻几个儿,关于小粉没死的事儿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天寒地冻的,秀儿又大着个肚子自是不方便出门,外面到底咋个传法她还是听顾婆子说了。

  做晚饭的时候,秀儿切着白菜准备炒菜,顾春分窝在顾婆子身边帮忙递着柴草,听顾婆子说道:“我咋个听外面人都说小粉没死?”

  秀儿手顿了顿,直起腰,搓了搓手,道:“今个桂英嫂子也跟我说了。她说当年大靖他奶奶根本不是让小粉来咱庄叫嫂子去给那黑寡妇接生,是来要钱的。一路来的有一个是要赃的,半路上不知道咋个回事儿,小粉跟那人跑了。她说这话,我不信,要是小粉还活着,咋能不回来看看大靖?”

  “这事儿可值不准。”顾婆子接过顾春分递上来的柴草,塞到灶腿里,抿了抿唇,瞪着灶火,用手背摸着眼睛,打着哈欠咕哝道,“他们李家人说小粉跑了,我总觉得是叫他们李家人给卖了。早前个两孩子干娘(良材家的)不是说那黑寡妇以前认识一个是放高利贷的吗?说不准当年大靖他爹也当了王八,那黑寡妇怀得根本不是他的孩子,不然他咋个舍得叫快生的黑寡妇给推到在地弄得满屋子血?”

  这事儿秀儿知道,当年何大福弟兄几个还去看了究竟,见那黑寡妇死了,闷心头的恶气才出了一点儿。如今听顾婆子这么一说道,秀儿忍不住也深思起来。她休息一会儿,又弯身摘着葱,抠着干净姜,咬唇道:“听娘这么说,也是有可能的。不过我总觉得小粉要是活着,咋个说也该会回来看看大靖才是。咱们娘们当闺女媳妇儿的时候都跟软蛋似的,可当了娘那不一样。我别的不记得,当年咱们逃荒的时候,因为抢口粮,人家打我们三个,娘开始护得紧。”

  “女人有了孩子,看着孩子被人家欺负,就算是绵羊性子也能变成老虎叫人吃掉。”顾婆子也是极同意秀儿的这番话,又想起春分小时候那个破道士的事情,忍不住打趣了秀儿一番,又道,“这些个年小粉生不见人,活不见尸的,当年大靖还说他娘会凫水没死,要是真的……唉,也不知道咋个样子了。你说那李家恁有钱咋个能买媳妇儿呢?”

  顾婆子这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认定小粉是被李家人卖掉了。秀儿虽说也动了这个心思,却听有财家的说的也是捕风捉影的成份居多,思忖半晌才道:“没听说大靖他爹惹了啥子坏毛病,大靖他爹虽说不若他几个兄弟能干,也不是白瞎的二流子,是个能支摊子养活家里人的。”

  “这……可说不准。谁家里头没个隐私,外面看着高门大户的,里面到底啥个样子谁也说不准。”顾婆子握着挑拨柴草的铁条,挑了挑塞满锅腿的柴草,火一下子呼咙起来了。她被烟气呛到了,抹嘴咳嗽着,“就说后刘观你干娘家,你凑着是大妗子家有钱还是二妗子家有钱?”

  “这……都有吧,反正比咱家好。”秀儿掀开小锅的锅盖,舍不得油,锅热就将白菜下了翻了几铲子,呵呵笑着。

  “这人比人气死人。”顾婆子知道自家媳妇儿性子也觉得秀儿是嫌贫爱富,纯粹是讨滑不乐意开口,顺带将这个话题权交给自己。顾婆子见顾春分托着下巴开灶腿的火,抱她坐在膝盖上,摸着她的脑门子,笑呵呵地道:“我瞅着咱小闺女是个聪明的,这些事儿咱们还是让她早点知道,免得到时候出去了两眼一抹黑,看谁家都是好人。”顾婆子说着亲了亲顾春分的小脸蛋,乐呵呵的。

  顾春分仰头亲在顾婆子的左脸颊上,抱着她的脖子道:“奶,啥叫看谁家都是好人啊?”

  “啥叫看谁家都是好人?不懂了吧?不懂啊,奶奶叫你,以后咱春分啊可别做小粉那样子的糊涂人,知道自己命歹学你石榴嫂子,嫁个门当户对的过日子,就算自家命好嫁个富贵人家,这心里头啊也得有几分成算。”顾婆子边教导顾春分,边往锅腿了塞柴草,见大锅烟气了就歇了火等着秀儿一会儿打稀饭。顾婆子这厢边专心烧小锅边又开始对顾春分进行察言观色的实例分析:“你看你大妗子家高门大院的,很好看是吧?可你大妗子是个手里把持不住钱的人,咋个看你大妗子手里把不住钱。老话说,女人手大忙活,女人手小抓财。你大妗子大手大脚的,为人也很板正,看谁家有个不好就想帮人家一把。你说这家里金山银山的,也顾不过来跟流水似的花吧。不过你紫环嫂子倒是个把持家的,我瞧着跟你娘是一路货。”当然这个一路货不是批评秀儿的,略带夸赞之意。

  秀儿听了顾婆子的话,脸颊立马绯红,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娘……”拉了长音撒了娇,又卖乖道,“啥子都叫娘看得真真的。”

  “不看得真真能成吗?娘咋个说也比你多活几十年,娘走南闯北的,啥子人没见过,啥子事儿没听说过。”顾婆子得了秀儿的吹捧,很是受用,惹不住自吹自擂一番。见顾春分冲她咧嘴笑,她又往顾春分鼻子摸着灰,咳嗽笑道,“给你摸个花脸子,将来娶个花姑爷。”

  见顾春分嘟嘴不乐意,顾婆子呵呵笑两声,继续分析道:“别看你二妗子家门槛不高,人家可真是一个精明的。这是个真精明的,瞧瞧菊花就知道了。都说闺女随娘的性子,菊花啥样子,干活利落吧,说话办事儿拿出去也是板板正正,人也不小家子气。看她给石榴置办的嫁妆,就知道是个恩怨分明的。咱们送去的聘礼是一万一的彩礼,人家回的是九千九。虽说落了几个钱,可那是留妹子的心意,要是一分钱不留都给石榴送过来了,那不叫仁义,那叫嫌弃这婆妹子。忙巴巴打算将这个婆妹子,真当成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再也不管不顾了。再说那些大件的嫁妆,我瞅着都是实用的,没多少虚晃的。百姓嫁闺女讲究嫁妆好看有面子,可以后过的是日子靠得可是里子。我粗略算了算,石榴的嫁妆少说也值这个价钱。五万。”

  顾春分听了唬了一跳,五万大钱,按照八里顾时代的算法,那就是不比五万人民币少。顾春分来到狼坡以后,可没见过这么多钱。以前在后刘观的时候,总是听二妗子说菊花家过得拘谨,如今看看还真不是实话。石榴家兄妹四个,除了崔淮山外,下面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菊花给她置办这样的嫁妆,下面那两个可是不能比这个少啊。算算这样的家底,菊花家少说也有十五往上的大钱,她那人挺保守的。

  倒是秀儿听了这话不觉得诧异,而是接口道:“还是善心有善报。当年菊花嫁出去的时候,因为没有姥娘家添彩礼的人少,我和嫂子瞧着面上不好看,磕巴着给她凑了一万整数让她当体己用。”

  顾婆子了解秀儿的性子并没说她多事儿,也没问她送了多少钱。有些时候,婆媳之间话也不能说的太明白了,要不怎么说难得糊涂呢。见秀儿搅着面水要倒稀饭了,忙又烧起大锅,继续道:“也是没办法,三鹏和四鹏都还小,一门心思走曹大舅(大妗子娘家兄弟)的路子,走那个举人老爷的路子。人家说啥,穷秀才,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当娘的自然要给两个孩子打算打算。我瞅着他们家的地也不少,生意买卖有赔有赚,可土地上出的庄稼这茬子不收还有下茬子,那是一辈子发家的根本。”

  说到土地上,顾婆子又忍不住跟秀儿唠叨道:“听说南头犇头家为了娶媳妇儿要买地,也不知道啥子价钱,到时候打发人去问一问,要是能买的,咱也多买点,咋个说也得跟自家儿孙捯饬一些田产。”

  秀儿听了顾婆子的话,有些怔忡,不过很快转过神来,笑呵呵地道:“中,我叫二成去问问。也不知道犇头家卖那块地,要是河套的地就算多花几个钱咱也买了。”

  “河套的地?”顾婆子嘿嘿笑两声,瞥秀儿一眼,这是再套自家能出几个钱呢。这个媳妇儿就是这点儿不好,说话总是拐弯抹角的,不过想想秀儿为顾家生儿育女,待她还是很周到的,忍下不快道,“河套那地,他家要是卖了,我瞅着那就离败家不咋远了。是南边那地,一亩地一千大钱,一共十亩。”

  “南头沟边的地,一亩一千大钱?我瞅着挺难卖的,河套那地也就一亩地一千多一点,南边的地可是赖得很。”秀儿接话道。

  顾婆子也知道南边那地的情形,抿了抿唇,笑道:“要不咋个难卖呢。不过我觉得那地靠路边,前面是一条大沟,洼是洼一点,不过要是垫一垫,值不准能改好了去。咱从开封逃荒逃来时,不是有一个叫刘坪里的地方,人多地少,人家是咋个弄的。”

  “我可不记得,当时我小不记事儿,总想着吃饱饭,呵呵。”秀儿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顾婆子想着过去逃荒的日子,忍不住叹口气,对秀儿道:“让二成去打听打听,要是价钱还好,咱就买回来。撑着娘还有力气跟你们捯饬捯饬,将那一片给收拾收拾,就算不成,咱们垫高了种些树,十年内也是有收成的。树跟庄稼似的,总是少不了人要的。”

  听顾婆子这番打算,秀儿也就将她的打算入了心,思忖着晚上好好跟顾二成合计合计咋个过日子的事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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