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真子摇了摇头,知道他说的好色可不是世人说的好色,只是世人不知,大抵都会误会,只瞧那不少仙子对他深恶痛绝不说,就自家不少仙子都不待见他。
移走了那架木梯,这才跃到花朵之上,凌空而立,拿着罐子缓缓倾倒,便见清澈的花蜜缓缓流出,成丝成线的低落在花朵之上。
花朵被那花蜜浇灌,轻轻摇摆,像是欢喜的跳舞,自己跟自己玩得不亦乐乎。花瓣一张一合,从花蕊里喷吐出粉状水雾,飘飘荡荡的落在武报喜的身上。
施真子一手拿着玉罐,缓缓倒出花蜜,一手牵引水雾,不让它们飘落别处。
只见那水雾纷纷钻进武报喜的体内,那泛黄的肤色开始缓缓变得白皙,只是干枯之意,没有得到丝毫缓解。
整整用了一个时辰,才将那玉罐中的花蜜打完,施真子长长吐出一口气,望着那瘫倒的涂山如春,这般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的毅力,心中佩服得紧。
又看了一眼那女子,这才跃下地面,抱起涂山如春朝着院落里飞去。
武报喜对外界一概不知,更不会知晓自己又从死亡的边缘走了个来回,这望三生可长可短,有些人只有刹那间,有些人需要耗时一个月,可像他这般一下就是三个月的,还没有出现过。
是以涂山如春才会累倒在地,他也是缺乏营养而将要死亡。
武报喜当时并未想到会是如此,只当是星辰鼎之内,半年不吃不喝也无大碍,可这坐忘三生石,与那明显不同。
一个是吸收大把灵气,滋养之身,一个是静坐枯等,耗费心神。不说没有吸收不说,还要支出,便可想而至。
好在如今有人帮着看护,他那干枯的身体也开始快速恢复。
两仪峰与三生峰之间相差极大,却相距不远,之间有数座天廊跨空相连。天廊底下云雾缭绕,瞧不见谷底。
从三生峰过了天廊,就是两仪峰的后山,后山往下是一处山坳,有热泉从崖壁之上的孔洞中哗哗落下,砸落在一座深潭之中,潭边花草繁茂,清香袭人。
潭边不远处有一栋精致竹楼,此时那竹楼外有一个女子独自吹笛,笛子通体墨绿,一头牵着一根红色丝带,正轻轻飘荡。
女子玄衣宽松,露出肩头,双目似闭未闭侧坐楼栏,抿起红唇轻轻吹奏,芊芊十指跳动,洁白细长犹如细小树灵。
笛声悠扬飘荡,清脆悦耳,本是欢快之意,却听得让人不免有那挠心挠肺的缠绵悱恻。
一曲终了,女子转头看着山坳里走来的一个小娃娃,轻轻一笑,竟是直接懒洋洋的躺在了竹廊地上,头上钗子掉落,青丝打碎了流淌一地。
她也不去拣,只等着那小娃娃前来。
涂山如春走到竹楼前,瞧见那玄衣女子比自己还爱打滚,心中颇觉好笑,可不敢真笑出来,忙麻溜的跑上竹楼,坐在她身边说道:“那武报喜来啦,就是不知好歹,把我累的够呛。”
女子轻轻一笑,一撩裙裳把他打翻在地,这才说道:“吸了人家的血,还不知好歹,累就累点,就当磨练,把你带出来,可不是让你来抱怨的。”
涂山如春干脆也躺在地上打滚,滚得远远的才说道:“她在三生石上已经坐了五个月了,要不要紧?”
女子乜斜他了一眼,玉指一勾,只听“噗”的一声,涂山如春变作一只小狐狸,飞到她的怀里。
女子轻轻抚摸的它的皮毛,抬头看着上空的云雾,说道:“南荒的禁制又扩大了,是该早些解决。等他醒来,你便让他来这潭水里泡一泡。”
小狐狸打了哈欠,双眼眯成了缝,它对那南荒不南荒的毫无兴趣,只要那武报喜赶紧滚蛋就行。
在这山坳里,若不是有那热泉滚滚,发出隆隆之声,时间都似静止了一般,让人突感不真实。
整整两个时辰,那女子再也没有说过话,只是慵懒的抱着小狐狸闭目安睡,直到那日头下落,才微微睁开眼。
又安静的待了一会儿,这才站起身子,提着小狐狸的脖子,走到那竹楼之外。
看了一眼三生峰,募得把小狐狸扔了出去,冲破上空云海,直飞三生峰。
修行时光不值钱,却又最是值钱。武报喜又枯坐两月,到了这日清晨才悠悠醒来。
见到眼前一胖一小两个人,正瞪着大眼睛望着自己,那馋嘴模样瞧得是一阵恶心。
武报喜倏然跃起退后,那料身后还有一人,就要与他撞个正着。
施真子伸手一推,一股柔和的气劲抵消他的冲击,又按在他的背上手腕一翻,便把武报喜捞到了手中。
武报喜一阵头晕目眩,竟是使不得半分力气,察觉到体内真元居然已经枯竭到半滴不甚,肚中咕咕直叫,空空如也,更是饿了眼前发黑。
“三生石有多神奇,只有经历过的人的才知晓,小师妹这一坐。就是几个月,也真是厉害。”
“那是那是,就是咱们可苦了。”
……
听着他们各说各话,武报喜终于是了解这段日子来,自己可是害苦了几人,可现在肚子饿得发慌,便说道:“师兄门,先给我找点吃的。”
施真子把他横抱而起,对着傅龙云说道:“我这就带她去热泉,你准备准备,到时一起出发去南荒。”
武报喜一愣,心道:“这可不妥,我如今半分修为没涨,还空了一身真元,这要是去南荒,还不被虐死。”忙说道:“我可没说要去,要去你们去,我如今修为都没了,可不会去送死。”
涂山如春有了靠山,嘴巴硬气,见他这怂样,嗤笑道:“这娘们就是娘们,一点都不爽利。”
武报喜气歪了嘴,嘿嘿笑道:“小子诶,你等着,到时候别哭爹喊娘。”
施真子见那涂山如春还要回骂,忙御空而起,朝着两仪峰后山飞去。
“小师妹是什么时候见到师傅的,又是在哪里独自修行?”施真子自觉抱着自己的小师妹,图觉尴尬,便没话找话的说道。
可武报喜听的却是一惊,好在早有托词,便说道:“半年前,哦,不对,这都快一年了,当时在斩龙国东王山附近,遇到一头恶鬼,被师傅救了下来,之后就一直在那鬼洞里修行,几个月前才刚刚回山呢。”
见他突然之间不在言语,眼神更是不敢看自己,瞬间醒悟到原来他是害羞了。
武报喜哈哈笑道:“师兄,这九霄宗可有男女授受不亲。”
施真子一愣,心中尴尬之意消失全无,轻声笑道:“修行之人也是人,只是对于男女之事,想的透彻一些。随着修为越高,对身体的了解越多,反而会对那男女情爱之事越发嗤之以鼻。”
武报喜听到这翻话,不敢苟同,便笑着问道:“师兄可达到了这个境界?”
施真子呵呵一笑,一手把她揽在臂弯之中,一手顺着三生峰指到云饮峰,说道:“这不是境界不境界的问题,是无所求,能修行的女子哪个差了?修为越深,越是靓丽,就说咱们九霄宗,那些女真人可真不差,可有又几个找了道侣的?”
武报喜笑道:“那是未见小情郎,心思没动,又或是见到了小情郎,却低不下头,使得好好的缘分,就此断了。”
施真子揽着他凌空而走,摇了摇头道:“等你经历真正的搏杀,就会知道如今说的多幼稚。”
武报喜一愣,忙问道:“师兄这话怎么说?”
施真子脸色有些黯淡,似是想起了什么,吐出一口浊气,这才说道:“修行之人搏杀之时,总是各种术法横飞,稍有不慎,连尸体都被打碎了。若是重伤不起,哪里还会在乎低不低头?”
武报喜瞬间就明白了,看着他那黯淡的神情,没有在说下去。只是心中突觉这世界有些残酷,残酷的有些不讲道理。
修行之人的强大,不单单是体魄术法,还要有强大的内心,正如那日银发女子所说,若是敌人专挑你软肋,你如何自处。
这个世界有趣也无趣,修行修得人都变成了不是人,武报喜最在意的东西,在这里却变得不那么重要。
武报喜心中突然出现一个念头,若是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厮杀,那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世界?若是让天机堂把法宝造成普世之物,方便凡人,那又会是怎么样的一翻场景?
武报喜似是看到了那方景象,千丈法船遨游天下,诗人登船头,饮酒作诗歌。
一对对神仙眷侣携手并进,耳鬓厮磨不再是那的龌龊念头。
山连山有路,水连水有桥,天下大城不只八个,从东到西一日便可游。
施真子瞧她眼神痴迷的望着远方,笑的颇为甜蜜,似有无限美景扑面而来,心中欢喜之意不言而喻,只觉天地高远,任人闯荡,再也没有拘束,是称真仙人。
施真子停了停,抛出长剑脚踏其上,带着武报喜笔直的冲天而起,眼前只有一方蓝天,变得更加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