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小钢醒来时卢昊还睡得正香,毛磊和顺子他们也都在忙着穿衣服。来到仓库时四贺正拿着一大把收据和主管严贵宾对账,见小钢过来就开玩笑地说道:“小钢弟,请我吃饭吧,马上就要领工钱了。”
“管,四贺哥,等领了工资就请你。”
四贺从严主管手里接过他刚开好的单子,“我是和你开玩笑的,挣的都是辛苦钱哪能随便乱花。”
“这到没什么,四贺哥,我绝对说话算话。”
四贺笑了笑,“这次就算了,我连夜班都得带没有时间。不过玉柱哥说了,等他忙完烟台那边的事,就回来好好请我们搓一顿。”
“我都怪好几天没见玉柱哥了,原来他去了烟台。”
“是的,那边是咱们公司的货源主供地。好了我得去财务科,等会见。”
今天是小钢来这里之后干的最多也是最累的一次,从早上七点半开始到下午六点总共装了三十六车货,其中还有四个大的集装箱是运往大连的。啤酒的销量比红酒多得多,但利润却比红酒少。小钢以前去过几次酒吧知道洋酒的价格非常昂贵,一般的消费者是喝不起的。
当他拖着疲倦的身子走出仓库大门时,想到来北京这么多天了也没给家里打一个电话,老爸在家一定会非常着急的。他不由自主地就走到公用电话亭前,投了一个硬币开始往家里拨号。电话铃响了半天,但一直都没有人接。“娟子高考也早结束了,家里应该有人的。难道他们还都在二叔那?”他又拨了秦山靖家的号码,很快就有人拿起了电话。
“喂,你好!”
小钢听出是二婶的声音就说:“二婶,我是小钢,您和二叔还好吧?”
一听是小钢,司红艳的声音立刻变得低沉起来。“小钢,你受苦了。这些天我和你二叔都担心死了,还有你建生哥几乎每天都来电话问你的情况。”
“放心吧,二婶,我很好。对了,我爸和娟子呢?”
“他和娟子都搬到大锁那去住了,你爸每个礼拜二都要到老年大学教书法。”
“好的,二婶我知道了。还有,凡城那边有没有什么情况?”
“没有,你走了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来过。”
“二婶,娟子这次考的怎么样?”
“听说考得很不错,她填的是上海复旦大学,就等着录取通知书了。”
“二婶,娟子一走就剩我爸自己了,让建生哥经常去看看他。”
“这你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他的。小钢,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如果实在混不下去就回来。”
“我知道了二婶,别的我也就不多说了,再见!”
放下电话他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定了定神走到路边去拦的。
很快就有一辆“的士”停在他的跟前,小钢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师傅,到哪?”
“中关村西区。”
来到梁书明的店里时他正和几位小伙子一起在卸货,见小钢过来就问道:“小钢,这会没事了吗?”
“是的,下班顺路过来看看。”
梁书明笑了,“老弟,你住在东城区而这里却是西北区,明明是绕路怎么能说是顺路呢?看来你找我一定有事,没关系你就直说吧,只要是我能办到的绝对答应你。”
小钢见他如此爽快便毫不掩饰地说:“我想从你这弄点货到七里塘街夜市去卖,可管?”
梁书明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这是好事,怎么能不管?”
“可是我手头的钱不多,先少弄点。还有,如果货没卖掉,你给不给退?”
一听小钢这样说,梁书明立刻认真起来。“小钢,我们虽然是萍水相逢还谈不上什么朋友不朋友的。但请你记住,只要你想做这个生意我绝对会支持你的。这样吧,你想销售什么货我全都按进价提供,卖掉给钱实在卖不掉的就退给我。账一个月内结一次,你看怎么样?”
小钢十分感激地握着他的手说:“梁总,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对我的支持和信任。”
梁书明笑了笑,“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如果你愿意明天就过来,我还可以把三轮车借给你用。”
“那行,我就不要到二手市场去买了。昨天晚上我在夜市碰到了一位卖音响的小伙子,他白天在这里上班晚上就拿着店里的货去卖。”
“我觉得你先拿些鼠标和键盘去试试,如果好销就再多弄些花样。”
“书明哥,你真是太好了。”话一出口他又觉得有些不妥,“看我激动地连梁总都不喊,竟叫你书明哥了。”
“小钢,没关系,这样最好。”
“那管,我以后就喊你书明哥了!”
“管!”梁书明学着小钢的口气回答道。
从梁书明的电脑公司出来,小钢又打的回到了四合院。他高兴地哼着刘欢唱的《好汉歌》推门走了进去,卢昊正同朱宝德在说笑着。
“小钢,今天遇到什么高兴事了?”平时很少和他们搭腔的朱宝德这会却主动问小钢。
小钢还没来的及回答,卢昊就拎着早已准备好的两瓶衡水大曲递给他。“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走,我们去吧!”他说着就俯身将朱宝德拉了起来,然后把一根单拐放到他的胳肢窝里。
在路上卢昊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脸望着小钢,“对了,你刚才那么高兴?自从我们认识以来,我可是第一次见你这样开心。”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我们也快发工钱了,今天四贺说的。”
“不会吧,就为这?”
“自己的辛苦劳动换来了应有的报酬,你说这不是件很值得高兴的事吗?”
“那到也是。小钢你先去找个位子,我和朱师傅一起,他走得慢。”
“好吧,那我就先走了。”
他们去的饭店是最近才开的,生意很好。卢昊要了四个菜,两炒两烧。分别是炒土豆丝和葱爆腰花,烧小鸡和瓦块鱼。
卢昊开始只是劝他们喝酒,等一瓶酒见了底准备开第二瓶的时候,才向朱宝德提出了想让他在工地给找个木工活干。
此时朱宝德正在兴头上,二话没说就满口答应了下来。“放心,这事就包在我身上,等我脚好了就给你办这件事。现在好的木工师傅非常抢手,只要你能胜任一月起码得拿四千多。”
卢昊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他双手端起酒杯毕恭毕敬地向朱宝德说道:“那宝德哥,我就先敬你一杯!”他说完一仰脖子将杯里的酒就给喝完了。
朱宝德也非常爽快地喝干了杯中酒,“我在深圳那几年,还真没挣多少钱。”他放下杯慢条斯理地说着,并用手抹掉了下巴上的酒渍。
卢昊边给他倒酒边问,“深圳的工钱比这边高,你怎么能没挣到钱呢?”
他从大海碗里挑了块鸡肉放进嘴里,“你不知道,那地方消费水平高,挣的多花的也多。我们工地上有一位当地人,他三十多了还没找对象结婚。开始互相都不了解,见了面也没有什么话说。后来处熟了我就问他‘阿奇,你怎么还不结婚?’你们猜,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卢昊和小钢都茫然地摇了摇头。
“结婚得要钱,我虽然攒了几十万,但在这里还是穷光蛋一个。现在的女孩子眼眶子都高了,谁肯嫁给像我这样的一个穷光蛋?”朱宝德的目光中闪现着异样的神色来。
卢昊立刻接过他的话说:“我的乖,几十万在我们那可就是大富翁了。宝德哥,这小子是不是有点夸张?”
“他说的一点都不夸张,在那里撂棍都能砸着一个百万富翁。”
卢昊还是有点不相信就转脸望着小钢,“小钢,你觉得呢?”
小钢抚弄着酒杯笑了笑说:“有这个可能,那里是经济特区比内地开放,相应的优惠政策也很多。”
卢昊依然是疑惑不解地问朱宝德:“这和你没挣到钱有什么关系?”
没想到朱宝德右手往桌子上一拍,“怎么没有,就是因为我相信他说的话才被骗走十万块的。”
卢昊迅速地和小钢交换了一下眼神,“被骗走十万块,那可是你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
“是的。”朱宝德说着端起酒杯猛地喝了一口,“你们不知道,我在深圳一干就是三年,中间除了老婆带着孩子来住个把月外,连一次老家都没回过,就是想要多挣些钱带回去。”
小钢倒了一杯茶递给他,他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你是怎么被骗的?”卢昊问。
朱宝德呷了一口茶,然后将身子靠在椅背上。“一天晚上他到工地找我,说是出去随便走走。老实说自来深圳这么多年,我还从没正儿八经地出去遛过。除了买些日常用的小东西和理发
到过不远处的商业街外,平时根本就不出门。我二话没说就穿了件衬衫跟他走了。谁知没走多远他就伸手拦了一辆‘的士’朝滨河大道方向驶去,二十分钟后在南华村一个布满美容、美发店的偏僻街道停了下来。他下了车竟直朝一家灯光昏暗的发廊走去,我因从未到过这种地方而有点犹豫不决。他回过身来拉住了我的胳膊‘进去洗洗头,一会就好。’我说‘昨天才剪的,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他说‘那你也得进来在里面等我。’这下我没法再拒绝了只好跟着他走了进去。里面有三四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她们见我和阿奇进来忙一起迎上前。阿奇好像和她们很熟,他们一边打情骂俏一边走进了旁边的小门。我也被一位妙龄女孩给推到屋里,她二话没说就把我按倒在沙发床上。我当时惊慌失措地连声说‘我刚剪得头,洗过了。’”朱宝德说着望了望小钢和卢昊。
卢昊顿时明白了过来,“原来他带你是去发廊干好事的。”说完他笑了起来。
朱宝德被他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后来我还跟他去过几次,但每次都是不同的发廊。当然钱也都是他付的。”
小钢对他说的一点都不感兴趣,就起身说是去趟卫生间。
小钢走后朱宝德接着说:“当时我很后悔,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老婆。最终我还是下定了决心,绝不再和他一起到那种地方去了。两个月后,也就是中秋节前的一个上午我在工地上正干着活,他突然走过来向我说‘老弟,借我6000块钱用一下。’听他要借钱我的心当时就‘咯噔!’一下,这些血汗钱我都存在银行里,平时自己都不舍得取出来花。说真的我是个穷命最怕人向我借钱,所以就脱口说道‘你自己不是有几十万的存款吗,怎么还向我借钱?’他显得有些不高兴起来,‘怎么,你是怕我不还你吗?我的钱都存的是死期,现在取不划算。’我看他这样心里也觉得有点愧疚,但还是不情愿把钱借给他就说‘我的钱也是存在银行的。’他从怀里掏出一盒三五烟递给我一支,‘阿德,你放心,我最多也就一个礼拜还你。我看中了一辆二手哈雷戴维森摩托车,价格谈好了18000块。现在车主正等着我付钱提车呢,晚了就会被另一个买家骑走。’他说到这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存折向我晃了晃,‘你若不信这个存折就先放在你那,等我把钱还你后再给我。’我接过存折看了看,上面果然有好几十万。这样一来我的心里有了数,就把存折还给他说‘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走,咱们一块到银行去取。’我向工头请了一会假,和他一起到对面的银行去取钱。在我填好单子排队取钱的时候来了位戴墨镜的小伙子,他和阿奇说了些什么还从衣袋里取出一张卡片。阿奇接过卡片走到我面前说‘这位就是车主,他说要把钱打进银行卡里。’我从来没见过什么银行卡,就把存折和单子都递到他的手上。‘你看着办吧,我不知道怎么打。’你说奇怪不奇怪,取款单是我自己写的明明就是6000元,可谁知等月底存工资一看,我的乖乖不得了了,上面却显示还有一万多块钱。我当时就懵了,自己又没花过什么钱怎么会少的呢?我去找阿奇,工头说阿奇已经不干去香港他姑妈那了。我一听这话眼前突然变得昏黑无光,差点栽倒在工头住的铁皮房前。”
卢昊听的入了神,好久才抱不平似的骂了声:“狗日的也太缺德了,连自己弟兄的血汗钱都骗。他一定是在你不注意时换掉了那张单子。”
“是的,派出所的民警到银行去查了,单子确实是阿奇提前写好的。那张卡片是他在香港一家银行开的户,事情过后就注销了。”
喝好酒回到住处,朱宝德让毛磊给他倒了一盆水胡乱擦了擦就睡下了。小钢和卢昊在盥洗室边冲澡边说着朱宝德的事。
卢昊说:“我还以为他在深圳花钱花的多潇洒呢,谁知自己的血汗钱竟然被人给骗了。”
小钢在身上打了一遍肥皂,然后用海绵使劲搓着。“我觉得他是喝酒喝多了说话留不住口,不然谁会把这样的事往外说。”
“那个叫阿奇的也真想的出来,先拉拢接近他然后再下手。怪不得他不愿在深圳干了,在那栽了跟头。”
小钢端起一盆凉水从头到脚冲了下来,“出门在外一定要多长个心眼,不然遇到类似的事情你后悔都来不及。”
“他现在处事那么谨慎,我想肯定跟那次被骗有关。”
小钢默许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