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媛且管好自己便好。”顾茗悠一身杏黄色撒花银纱千褶裙,淡淡的茗茶不屑的轻笑,不愿去看容华那张扬的嘴脸,只心中暗自盘算。
花朝节后,慕子染与赵清商二人似乎有意疏远,而皇后又多日未传召独与延禧宫端婉仪亲近,这种种联系,千丝万缕,自己该如何处之。
筵宴即始,宫女捧着绘有万寿无疆字样和吉祥喜庆图案的各种釉彩碗、碟、盘等瓷器皿,先上干果蜜饯四品。
慕子染喜食酸甜,拈了一筷子蜜饯红果,顿时齿颊生津连带着胃口也好了些,不由复又下了几筷子。
皇后以银筷夹起豌豆黄承予太后,温声道:“这豌豆黄香甜怡人,清凉爽口于荤腥前用些是再好不过了。”
太后用过一口,便搁下筷子,神色虽挂着笑却是淡淡的,叫人摸不出心性。
“可是不合母后的胃口?”皇后试探性的问道。
“哀家到底年纪大了,嘴巴本就无些许味道,这般清淡的食物如何咽的下去?”
太后努着嘴正身端坐,哀叹道:“也不怪皇后,到底风华正茂哪里懂得这些。”
“是儿臣疏忽。”皇后垂下眼帘,歉疚道。
赵清商瞧见二人神色,只觉得一股异样的气氛渐渐升起。
再望向身旁不停吃着蜜饯红果毫不关心的慕子染,心中无奈不已,轻嗽了一声以胳膊碰了碰慕子染,转而夹起她面前的蜜饯置于太后碗中,关切道:
“清商听母亲提起太后自小便喜食酸,想必这蜜饯果子太后自然喜欢。”
眼看着唯一喜欢的碟子被端了走,慕子染有一瞬间的不舍,咬着下唇望着它远去的身影,好在自己碗中还有许多,想到这里才微微遣怀,埋下头继续吃了起来。
然这一切微小的神情显然逃不脱楚越宸的眼睛,他正对着慕子染,看到这一盘小小的蜜饯竟能牵动起这临危不惧之人的心绪,越发觉得好笑,忍不住闷声轻笑。
传到慕子染耳中,她怔了怔才反映过来,红着脸将头埋得越发深,却又暗自抬眼横了幸灾乐祸的楚越宸一眼。
太后只以为皇上是对赵清商,这才舒展了笑颜,捻起果子轻嚼后咽了下去,柔声道:“还是这丫头最贴哀家的心,皇上可要好生奖赏一番。”
楚越宸心不在焉的随意应承,一双眸子却黏着慕子染,开口道:“满桌珍馐佳肴,惠嫔为何只愿吃那蜜饯果子?”
他颇有兴趣的夹起一块,刚送入口中便紧紧蹙起眉毛,“朕对酸味实在招架不住。”
此话一出,在座之人都微微变了颜色。
宁妃捂着嘴惊叹一声,道:“喜食酸的,莫不是……”她眨了眨眼,继续道:“有喜了?”
慕子染搁在筷子,微微一怔。
赵清商倒像比她还欣喜一般,不顾太后冷漠的眼神,拊掌悦然道:“可不正是,我还在奇怪满桌佳肴为何偏守着那一道果子,这般倒全说得通了。”
太后心中微微一沉,不着痕迹得瞥了眼笑得极为和蔼的皇后,不得不佯装欣慰道:
“若真如此,便是上天庇佑。”
“快传太医来看看。”楚越宸听生育过的宁妃都这般说不由蓦地立起便要朝慕子染走去。
慕子染惶恐的睁大眸子,赶忙起身道:“嫔妾只是近日胃口欠佳才用多些果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症。”
她羞红着脸朝楚越宸道:“皇上这般倒叫嫔妾诚惶诚恐了。”
见楚越宸缓缓坐下,太后在笑着摇头道:“惠嫔自己的身子自是心中有数,只是到底年轻女儿家脸皮薄,皇上若不放心待寿宴过后派个太医去瞧瞧便是了。”
他面色稍有些难堪,轻咳一声,别过眼道:“是朕太心急。”
慕子染亦坐回座位,这场小的骚动后她胃口再无,只看着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御膳端了上来,却无半点吃下的欲望。
在明珠豆腐、首乌鸡丁、百花鸭舌等太后最爱的菜肴呈上后,宫女又捧来四盘以金碗扣住的托盘,众人置下筷子皆是面面相觑。
“难不成这碗下还有何玄机?”太后颇有兴趣的问道。
萧琼起身欠了欠身,朝楚越宸看去,楚越宸颔首示意后她才清了清嗓音拢起宽袖,面带矜持的笑意走了过去。
只见额上垂珠轻晃,一张与玉雕成的精致面容在日光下昳丽得叫人移不开眼,蜜色眼眸,脸颊如三月胭脂花开。
慕子染为怔,摇了摇头,垂下头兀自饮了一大口的庐山云雾。
萧琼依次打开,朱唇轻启,清亮动听的语调传入耳中:
“万字珊瑚白菜、寿字五香大虾、无字盐水牛肉、疆字红油百叶。”她顿了顿,只见皇上皇后乃至众妃嫔齐齐起身,朗声道:
“恭祝太后,万寿无疆。”
戏台上红慕掀开,锣鼓声起,扮作仙姑状的旦角水袖翩跹,扬着调子拜唱道:“愿祝仙师万年庆,愿祝仙师寿比那南极天星。霎时琼浆都饮尽,愿年年如此日不老长生。”
“这出《麻姑献寿》还望太后娘娘喜欢。”
太后被这一连串的精细惹得眼圈微红,饶是平日里极为不待见萧家两姐弟还是动容的拍了拍萧琼的手背,柔声道:“你这丫头也是用足了心思,叫哀家如何不感动。”
萧琼只笑着推脱,不着痕迹的坦言望着皇后。
只见皇后平静带笑的坐在一旁,一样欣慰的观赏着台上的戏曲,丝毫不在意萧琼如何占尽风头,如何受到皇上太后的喜爱。
她知道,不论是萧琼还是或许梦熊有兆的慕子染,此番之后都全然构不成任何威胁。
萧琼面上的笑意更深了些,望见前去取来贺礼的如意姑姑,她探手抚着垂直肩下的青丝,缓缓座位檀木椅上,与皇后一般,静观生旦净丑,一个个粉墨登场。
一出喧腾热闹的《麻姑献寿》谢幕,下一出是楚越宸早已安排的。
只见一身着青衫的小生踏着台步走了出来,赵清商陡然坐直身子,待那唱生角的一开口却略显失望,端起茶盏兀自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