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于此,青荷心下一黯,急忙转移话题:“无论如何,明日拜别弄玉,我便要回我南虞。”
阿龙柔声说道:“明日她与丘山大婚,我与你同赴婚礼。他夫妇帮我照顾你,我心里自然不尽感激。”
闻听此言,青荷急的腋下出汗,连连摇头反对:“哪能配劳你大驾?咱又不是一家。”不料他瞬间面沉似水,急忙改口:“最多是个小妾。”
眼见他多云间晴,笑容浮出水面,青荷又得寸进尺:“龙大大,我还有一事相求,倘若不入您耳,可不许打骂。”
阿龙想到家暴,眉开眼笑:“那要看你求什么,倘若不合我意,自然要好生管教。”
青荷装回受气包,难度委实不小:“晴姑姑于我有恩,我还要去趟茶坊谢恩。”
阿龙面色不善:“你想伺机逃窜?”
青荷不卑不亢:“岂敢岂敢,龙大大忧国忧民,我不能为你分担,起码不能给你添乱。”
阿龙忽生不满,转移话题:“青荷,我让你做妾,你便欣然从命,因何不一如既往地逆反?”
青荷一脸逆来顺受:“做妾挺好,何必反抗?”
阿龙简直失望:“你不怀恨?你不怨愤?”
青荷微微一笑:“何必怀恨?有何怨愤?意料之内,情理之中。龙大大且想,一从身份地位来看,你是将军,我是奴隶,天壤之别,做妾足矣。二从生理需求来说,作为小妾,心理压力小,负罪感又轻。三从现实利益出发,你纳妾逐妾,日后再娶妻不足为患,封妻荫子也省麻烦。四从……”
阿龙闻言,只觉“嗡”地一下,头大数圈,赶紧打断:“既然你自觉自愿,我何必纠结?小妾便小妾,反正独一无二,何必说三道四?”
青荷心下暗忖:“他脸色变得快,口风变化更快,我紧追慢赶,差点跟不上他节奏变幻。”
唯有以攻为守,率先出击,规避风险:“如此甚好,既然得龙大将军首肯,我便不是妻。”
阿龙早已欲燃如焚,按捺不住,强忍怜爱,替她宽衣解带:“不是就不是,我本来也不愿娶妻,有个小妾足矣。”
青荷心下窃喜,面上不露声色:“既然不是妻,龙大大便不能上我的床。”
阿龙闻言,如中炮烙,解衣的手骤停:“这又是哪国规矩?”
青荷镇定自若:“在我们南虞,唯有夫妻,才能同床。”语气极为坚定,眼睛却不敢乱动。因他的黑脸,早已彤云密布,山雨欲来。
阿龙瞠视着她,雷霆之怒,即将爆发。
青荷只觉一颗心跳的疯狂,一双脚拔凉拔凉。
哆嗦半晌,才听阿龙幽幽说道:“你个小东西!胆大包天,不知进退,胆敢和我提规矩?”
青荷瑟瑟发抖,依然颤抖着牙齿坚挺:“多谢龙大大,如此评价,句句中肯,字字秒杀。只是,龙大大若能幡然悔悟,趁早休妾,岂不更好?本来咱们的庸人自扰,完全可以省掉。”
言毕,只等着天打雷劈。
不料,青荷低头垂眸,战战兢兢,半晌不闻动静。继续保持低调,心中暗道:“他忍耐良久,想必已经气成狗。”
忽听阿龙一声冷笑,倒是吓了她老大一跳:“我从未听说,小妾还可休。实不相瞒,小妾毫无人身自由,主君如何对待,尽可随心所欲。倘若小妾不守妇道,只有三种归宿:打死,送人,买卖。既然你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你说,我该如何处置?”
青荷不假思索,脱口便说:“不妨卖到南虞,那边人贩子多。”
阿龙瞠目结舌,哭笑不得:“把你交给人贩子?他们还不得被你端了老窝?
今日新婚之夜,不谈买卖,只谈规矩:你既是小妾,就要依照家规,遵妾德,守妾礼,说妾言,行妾事。
从今日起,惟夫君是从,再有半句不守妾道之言,再有半分违背妾规之行,我就重重罚你。
现下,为妾第一事,便是尽好本分,服侍夫君就寝。”
青荷闻言暴怒,看向夫君,杀人眼神,迎刃而上。片刻凝望,只换来魂飞魄散,毛骨悚然:“万一惹怒了他,将我一顿暴打,跑不得路,归不得南,得不偿失。”
于是乎,坐在膝头,心下跌足,唯恐家暴,惴惴不安,苦思应急之策:“不行,事到如今,绝对不能示弱。”
她一颗心吓得如罩在猫爪下的老鼠,表面却强势如凌驾百兽的猛虎。
满怀恐惧,找回勇气,全力反击:“服侍你上床?谁给你的胆量?”
果然,士气此消彼长,眼见她气焰嚣张,阿龙瞬间不敢猖狂:“夫君知错,应该是夫君服侍青荷。”
他做小伏低,她又惊又喜:“临危不惧扳一局,更应且睡且安息。”
只是,做妾可是高危职业,风险当真不小,万万不可沽名钓誉,偷鸡不成蚀把米,一不小心再成妻。
念及于此,青荷一改噤若寒蝉,得寸进尺,颐指气使:“我们南虞,还有条规矩:男外女内,在家凡事从妻。我素喜睡独床,还请龙大大多多承让。”
阿龙闻言,正好抓鱼收网,不动声色,口中奚落:“方才哭着喊着做妾,如今又争着抢着做妻。一会儿强装烈女,一会儿强取豪夺。你究竟想要如何?”
青荷满面羞愧:“又困又累又疲惫,不如安歇早入睡。”斗胆爬下阿龙膝头,缩到床角,和衣而卧。
她睡姿太美,妖娆娇媚,一片风光迤逦,他看得一片沉醉。
就着渺渺红烛,放下蜀锦幔帐,他俯下身来,将她抱在怀中,贴着她耳语:“小妾知我意,浑似潜灵犀。洞房花烛夜,双宿又双飞。盼了这么久,摧残还不够?”
青荷望着帘幔床帐,只觉重云叠嶂:“我从小不欢喜遮遮挡档,如此气闷,难免缺氧。”
阿龙闻言一笑,起身探手,分开幔帐,用流苏虚束,半垂两侧。
他只穿着一件白色中衣,举手投足间,蜀锦泛起熠熠生光,便如摇曳春
波顺着他精悍的身体流淌:“我的小妾,和我一样,便是睡觉,也喜欢光芒,也喜欢透亮。”
床外红烛曳曳,床内春色依依。
青荷在热拥热吻之下,唯恐沉迷不能自拔,危急中忽发奇想:“龙大大因何总穿白衣白裳?可是为阿坟服丧?”
阿龙闻言如遭雷击,蓦地停手,几欲将她从怀中一把推开。
青荷悄悄观望,他眉头紧皱,一双眼积满怒火,那两点漆黑,哪里还是他曾经温暖的双眸?
自知果真触及他的底线,大吃惊吓,毛骨悚然,忽然想起神话传说中的火龙怪兽,更是瑟瑟发抖。
二人各想心腹事,方才还满床春色,只过一刻,便只剩难堪的静默。
青荷奸计得逞,趁他心志神游,悄悄爬出怀抱,连翻两翻,滚到墙边。
阿龙犹自出神,便如不觉。
青荷满心窃喜,目似瞑,意暇甚,面壁假寐。
实际上,身穿层层羽衣入眠,苦不堪言。她这一世,顶喜欢裸着睡,那可是三岁伊始与嫦雯坚决斗争取得之战果。
想想就愤愤不平:“前两日,他还令我如愿;今日大婚,反而倒行逆施。”
那厢,他终于回过神,一如既往,热情洋溢:“都怪夫君迟钝,刚说服侍小妾,一高兴便得意忘形。我的小妾,扭扭捏捏,是在催促夫君,先脱嫁衣,再行周公之礼。”
青荷瞬间红透荷颜,多亏背对而卧,他终不得见,心下却是黯然:“他这般违心违意,究竟是何目的?”
一个转念,又生愤怨:“生命无论贵贱,婚姻无论尊卑,他凭什么左右?”
阿龙却已冰释前嫌,将她扳在身前,一边解她纽扣,一边感慨万千:“想当初,我身陷芜窿谷,生死弥留之际,你也这般待我。”
青荷本就不忿,闻言圆睁双目,一脸不服:“你个子那么大,还穿那么重的铠甲,可比我难脱十倍。”
阿龙忍俊不禁:“从前你吃了大亏,今夜我陪你小睡?”
青荷闻言气血倒流,再不愿多话,一开口准被他奚落的丢盔卸甲。
阿龙解脱完毕,将她揽入怀中,再不敢轻举妄动。
青荷趁其不意,泥鳅一般翻了个身,虽是达到目的,终于背对,一颗心犹自七上八下。
阿龙贴着后心抱着她,耳听她剧跳如鼓的小心房,心神不由为之一荡,低声吟道:“小妾装假寐,面壁含羞睡。埋头又背对,千唤不一回。”
说着说着,忽然呼吸受阻,声音颤抖:“青荷,喜欢被夫君抱着么?”
青荷寒毒发作,昏昏沉沉,几欲睡去,忽闻阵阵松香,扑面而至,迷迷茫茫,只觉朝思暮想,只当终见阿龙,更是口无遮拦:“当然喜欢,如若不然,我急着回南,何必在此又多留一天?”
言一出,更迷糊,忆从前,心愤然:“缩头缩脑,瞻前顾后,脱了衣服,又不上手。如此夫君,不知我心,不知我情,要你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