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我们可要去探望下慕常在”顾茗悠的贴身婢女入画一边替她插上支海棠滴翠碧玉簪,一边问道。
顾茗悠柔荑扶髻,眉不画而浓,唇不点而朱,她望着铜镜中自己清丽的模样,左右皆照过一遍后,示意入画说下去。
“毕竟那日坤宁宫小主未曾替常在说话,怕是……”说着,她似有忧色。
“怕是对我心存怨怼?”顾茗悠转过身,挑眼看着入画一眼,接着说道:“本主也不必畏惧一个常在吧。”入画一凛,自知失言赶忙闭了嘴,专心梳发。
想到那日情景,顾茗悠何尝不愿替慕子染说话,只是她到底也只是个六品的才人,怎能冒着开罪皇后的危险,自己最初也是希望在这后宫中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见慕氏温婉沉稳才结交一番,只可惜到底出身微寒。
“替我备一份礼物,送去绛雪轩。”顾茗悠敛眉,心中已然有了主意,又道:“顺便往聆音阁,邀庄美人品茗对弈。”
入画福了福身,退出寝殿。
“谢谢你家小主了,也让她好生保重,莫染了风寒。”让汀兰接下礼物后,慕子染柔和得对入画说道,面色随仍旧有些苍白,但比起前日已好了不知多少。
入画笑着称是,饮了杯蜜茶,便匆匆回了连玥阁。
待她走后,慕子染懒懒的倚在座上,“难得茗悠姐姐还记挂着我。”自从奉旨“静养”后,这绛雪轩再无人来仿,只前日庄美人来了一次,却也只隔着帘子说了一会话。皇上自不必说,虽赏赐了很多补品药膳下来,未免过了病气,也是不能一见的。
“请小主喝药。”汀兰掀帘进来。
又闻到那股酸苦的味道,慕子染皱着眉头以袖掩鼻,眼中充满厌恶。弱弱的问了句:“可否不喝。”
汀兰心道好笑,一面将药端来,一面说:“小主竟也有小孩心性的时候,不喝药怎会好呢?”
看着尽在眼前的药碗,慕子染自知躲不掉,闭着眼睛一饮而尽,苦得整张俏脸都皱了起来。
见她饮完,汀兰忙拿出一包蜜饯青杏給慕子染。含进几颗味甜的果子,她才稍稍缓解了那股苦味,复又捻起几颗入口。
“还好有这蜜饯。”慕子染望着纸包,陷入了往昔的回忆,半晌,淡淡道:“从前我怕苦不肯吃药,也有人拿着蜜饯果子来。”想到这里,眼中似有一丝无奈,摇了摇头“无事了,你下去吧。”
听到这话,汀兰的心沉了沉,那位太医究竟如何得知小主的事情呢。也打定了主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要让小主知道这各种缘由了。出神之余,竟忘记了拿走药碗,只端着个托盘便转身离去。
待慕子染发现,不由感慨如汀兰这等细心之人也有大意的时候,披上件织锦提花的袍子,拿着碗掀帘而出。
出了西面的角门,便是一个放置杂物的小院子,此刻岸芷汀兰正在同福安闲聊。慕子染正想出声,又听见他们几人似乎正在谈论自己,略微思量,决定继续听下去。
“如何,太医院那些见钱眼开的还是不肯来看看小主?”岸芷高声道。“嘘。”汀兰示意她小声些,免得让旁人听到。
“可不是,说什么就算同样卧病在床,和那临仙阁的阮小主也没得比。”福安忿忿然抱怨道。
临仙阁?慕子染细细的回响,却未想起临仙阁里住的究竟何人。
“那个阮采女?”岸芷不可置信的调高语调,瞪着眼睛问道:“可她就是一个小小采女而已,那些人烧坏脑袋了?”
“这你就不知道。”福安为自己打听道这二人不知的消息颇为得意“这阮文君阮采女,可是当朝丞相的嫡女。”摸着自己的下巴,咂舌道:“只因卧病未曾侍寝,不然最起码也是贵人以上。”
岸芷汀兰瞪大眼睛,面面相觑。头次侍寝便晋封贵人,可是大楚开元以来的头一遭。寻常的且不过是个才人美人,这便顶了天的。
“别,别乱说了。”岸芷别过眼去。
“怎么是乱说。”见他不信,福安微恼,探着脑袋看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听宫里的嬷嬷讲,这阮家嫡女幼时曾被无尘方丈批命,八字竟有五两八,将来必成龙凤。”
听的这话,岸芷翻了个白眼,不屑道:“这有什么,我家小主可是六两重,岂不要当皇后。”
“岸芷!”汀兰厉声打断,快步走向院外四处察看一番,见确实无人才对着岸芷沉声道“你想害死小主吗。”
岸芷这才想到自己说了大不敬的话,倒吸一口凉气捂住嘴巴。气氛凝重再也不适合闲聊,三人便各做各得事离去散开。
阮文君。
一旁的屋内慕子染目光深远,这是她第一次这般认真的琢磨这个名字。
日暮将近,寒鸦惊飞。
锦华轩内传来几声东西扫落的声音和几句女子的咒骂,
“这些劳什子,本主不想抄了!”屋内一遍狼藉,四处散落着书籍纸张,笔架墨汁也倒了一地,两个小宫女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收拾。“要抄便让慕子染那个贱人去抄!”容华高声喊道,胸口剧烈起伏,一掌如蔷薇花般美颜光鲜的面庞盛满愤怒,显然气得不轻。
“姐姐这是何苦。”林妩妍叹了口气,端着杯茶给容华。
岂料容华看也不看抬手便打翻了茶盏,滚烫的茶水溅湿了林妩妍鹅黄色的衫裙,瓷片碰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林妩妍被烫的皱眉,却不埋怨。命侍女重新斟茶奉来,清朗的声声,字字珠玑
“皇后娘娘虽罚了姐姐,实则是教训那慕氏啊。”
“怎么说?”容华稍微平静几分,疑惑的问道。
“木秀于林,则风必摧之。慕子染盛宠不断,有错不罚。试问后宫中谁人不恨谁人不恼,这些妃嫔一旦觉得自身位置受到威胁,剩下的……”林妩妍屈下身子,一点一点的拾起碎片,被额前鬓发遮住的美目,划过一丝狠厉“便是置诸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