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学脚下不稳,抓住小粉的胳膊就往马车上扯,还低咆道:“走,回家,回家。”
小粉欲要挣脱。良材家的瞅有邻居看热闹,忙喊大福道:“去把大靖的衣裳拿出来了。”
小粉瞧这情况也不好再和李四学争执了,扶着踉跄的李四学上了马车。良材将大靖抱上去,大福将衣裳递给了小粉,良材家的嘱咐道:“收敛点脾气,别总拧巴着,好生过日子。家里都好,你也别操心。”
小粉应着,也回嘴劝慰了自家兄嫂几句。她放下车帘子,刚扭头要伺候李四学,却被李四学堵了嘴。小粉推了一把却没推动,只得红着脸任他作为。
好半晌后,李四学才松开,靠在小粉肩头上,闷声道:“小粉,我错了。”
小粉眼泪刷地流了出来,捶打着李四学,愤声道:“你一句你错了,就够了吗?要不是怕我哥嫂担心,你以为你打了我,就这么轻易得能离开吗?”
李四学盯着小粉的眼,红着眼眶道:“我……我不是有心的。我气急了,他们说……”
“他们说什么,你都信是吧?”小粉一把推开李四学,捂着脸,哭道,“别人作践我也就罢了,你也跟着作践我。我真是瞎了狗眼,跟我哥嫂闹着嫁给你。早知道你这样子,我还不如嫁到后刘观去,至少我兄嫂不受气……”
李四学听了这话,立马怒道:“你还想着那个小白脸是不是?”
小粉懒得理他,瞧见吓得战战兢兢的大靖,伸手抱过来,低声安抚着。李四学靠在车窗上,低声问道:“一直这么闹着吗?”
“我没闹。”小粉低声反驳道,“是你爹娘看我不顺眼,嫌弃我出身低。我这辈子可能再生不出孩子了,你要是还想要,就给我休书。我带着大靖,一个人过。”
“浑什么话?”李四学低声斥责着。
大靖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没敢说话。
两人又一番争执,这才安静下来。
且说顾春分这边。在小粉走了之后,良材家的和良材说了一句小粉的事情,就抱着她,带着顾春芽回到了老顾家。
良材家的瞧着顾家门口一片狼藉,微微皱了皱眉头,让顾春芽小心,这才进了院子。她骇了一跳,怎么也没想到顾婆子如此狼狈。只见顾婆子脸上破了皮,满身脏污,衣衫上还要脚印,披头散发,双眼无神地坐在地上。她叹息着,喊着跟在后面的四福和五福道:“扶你干奶奶起来。”
顾婆子却将胳膊一甩,哑着嗓子,愤恨地道:“不用。”而后瞥了良材家的一眼,冷哼道,“笑话看完了,来笑话我们老顾家是吧?别想,你们谁也别想。”
她嘴里念叨着,猛地起来,刚刚地走到良材家的身边,伸手躲过顾春分,怒道:“笑话看完了,走,走啊。我们老顾家谁也不让你们可怜。下次就算我媳妇儿生孩子死掉也不求你们……一群赖种……”
良材家的听顾婆子的话,心里着实生气,不过脸上还是笑道:“春芽他奶,你这是气糊涂了吧?我说翠花啊,是春芽干娘。你不认得我了?”
顾婆子恍惚一下,才迷瞪过来,呜咽地哭诉起来:“良材家的,我们老顾家真是没个活法了。这家欺负了那家欺负,天天被人欺负啊。这真是没个活法了。二成那个鳖精,也不回来了,让我白白被人打了。”
顾春分正困着,迷迷糊糊听了这么一嘴,便醒了过来。听着顾婆子的唠叨,寻思着良材之前话,她不由得叹了口气。这顾家还真是个是非之地啊。
良材家的安抚着顾婆子,劝她先换身衣服,见顾婆子眼神有光不再一个劲儿的地唠叨了,这才让四福和五福扶着顾婆子进了东套间。她抱着顾春分到了西套间,瞅见秀儿双眼无神地坐着,她唤了几声。秀儿这才回神,忙让良材家的坐下,苦涩地笑道:“嫂子吃过饭了?”
良材家的将顾春分放在床上,点头道:“吃过了。”
“小粉哩?”秀儿没瞅见小粉跟来,忙问道。
良材家的寻思一番才道:“秀儿,嫂子说这话,你可别生气啊。小粉的日子也不大好过,别总是麻烦她。她是个直快人,可她住的那地方可不是个直快的地方。你去绣铺卖东西的事儿,嫂子给你跑腿。”
秀儿听了这话,忙尴尬笑道:“不敢劳烦,不敢。”瞧良材家的一脸愁容,秀儿忙问道,“嫂子咋啦?”
良材家的沉吟一下,才道:“没咋啦。我在寻思秀儿的事儿。将将大靖他爹喝的醉醺醺的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事儿了。”
秀儿寻思一番,低声道:“大靖他爹不是顶好的,应该没事儿。要是担心,改日八李湾逢集的时候去打听一下。”
良材家的翻眼瞧了瞧秀儿,叹气道:“这不是忙春耕吗?一忙活就十天半个月的。南边大王那边快生小孩子了,我也得去。”
“也是。”秀儿漫不经心地道。她也担心小粉那边出事儿,可是她确实帮不上忙。之前良材家的也让她帮忙劝小粉莫要还是跟在家做闺女似的,搁李家闹腾,她也劝过。可小粉的日子毕竟是她自个儿过的。秀儿叹着气,又寻思到自家的处境来,免不得又是一场伤心。
良材家的说了几句闲话,就起身走了。秀儿本以为她会说认干闺女的事儿,谁知没说。她不知道是不是小粉把她的不情愿给说了,良材家的改了主意。还是良材家的有其他心思。
将升伯让人送顾婆子回来,那人跟秀儿说了外面的情形。秀儿心里憋屈,难受得大哭一场,寻思了好半天,犹豫着要不要把顾春分给良材家养活。毕竟这次是他们开口问的,也不算上杆子。给顾春分认了干娘,确实如顾婆子说的那样,有个好歹也算是个根基。可又想到小粉,秀儿还是犹豫了。小粉也算是个有根基的,可在婆家还不是一样受欺负,娘家一样只能劝小粉忍让,能怎么给出气呢?
秀儿这厢烦躁着,顾婆子那厢从东套间出来,瞧良材家的走了,黑乎着脸问道:“你没把小闺女的事儿跟良材家的说?”
秀儿让她坐下,将鱼端出来递给她道:“没。娘,二成咋个还没回来?”
顾婆子吃着鱼,嘟囔道:“别提那个没本事的。指不定看着我被打,他自个藏起来了。一个个都是没本事的,让我老了,老了也给人家欺负。”
秀儿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劝了,就抿着嘴任凭顾婆子唠叨。
顾婆子嘟囔着、抱怨着,又骂了秀儿几句,天也就黑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顾婆子起来打理家的,骂顾二成还没回来。秀儿心里也是疑惑,这白庄不远,顾二成得了信儿咋就没回来呢。
时间一晃就快到半个月后的清明,各家各户的春耕都完了。麦子拔节追了肥、浇了水,已经到了孕穗期。个别家的油菜也开始泛黄了。顾二成却还是没回来,家中的唯一劳动力顾婆子着实辛苦一番。而秀儿呢,虽说还在坐月子,可家里着实缺人手。她也只好穿厚实一些,头上戴着帽子,在家忙做饭的事情。
清明这天,顾二成还没回来。顾婆子一大早,用镰头割了一些柳条,插在院子门口。吃罢早饭还没见顾二成的人影,她骂僵几句,割了黄表,提着烧纸篮子,带着顾春芽去了老顾头和顾大成的坟头烧纸去了。
回来的时候,顾春芽瞅见西边有财和柳大平在种树,他趴在墙头边上,笑嘻嘻地问道:“大平,你家种的啥树?”
大平冷哼一声,没理会他。倒是有财家的笑道:“种棵樱桃树。叫你奶奶也给买棵种上,两三年就能吃果子了。”
顾春芽立马扯着顾婆子道:“奶,咱家也种吧?有樱桃吃。”
顾婆子带着顾春芽从北边回来的时候,见到卖树苗的了,本来也想买几棵槐树和桐树的,只是身上没带钱。如今听了有财家的话,立马熄了种树的心思,骂顾春芽道:“紧顾着你的嘴,吃不死你。回屋去。”
顾春芽吭吭哧哧不乐意,一个劲儿地趴在墙头上瞧。顾婆子揪着他的耳朵将他拉近了西套间,瞧秀儿一脸愁容,看了顾春分一眼,低声问道:“又闹了?”
秀儿摇头道:“又烂嘴了。二月二南边嫂子给了点药,上了几回好了,你看又起来了。娘,这咋弄?”
顾婆子见顾春芽闹腾,回头骂他几句,坐在下来,就着光线看了看顾春分的口舌。这次是上腭起了泡,她心里又火,被秀儿挡住了光,立马骂道:“没个眼色的,你叫光捂得那么严实,看得见个啥?”
秀儿忙欠了欠身子,伸着头去看。顾婆子叹气道:“这病要是秋天就好弄了,弄点柿子霜,要不寻谁家苹果树上的苹果,一弄就好了。”
顾春芽在一边闹着要吃樱桃。秀儿说了几句话,扯到种树上:“娘,咱家也种几棵果子树吧。别到时候孩子嘴巴欠着人家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