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医院的路上,我们俩一路无言。
骆子夜几次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是想问我关于那场新闻发布会的事。
她一定也从各种渠道了解到了,她一定也有一肚子疑问,可是她一句都没问。
只是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她突然拉住我的手。“小棠,”她舔舔干燥的嘴唇,“回来吧,好吗?”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和程梓墨是我的家人,从小到大,他们两个一直扮演着的,是类似于我父母的角色。
管着我,不许干这个干那个,去哪里、做什么,甚至跟谁见面,都要跟他们汇报。
然而越是这样,我越是叛逆。
我去天桥装乞丐也是偷偷去的,刚开始的几天,我生怕他们俩突然出来逛街,在闹市区看见我那副狼狈相。
多年来,我一直生活在他们的管束中。在他们面前,我一直是那个乖巧听话的小妹妹。
可他们谁又曾主动走进我的心里看一看?
我想过一种不一样的生活,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体内那股叛逆因子在渐渐爆裂。
我和程梓墨是缺钱,但并非真的被生活所迫到那种程度,需要去天桥做职业乞丐。
我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可那时候,我就是想做。一来为了多赚钱,二来,满足我那颗叛逆的心。
谁知竟这样碰到了时岩……
我吸吸鼻子,努力打住自己这些胡思乱想。刚才骆子夜说,让我回到他们身边?
不可能的。
我轻轻笑。
“为什么?”她惊讶。我从来没有拒绝过她。
“因为我想换种活法。”
“换种活法……就一定要离开我们?”
“是。”
“呵……”她突然冷笑,“我问错了,”她说,“应该这么问……你想换种活法,就一定要在那个男人身边吗?”
“那个男人?”我也咧嘴笑起来。“那个男人是谁?”
“你别闹!不就是……”
“不就是时岩吗!”我大声冲她喊。
我想象不到我当时的神情有多狰狞。
可我那一吼真的把她镇住了。她久久望着我,眼神越来越陌生,越来越冰冷,越来越绝望。
我只想把内心积压已久的情绪,像火山爆发那样,一股脑的喷发出来。
“不就是时岩吗,对吧?”泪水在我眼眶里打转,我就是忍着不让它们掉下来。“不就是你的未婚夫吗!骆子夜,你装什么呀?让我回来?呵……你不是让我回来,而是让我离你未婚夫远点,对吧!”
“你口口声声爱程梓墨,然后呢?在这里苦口婆心的让我离开你未婚夫?骆子夜,你是想脚踏两只船吧!”
“骆子夜,我实话告诉你……我已经跟他上床了!你听清楚……我,跟你的未婚夫,上床了!”
她瞪着我许久,沉默了许久。
医院里的气氛冰冷压抑,有种肃杀的静默在空气中悄然蔓延。
她甩给我一巴掌,响亮的一巴掌。
这是她第一次打我。
我的心没有痛感,倒是有些麻木。觉得这样也好,正好给了我离开他们的理由。
我透过散乱在眼前的发看着她的脸,看到有一种凄楚的感情慢慢在她凹陷的大眼睛中升腾。
我们静立对视了很久。像两个互不妥协的战士,固执的守着自己的信念。
然后她让我滚。
滚之前,让我再进去看一眼程梓墨。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踏进病房,那里面各种药水掺杂在一起的味道无比刺鼻。我轻咳了两声。
程梓墨的眼皮动了几下,睁开双眼,看到我在病床前,先是一愣,而后嘴角微微翘起,弯出一种略带讥讽的弧度。
“这不是……受时氏资助的苏小姐吗?”
“梓墨哥哥……”
“我是不是很给你丢脸?”他问,把头转向一边。
他一定也知道,我在新闻发布会上拿他那条残疾的腿说事。
他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把整个脑袋包住,还插着各种管子。我不禁感到心疼……把脑袋割开,取出脑肿瘤,这该有多疼?
我们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这种时候,我却不能替他疼。我连陪在他身边都做不到。
我沉迷在对另一个男人无可自拔的感情中,那个男人,还是我最好朋友的未婚夫。
我们的生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想回到从前,我们三个相依偎的日子,细数着每一天的酸甜苦辣,回味着每一年的艰辛或快乐,日子便从时光沙漏中悄然溜走。
可是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我变成一个为了男人,连最好朋友都可以背叛,连相依为命的程梓墨都可以出卖的人。
“小棠,你真让我心寒……”他缓缓道出的话语,有种摄人心魄的凉意。
变成这个样子,我自己也觉得心寒。
“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若无其事的问询他的身体状况。
他闭上眼睛,不愿再和我说话。
我了解他的性格,对我,不管我犯了多大的错他从不会对我这样冷淡和厌恶。
也许这次我真的触到了他的底线。
我沉默着往门外走,走出这道门,我们再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苏小棠,你怎么就那么不要脸!”我的身后传来程梓墨的嘶吼。
“苏小棠,你以为你什么都明白吗?其实你什么都不懂!你就是个傻子!”
他的谩骂不绝于耳。
我加快步子,把他的声音抛诸脑后,也抛出我的生活。
隐隐约约还有骆子夜的声音,哭着劝他不要动气,不要发怒,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承受不了任何过激的情绪。
我努力咽回涌上来的泪。
我知道我傻,还犯贱,可所有的前提都缘于我愿意。
二十岁之前我不懂什么是爱,二十岁之后,我想用全部力量去爱那个人,不管值得还是不值得。
我自私,我冷漠,我没良心……我对时岩的爱是扭曲的,可我只想无怨无悔的爱一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