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江湖多年的老军师,想出了用鲜卑士兵假扮成刘知远的汉军在半路截杀耶律德光的计策。父王依计行事,果然大获全胜。损兵折将的耶律德光仓皇而逃后,父王又按原计划命人赶紧将战场堆着的尸体身上清一色的换上了鲜卑士兵的军服。如此一来,不仅成功的将伏击耶律德光的罪名栽赃嫁祸给了刘知远,还可以给很快追来的刘知远做出一副拼死堵截辽军的假相。鲜卑将士们都在齐声赞颂父王的神威威猛智勇双全,父王自己却高兴不起来。老军师看他满面愁容的眺望北方,知道他是在为只能白白放走耶律德光心生怨气,便躬身上前劝慰:“主上,而今耶律德光已经北撤开封府城唾手可得,还有何事这般忧愁?”父王右手晃晃腰间斜挂着的青龙宝剑,连连叹气的说:“老军师又何必明知故问。耶律德光欺我至甚,我竟不能杀之以泄心头之恨……”
父王说着,右手握拳向着空气狠狠抡了一拳。他自己的身体也如从创口抛出的沙袋,往前打了个趔趄。老军师等着父王把满腹的牢骚清理干净了,才低声的说:“主上只管放心好了,我已经提前将耶律德光北撤的路线飞鸽传书给了沿途的农民起义军,请求他们拦路堵击。这帮成天游手好闲的乡下佬儿动起手来没轻没重,还不得活活把耶律德光拖死。”料事如神的老军师这次又一语成谶的言中了耶律德光的下场,只不过是死亡的方式略微有些出入。话说仓皇北逃的辽军在鼠窜的路上遇到的最大敌人不是义军神出鬼没的骚扰,而是一种叫做热疾的不治之症。这种由热性过剩所致的病症,也像野狗一样喜好富贵人家。身为契丹族所有富贵人家之首的耶律德光,不幸身染此病也就无可厚非了。
正如矛和盾的辩证关心,高发于温热地区的这种病症若加以精心调治,也并非无药可救。调治的唯一办法就是清心寡欲,首当其冲要戒掉的自然是**。辽国随军太医多次向重病之中的耶律德光进言,劝他务必要远离女色。向来迷恋床笫之欢的耶律德光对老太医的逆耳忠言自然异常反感,他把老太医叫到跟前亲自痛骂了一顿:“你们这群妖言惑众的老不死的,我耶律德光乃是天之骄子,早已是金刚不死之身。如今我身染热疾,更需要女人来泻火了。尔等千方百计的劝阻我亲近女色,莫非是早日弄死我不成?”他怒气冲冲的说着这话的嗓音还未消匿,人就先倒在了栾城杀胡林中。辽军将领见病危中的主上凶多吉少,便忙派人星夜火速传书给上京城的述律老太后。
接到书信后的老太后,唯恐此事有乱军心,便也拟下一道懿旨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可就给随时等着耶律德光归天的将领们出了一道大难题:看耶律德光的状态,死亡只是时间问题。可要在这炎炎酷夏把耶律德光的尸体完好无损的运回上京城,无异于痴人说梦。将领们的办法还没想出来,心情郁闷再加上纵欲过度的耶律德光便就一命呜呼了。看着耶律德光渐趋浮肿的尸体和将领们逐日蹙紧的双眉,随从的厨师出于职业的敏感,灵机一动计上心来:把耶律德光掏空肺腑肠胃以后,像腌制腊肉那样用盐腌起来。放在通风的地方,不出几日尸体就会风干,这样运送起来肯定可以保质保量。如果到了上京城中,老太后想要看耶律德光临死前的模样,把风干的尸体放进水里泡上一时半刻就会恢复如初了。众人听罢,都觉着厨师的意见完全可行,便即着手将耶律德光腌制成了木乃伊。
由于辽军保密工作做的相当出色,父王对于耶律德光被辽军将领腌制成木乃伊一事毫不知情,他只在心里默默盼着老军师口中所料能够直接变成现实。接下来,父王和老军师二人没有再多交流,他们的目光都迷失在了各自的心事中。就在他俩都静默的上下眼皮打架时,探子忽然来报说:“禀报主上,刘知远的汉军已赶到我军营前三十里外。汉军使臣特呈上刘知远亲笔书信一封,请主上过目。”老军师接过卫兵手中高举的书信,交给父王。父王接过书信,摆手示意卫兵退下。看罢书信,父王的脸上疑云重重。他把书信放在老军师的手里,让他再看一遍。老军师匆匆浏览了一眼,心里已知信的大体概要,抿嘴笑了会心一笑。父王的表情更加疑惑起来,他问老军师:“军师为何发笑啊?”
老军师附在父王耳边密语道:“主上想不想知道,刘知远为何在信中多次说到被辽军伏击啊?”父王斜着身子愣了片刻,刚要说开口说“当然想知道”,随即想明白了事情的梗概。他用食指指着老军师,脸上坏笑的说:“哦哦哦,又是你暗中搞怪。”老军师的笑意也谦逊了起来,他边叠好书信边娓娓而谈的说:“”自古以来就是兵不厌诈嘛。那能那么容易就让刘知远按时追到我们这儿来?既然我们能假扮汉军佯攻辽军,为什么就不能假扮辽军佯攻汉军呢?礼尚往来嘛,都是盟友,那个也不好偏倚。”
无怨无仇的让刘知远做了回冤大头,父王心里觉着过意不去,毕竟还要和其再打一段时期的交道。父王吩咐老军师落座,带着商议的语气问他:“军师啊,你看我们是不是要率军出行前去迎接一下刘知远?平心而论,刘知远对我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老军师垂着眼皮暗想了一会儿,又抬眼回答说:“不瞒主上,我是不太赞成在这个时候前去迎接他。辽军已经北撤,中原腹地的各个王国忽然失去了一致对外的劲敌,尔虞我诈的内战势在难免。开封这块肥肉谁都想要,如今却被来自草原的我们占着。我们就更要挺起腰杆,对谁也不要马首是瞻。我看不如这样……”
老军师站起身子,将嘴巴伸到父王的耳朵近前微声说:“我们就在原地按兵不动的等着刘知远来,向他表明我们不甘人后的势头,也好增加谈判的砝码。开封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等他来了,我们就把开封拱手相让给他做新都城,请他在开封举行加冕仪式。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们忙活了几个月自然不能竹篮打水一场空。主上尽可以上表奏请刘知远封你做汉国的大将军,让他把全国实际兵权的至少三分之一交给你统管。若是上天护佑一切都能顺利,我们只晓再捱上数月便有足够实力杀回朔北。”老军师的锦囊妙策说的父王口服心服,他拍着老军师日渐下垂的肩膀对他说:“军师不愧是三朝元老,脑子里想的都是长远之计。”父王赞不绝口的称颂吓得老军师不胜惶恐,“良狗烹,狡兔死”的古训让他额头上的汗珠津津而出。
三日后,刘知远终于艰难的来到了父王的营前。他看到父王的营地处处烟熏火燎尸血满目,知道自己迟来一步贻误了最佳战机。不等卫兵禀报,父王和老军师就故作颓败的迎到刘知远的军前。见到刘知远,父王只是躬身行礼俯首作揖。刘知远上前拥住父王,语调甚是动情的说:“慕容兄啊,我来的太晚了。你……可还好?”父王的声音也变得含糊了:“万望刘兄见谅,我军不济,没能替你阻挡的住辽军北撤。”
刘知远握着父王的手更加紧了,他腮帮上的肌肉不住跳动:“慕容兄哪里话。患难才能见真情,我们兄弟日后共谋大业的机会有的是。”老军师看他们二人你来我往的客套越说越煽情,便及时插话说:“二位都别再自我检讨了,还是先到帐内喝杯热茶暖暖身子为好啊。”父王正愁没话接了,老军师打岔算是的解了围:“是啊是啊,都是铮铮铁骨的汉子,何愁没有建功立业的时机?走,我们去喝酒!”父王说着,和刘知远手拉手的往帐营里进。老军师一边恭请父王和刘知远往帐营内走,一边对着刘知远的手下士兵挥手高声喊说:“大伙儿也都喝碗酒热热身子,到了这里就和回家一样暖和。”
进到营帐内,父王和刘知远都礼让对方坐在上首。两人争持不下,老军师站出身来说了话:“我看二位就不要再争下去了,都是自家人,哪来的那么多规矩?主上你也别见外了,刘将军让你坐在上首你就坐下。不就是喝碗酒吗?”刘知远也坐在父王旁边的椅子上,劝父王说:“是啊是啊,你看你家军师随和。你是这儿的主人,让你坐在上首你就做坐下是了。”父王推辞不过,只得坐下。酒过三巡,众人喝的都很尽兴。闲聊之际,老军师对刘知远说出了先前同父王商量好的想法。也即将开封府城让给刘知远做新都,请求刘知远封赏父王做个手握部分实际兵权的将军。刘知远假意谦让了几番后,便喜出望外的接纳了老军师的提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