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回到了海边那座别墅里,那里仿佛有什么不可抗力,拽着我让我无法挣脱。
时岩对我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但我有什么要求他都会满足。
我看中的奢侈品,他会第一时间让人送到家里来。我说我想继续学画画,他请了最好的老师,每天下午单独给我授课两小时。
我对画画是有天分的,我记得,七八岁的时候我就会拿着小树枝在泥沙地上画出各种图案。
后来就用程梓墨用过的画笔,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那时候看过的卡通人物,我都可以过目不忘的画出来。
再到后来,我偷偷攒钱买画笔画纸,没钱请老师系统的学,就在教室外面零零碎碎听老师讲,仅凭那点悟性来画画。
后来的后来……我再也没有钱买颜料了,也再没有闲下来的时间在教室外偷师学艺。
程家二老去世后,我不得不出去打工养家了。
艺术是有钱人的消遣,对我来说,是这世上最极度的奢侈。
而现在时岩给了我这份奢侈。
他就像那个哆啦A梦,无论我要什么,他都能从万能口袋里拿出来。
我画画的时候他会站在我身后看,一站就是一下午的光景。我的房间冲着大海,海浪声此起彼伏,我的画笔也在画布上随着阵阵波涛而动。
我的房间里,有海浪声,有海风带来的阵阵咸湿,钟表的滴答被卷进这静谧的气氛,也显得不再那么仓促。
还有,我身旁那个男人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他看我画画,从来不说话。
偶尔我抬起头,正对上他的目光。我不清楚他是在看画还是在看我,但我依恋上了这份感觉。
他冷峻的脸上会出现笑容,仿佛阳光洒在海面的惬意和温柔。在他深邃的眼睛里,我看到自己的影子。
他身上那种神秘静默的气息,把这个房间里晕染的尽是他的味道。
那一瞬间的恍惚和意乱情迷,让我觉得我是他眼中的唯一。
对视一阵之后,我们便自然而然的上床了。
他不在这里过夜,可他随时都能要我。他要我的时候我不拒绝,因为我也需要他。
这种事,往往不是单方面的满足。我已经越来越享受他带给我的快乐。
只是心里依然是矛盾的。
他对我的感情究竟有几分是真?或者说,他对我有过感情吗?
每每想到这个问题我就会难过,而越是难过,我越是会沉溺和他在一起的分分秒秒。
只有和他缠绵的时候,才是我唯一觉得他是真实存在于我生命中的时候。
然而没多久,我收到了他和骆子夜订婚的请柬。
那天下午,时岩一如往常站在我身后看我画画。
那天天气很差,海面上蒙着厚厚的迷雾,越聚越浓,一直堵在我心口。我没来由的心慌意乱,连着画错好几个地方。
最后大笔一挥,沾了褐色颜料在画布上大大的发打了一个叉。
他在我身后,出奇的沉默。
我似乎都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那张红色请柬映入我眼帘。
他伸在我面前的手在微微发抖。
他的眼睛里有种我琢磨不透的阴影,和暧昧。
“你会来吗?”
许久,他开口。屋子里一片沉寂。
我脑中一片空白,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也做了十足的准备,虽然早听骆子夜说过,她和时岩订婚只是夺回遗产的权宜之计……可真当事实摆在眼前,我还是无法接受这仿若晴空惊雷的震撼。
那红色请柬红的像血,上面的字映在眼里,像荆棘上的刺,把我眼前刺出一片血红。
我摇摇头。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本想拒绝他,本想很有志气的站起来转身离开,告诉他休想我会出现在他的订婚典礼上。
本想,玩套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直接往海里跑,告诉他如果和别人订婚,我就死在他眼前。
可是我只是呆坐着,什么都没做。
我竟然有种念头,我想去参加他的订婚仪式。
我和他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我太了解他。他不会因为我的歇斯底里,而打乱他的人生计划。
我的撕心裂肺,在他眼里看来,不过平淡如水。
所以我最好的选择就是接受这一切。
接受他和别的女人交换戒指,接受他身边站着我最好的朋友,接受在阴影里爱他,接受永远见不得光的日子。
总会有人会为了另一个人放低身段,低进尘埃,而且把自己感动的热泪盈眶,以为这就是真爱。
其实不过是满足了自己,满足了自己那颗被爱迷蒙的虚荣心。
“你会来吗?”他又问我一遍。
“你希望我出现吗?”我轻笑,“你旁边站着的是骆子夜,你不怕我去闹场?”
“这倒不怕。”他微笑着摇摇头,“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那我是哪种人?”
我有些气愤,他总是摆出这样一种摸清我一切的架势。实际上,他根本不愿意费心思了解我分毫。
“小棠,别去了。”他低声说,“我不想你去,不想你看到我那天的样子。”
“你那天的样子?”我苦笑,“你那天春风得意,应该是人生中最帅的时候,干嘛怕被我看到?”
“不是,那天我会很狼狈。”
我没有细品他这句话的意思。
只有一种即将失去的悲伤在我心底盘旋,像掉队的大雁,在如血残阳下发出凄鸣,寻爱侣而不见的那种落寞。
后来的事情果然如时岩所说,他订婚那天很狼狈。
而狼狈的起因却是由于我。
我最终还是去参加了他的订婚典礼。我舍不得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和他在一起的时刻。
尽管只能远远看着他。
我觉得我已经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我受不了没有他的时光,有时我甚至想,就算他最后娶的人是骆子夜也无所谓,我也可以不要名分的跟在他身边。
只要他肯要我,我就跟在他身边。
那天时岩穿的并不亮眼,只是简单的黑西装黑衬衣,还是如初见他时那样,被黑色笼罩,给人窒息的压迫感。
唯一不同的是他多了一个银色领结。
他表情依然冷若冰霜,若不是在这种花团锦簇的场合,没人看得出来他是在举行订婚仪式。
我喝了一杯酒,隔着层层人群,我似乎觉得他的眼神在向我这边张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