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景春把烟蒂扔出老远,“真实情况比电视里演的还精彩。”他的脸上露出了对玉柱十分钦佩和赞许的光彩来,“按照约定他们在郊区的一个旧仓库里见面。对方来了三个人,一个是当地的黑社会头子孔祥民,另两个是他的保镖梅武和王涛。据说这两个人都曾参加过山东省的散打比赛,且都拿过名次。玉柱哥拎着空箱子走到他们的面前,然后非常沉着地打开了。
望着空荡荡的箱子,孔祥民恼羞成怒抬脚就把空箱子踢出老远。随即又往怀里去掏家伙,而他的两个保镖也迅速向他包抄过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玉柱哥猛地抓住了他掏枪的手,随即左拳和右脚以比闪电还快的速度将梅武和王涛击翻在地。就这样他以一敌三,赢得干脆利索。听说后来他还和孔祥民成了朋友,只要他一到烟台,孔祥民就在烟台南山皇冠假日酒店设宴请他。”
“看来那批货有问题,不然人家也不会利用这个来要挟老板。”小钢试探性地问了句。
“你刚来有些情况还不了解,不过这样最好省得惹麻烦。”
“我不明白,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一听小钢这样问,黄景春忙向左右看了看然后小心翼翼地说:“兄弟,你以后只管干活,这样的话千万不要再问了。”
小钢知道从他口里是掏不出这些秘密的,就装作不当一会事似的说:“我问这些干什么,又不能当饭吃。对了,玉柱哥是怎么到这里来干活的?”
黄景春身子往前挪了挪平躺在地上,望着树缝间的蓝天慢条斯理地说:“这个说来话就长了。”
小钢又将一支烟放到他的嘴上,“没想到玉柱哥的故事还挺多呢。”
“是的,在跟赵铁牛习武的那段时间,玉柱哥不知什么时候和他的独生闺女美玲好上了。你不知道,那美玲长得高挑、水灵、漂亮,真不比城里的女孩子差。正是因为如此她妈龚秀英才一心让她好好读书,争取考上大学将来在城里嫁个有钱人家。如果不是他们因逃学而被老师告了状,赵铁牛两口子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其实赵铁牛还是非常欣赏玉柱的,因为从他身上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但迫于龚秀英的压力,他也就不好再过问这件事了。后来美玲被她舅舅接到了徐州,而玉柱也被师母警告不许他再和美玲来往。然而他们当时正处在热恋之中,口头的警告又能起什么作用呢。有几次美玲都是偷偷地从徐州跑回来跟玉柱见面,龚秀英对此非常生气她索性也去了徐州。心想:你上学放学我都在校门口看着,难道你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然而没想到的是她虽然看住了美玲,却没有看好玉柱。开始她也没发觉,只是后来觉得有点不大对劲。美玲有时出去上厕所要花个把小时,还有一次下晚自习她愣是在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见美玲出来,回到家却发现她竟然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于是她就多长了一个心眼,在美玲去上厕所的时候跟在后面。果然,美玲去厕所没有几分钟就出来快步朝街角的一个公园走去。在门口和美玲见面的人正是玉柱,这下可把她气坏了。她想冲过去每人扇他两个耳光,但又怕这样做不仅制止不了他们还会让自己的闺女出丑。回到家她就跟哥哥商议,怎样才能比较稳妥地解决好这件事。龚秀英的哥哥龚朝宗是位工程师,他考虑了一会后就说‘没有好办法,现在的年轻人你逼急了他们什么事都能做出来,不如先答应他们然后再慢慢地想办法。’龚秀英当时还坚决不答应,‘就这么同意了岂不是太便宜了那小子?’而龚朝宗却耐心地开导妹妹道,‘这也是目前唯一的选择,等他们的热火劲一过什么事就都好办了,先冷处理不要太急。就跟你当年一样,如果不是父亲做得太绝没给你留条退路,你也不会赌气跟那小子跑江湖卖艺最后落在农村过穷日子。’龚秀英有点嗔怪地反驳说,‘是他冒死救了我,不然早就被那两个混蛋给糟蹋了谁还会娶我?我爸就是老愚昧,为了这事还要登报声明和我断绝父女关系。哥,你想想他这不是硬把我往铁牛身上推吗?’龚朝宗笑了笑,‘你自己就是一面镜子,再不吸取教训恐怕又要在美玲身上重演了。’他说到这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老爸最疼的就是你,他在临走的时候还再三地嘱咐我要好好地照顾你。’龚秀英听到这话心中一酸,‘也怪我当时太任性,明知道爸爸的脾气倔可还是硬和他顶。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话一点都不错,这些年我跟他确实是受了不少的罪。现在我把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美玲身上了,她如果再重蹈覆我的辙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龚朝宗安慰她说‘铁牛不是交了许多徒弟吗?你们的日子比过去好的没有影。别说了,这事到此为止,明天你找他们谈谈。放心,你就照我交你的去做,保准会说服他们的。第一,不反对他们两人继续相处。第二,美玲必须安心读书争取考个好学校。还有玉柱更不能影响她的学业,先找个活干不要闲着,趁年轻要多挣些钱不然就是以后结了婚也得受难为。’龚朝宗的法子果然很灵验,美玲首先表示只要父母不反对她和玉柱好,那么她就一定会安心地上学。而玉柱也下决心去挣钱,绝不让美玲跟自己受委屈。”说到这黄景春看了看小钢,“当美玲考上北京师范学院后,玉柱也跟着来到了北京。虽然他们同在一个城市里,但平时却并不怎么见面。随着生活环境的不断变化,美玲在对待他们之间的关系上也冷静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用火热的感情对待玉柱了。而玉柱似乎也感觉到了这一点,觉得自己在北京混了这么多年也没混个人模人样,在美玲面前也越来越显得有些自卑了。”
“他们的感情基础不是很好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还不都是为了钱。美玲自从上了大学,对穿戴都开始讲究起来了。玉柱到北京先是在建筑工地当小工,一个月最多也就是千把块钱。自己平时再省吃俭用也满足不了美玲的需求,更何况还要给她掏学费。迫不得已他又四出奔波终于找到了这个差事,装车卸车按件计资多劳多得,比当小工多挣了一千多块钱。明年美玲就要毕业了,如果是留在北京他们还得面临着买房子。而就是回到家乡,也得有足够的钱把老房子推倒翻盖才行,不然你把人家娶过来住在哪里?”
“那玉柱哥的家庭条件怪差吗?”
“差倒不是很差,只是他还有个弟弟,去年说了个媳妇可能明年就要结婚。这样一来家里就没有能力再帮助他了,完全得靠自己去努力。”
“那他过二十六岁生日的晚上,是不是和美玲在一起?”
“可能是吧,这事四贺知道,晚上他们两个一起出去的。”
“你们不是一个庄的吗?怎么他对四贺这么信任。”
“他刚来这里的时候,有个叫汤毛的当地人曾找过玉柱的麻烦,是四贺出面化解了他们的矛盾。其实汤毛就是想耍耍威风,让玉柱听他的使唤。谁知玉柱根本不买乎他那一套,面对着他们五六个人从容地在地上捡起一块红砖往头上一磕,结果红砖‘啪!’的一声断为两截。紧接着他又飞起一脚,把二百多斤的红酒桶踢出好几米远。这下在场的人都惊呆了,他们面面相觑好久都没反应过来。就在汤毛下不了台的时刻四贺赶到了,他做为中间人在附近的阿涛鱼馆请他们吃了一顿饭。”
“汤毛呢?”
“这件事发生没多久,他就离开了,听说是跟一位朋友到非洲挖金矿去了。”
“唉!其实玉柱哥真的是很不容易。”
“是的,但他对美玲的感情却一点都没有改变。”
“但愿他们有情人能终成眷属。”
从这两次谈话以后,小钢就对玉柱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觉得他是一个既重感情又非常讲义气的铮铮汉子。尤其是他练就的一身好功夫恐怕并不比自己差,这完全是出乎意料之外的。虽然他们现在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但小钢对他的敬重之情却是越来越深。
随着销售量的不断增加,仓库里又新招了七八个工人。四贺根据老板的安排,将他们分成两个小组。一个小组有十个人,按月轮流上白班和夜班。小钢所在的组由黄景春负责先上白班,早上七点开始到下午六点钟准时走人。这样以来,小钢晚上就有了充裕的时间。开始他还能在家安心看看书。但好景不长,朱宝德因为在工地被钢筋扎伤了脚不能去上班
。小钢受不了从他身上发出的浓浓的药水味,就穿好衣服到外面去呼吸新鲜的空气。渐渐地他养成了夜间外出散步的习惯,先是附近的一些公园和超市,后来又转到几家比较远的小商品市场。在这些小商品市场上,他看到的大都是青年男女用自行车或者三轮车带着整箱子的货摆在地摊上叫卖。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生意也不错。有一位小伙子在摊位上摆着电脑专用的音箱和耳机,他觉得好奇就走过去和对方聊了起来。
“兄弟,人家都是卖衣服、鞋袜和小五金什么的,你卖这些东西有人要吗?”
小伙子抬头看了看他说:“还行,有时好的情况下每晚也能挣个百儿八十的。电脑这玩意虽然是才刚开始流行,但过不了多久它就会进入寻常百姓家的。”
听着小伙子有点自信的话语,小钢想到了梁书明也说过同样的话。
“你有工作吗?”
“有,在方正电脑公司上班。这些东西都是从公司批发的,卖掉结账,卖不掉就原封不动的退回去。”
这句话提醒了小钢,如果自己也利用晚上的时间到这里来摆个摊,不是又能增加一笔收入吗?于是他试探性地问:“兄弟,如果我也想卖这玩意,从你们公司能进到货吗?”
“能,数量越大就越便宜。”
“那你这些东西要是用现钱进的话得多少钱?”
小伙子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这都是中低档的,起码要三千多块钱。”
小钢咧了咧嘴,“不就这么点货吗?三千多块钱,确实是太贵了。”
“是的,物以稀为贵吗!”
一位学者风度的中年人和女儿说笑着走了过来,他非常认真地在惠威和漫步者之间挑选着。
小钢怕影响他做生意,就不声不响地走开了。
在回来的路上,他始终都在想着摆摊卖东西的事情。当然如果要花钱进货的话,恐怕身上的钱是不够的。除了清洗帝都大厦挣了两千多块钱外,到现在还没有一分钱进账。不过再过几天他在怀睿公司就干满一个月了,到时也还能领个两三千块钱。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应该还有一千多块钱,这段时间自己除了配份子吃饭别得也没乱花。”
他想到了梁书明,如果从他那先弄点货卖不知可管。反正行不行明天下班得先过去看看,自己还有千把块可以少进些。
回到四合院卢昊正在盥洗室冲澡,见小钢进来就高兴地向他说:“小钢弟,活干完了,这回领了五千多。明晚你下班别乱遛了,我请你去吃饭。”
小钢接了一盆水放在大理石台子上,“那得晚一会,下班后我要去办点事。”他说着开始用毛巾擦洗着身子,“对了,把朱师傅也喊上,他养伤在家正是个好机会。”
卢昊沉思了一会,然后说:“其实我觉得干大楼清洗的活还是很挣钱的。”
“挣钱归挣钱,但安全更重要。如果没有机会也就算了,可现在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
卢昊穿上一个大裤头,“你说的也对,明天我就喊他顺便再谈这个问题。”他开始洗换掉的衣服,“对了,你现在干的怎么样?”
“还好,再过个把星期就能领工资了。”小钢坐在板凳上将脚放在盆里使劲搓着。
“听景春说玉柱哥现在是销售部的经理,他这会管了。”
“是的,本来公司的货在北京的销量就很好,这下又扩展到天津和大连以及周围的一些中小城市。”
“怪不得,你们开始分白班和夜班,一天到晚的装货。”
“玉柱哥名誉上是销售部经理,但还有更重要的工作那就是当老板的贴身保镖。”
“他的功夫好,老板没看错人。只是有点危险,得给老板挡子弹。”
小钢笑了,“这又不是战争年代,能挡几回子弹。再说,老板带着他也就是谈个生意什么的,能有什么大事。”
“这倒也是,能得到老板的信任玉柱哥今后一定会前途无量的。”
等卢昊在院子里的铁丝上晾好衣服,小钢就和他一起回房间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