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钢没有看到昌良和小新,便向李广久问道:“广久叔,怎么没见小新和昌良?”
“别提了,他俩晚上喝到半夜都醉的跟烂泥似的,昌良还是我让人背着回家的。”
秦山根走过来热情地向他打招呼:“广久哥,你也来了?”
“是的,山根老弟。我看这几个人长得都怪凶,你和小钢以后可得注意些。”
“没事,我们小钢也不是吃素的。广久哥我们走了,你也回去早点休息吧!”
“那是的,他在部队这几年不是白干的。”李广久说着挥了挥手就走开了。
小钢也把铁锨扛在肩上和父亲一道跟着人群往回走。
“爸,咱们村什么时候开始晚上巡逻的?”
“就这个月初才开始。”
“是上面组织的还是你们自发的?”
“是我们自发的,这个想法得到了蒋书记的大力支持。小钢你不知道,这段时间小偷猖狂的很,白天还好些一到晚上很多人就都提心吊胆地。王四家前几天被翻了个底朝天,不仅丢了三千多块钱现金连刚进的货也被拿走了。”
“他没在家吗?”
“在家,有几个人拿刀看着他呢!还有前庄的马大贺家,他去打工了就老婆带着两岁的孩子在家,半夜里被翻墙进来的小偷给强奸了。”
“这些盗贼也太猖狂了。”
“是的,咱们这离镇远,就是发现小偷报了案派出所也得几十分钟能到。这么长的时间,他们早跑得无影无踪了。”
回到家时娟子正揉着睡眼坐在堂屋打呵欠,见他们进来忙问:“爸,你们抓着小偷了吗?”
“没有,不过都被我们给吓跑了。娟子你起来干什么,快点睡觉去。”秦山根心疼地说。
娟子向小钢伸了伸舌头就起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秦山根把木棍放在大桌子旁也向小钢说道:“你也去睡吧。”
“好的,我这就去睡。”小钢说着走出堂屋关好门。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躺在床上一点睡意都没有。原以为他回到家乡就会相安无事,谁知道才几天工夫他们竟然会找上门来。他点着一支烟靠在被上埋头抽了起来,才吸了几口就听到父亲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是他迈着急匆匆的脚步向这边走来。
“小钢,你没睡吧?”他轻声问道。
“爸,我没睡。”小钢说着起身下床打开了门。
秦山根一进屋就闻到了烟味,“睡不着是不是?”
“是的,爸。”
秦山根坐在了椅子上,“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你也不要考虑的太多。只是这件事建生已经给你摆平了,他们怎么还会这样对你穷追不舍?”
“他摆平的只是城里的小霸王程六,朱黑子那边不好通融。爸,话不相瞒,我前几天又去了凡城。”
“你又到凡城去了?”
“是的,我本来是想去教训一下朱黑子的。我咽不下这口窝囊气,我必须要让他知道做坏事是会遭报应的。没想到我却在他的办公楼内,意外地救出了一位去调查矿难的记者孙勇。”小钢说到这用诚恳的目光望着秦山根,“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寄托在他的身上,如果他能把朱黑子的所作所为在报上揭露出来,那么朱黑子就会受到法律的严厉制裁。”
秦山根用疑惑不解的眼神望着他问:“有这种可能吗?我看你还是慎重点,别把问题看的这么简单。”
小钢凝眉沉思了一会,然后用无可奈何的目光望着秦山根说:“爸,那我就先离开一段时间,这样对我和家里都有好处。”
“目前也只有这样了,只是你又能到哪去呢?我们家在外面又没有亲戚。”
“这个没问题,我的战友多。爸,我又怕走了之后他们会找你们的麻烦。”
“不会的,他们的目标是你。我和娟子过几天到你二叔家去住,朱黑子就是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到军分区去闹事。”
“爸……”小钢心里一酸泪水也随即涌了出来,“爸,是我连累了你们,娟子马上就要高考了……”
“小钢,你别想的太多。”秦山根说着站起身把他那宽大的手掌放在小钢的肩上,“放心地去吧!也许这就是你人生中的一个坎,迈过去将会是海阔天空!”
“爸,您老不会埋怨我吧?”
“傻孩子,爸打心里为你高兴,你的侠肝义胆是我的骄傲。”
秦山根说完转身走出了屋子,小钢的心里一热泪水也随即涌上眼圈。
天还没亮小钢就起来了,他小跑着直奔仰望崖而去。 五六棵粗壮的梧桐树分布在茂密的青草丛中,两只斑鸠被他的脚步声惊得“扑棱!”一声飞走了。面对着中间最大的一棵梧桐树,小钢闭目沉思了一会,然后猛地睁开双眼挥拳对准树体连续击打。接着他又在梧桐树间迅速穿梭,并用掌、肘、脚上下左右齐开攻。
汗水顺着额头滚滚流下,他脱去衬衣沿着崎岖的小路走向山顶。
坐在仰望崖上,望着东方火红的天际,沐浴着清爽而舒适的微风,那萦绕在他自己心头多日的烦恼和忧郁似乎一下子全消失了。
群山在遥远
处变得模糊起来,而喷薄欲出的红日却清晰得像火焰般那样耀眼。
“世界如果没有了太阳,南极的冰雪将把整个大地覆盖。飞翔的小鸟找不到归宿的森林,而那明媚的花儿也会黯然失色。”
“我怎么会有这样一种想法呢?是不是自己对前途丧失了信心?不,世界绝不能没有太阳,自己也绝不能丧失对未来的信心!”
想到这他从岩石上站了起来,望着那渐渐升起的太阳心中豁然开朗。“其实我为什么要这么消极地对待这个问题呢?这难道不是我人生中的一个重要的转折点。我要把目光看的高、看的远一点,要通过自己的顽强拼搏来改变自己。有的人把挫折看得很强大,结果就会被挫折所击垮;有的人却把挫折看的很渺小,结果他就能重新昂起不屈的头颅,以达到人生最理想、最辉煌、最完美的境界!我秦小钢就应该是把困难和挫折看的非常渺小的那种果敢而坚强的人!我要走出小山村,走出淮海,到一个全新的世界去打拼。为了爸爸、娟子和丽美,还有那么多关心自己的亲戚、朋友;为了向社会证明我的存在和能力,我一定要克服一切困难去寻找属于自己的七彩光环!”
在回去的路上,他遇见了王四。“四哥,怎么没去镇上?”
“这两天有点头晕,我到前庄卫生所去量量血压。昌良来了,正在院子里跟山根叔说话呢。”
“他来的这么早,不知有什么事。那好,四哥你去前庄吧!”
小钢说着就急匆匆地往家走。还没到门口,他就听到了昌良的说话声。
一见小钢进来,昌良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小钢,是我们弟俩害了你。”
小钢忙将他扶了起来,“昌良哥,你这样说就见外了不是。”
“昨晚的事我真的是很后悔,要是没喝多一定会赶过来帮你的。”
“没事昌良哥,在这里他们是奈何不了我的。你想想咱们村这么多老少爷们都关心着这件事,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爸一大早见我就骂,说我光知道喝酒一点正事都不能干。这样吧!从今天开始我晚上过来陪你一起睡。有事,咱们弟俩共同担当。”
“昌良哥,你还是在家好好呆着吧!我这边你不用操心。”
“那怎么行,你不答应回去我爸还得骂我。”
“你跟宝民叔说,现在每个庄都有巡逻的不怕他们来闹事。”
秦山根向小钢说:“你们在这说话,我去镇上买点菜,中午咱们爷几个好好喝两杯。”
“还喝……”昌良有点胆怯起来。
秦山根把眼睛一瞪,“怎么,是不是怕你老子骂你?”
昌良点了点头。
“没事,回去就说和我在一起喝的。”秦山根开始换鞋。
小钢望着犹豫不决的昌良说:“既然我爸都这么说了,你就留下来等吃好午饭再走。”
昌良用手摸了摸后脑,“那好吧!”
“昌良哥你先到堂屋去坐会看看电视,我还没刷牙洗脸呢!”小钢说。
秦山根从门旁拿出一个手提袋,“对,你先在堂屋喝茶看电视,我最多个把小时就能回来。”
昌良进了堂屋打开了电视机,然后端起桌子上的茶杯。
小钢刷好牙,在压井接了满满一盆水开始洗脸擦身子。昌良见状忙出来制止他说:“小钢,不能这样。压井水凉,别受了风寒。”
“没事,我在部队一年四季都是用凉水洗澡。”
“真的吗?”
“这还能有假?”他说着做了几个拳脚动作。
望着小钢健壮的身体,昌良不无羡慕地说:“我要是能有你一半的本事就好了,起码能帮你对付他们几个混蛋。”
“昌良哥你放心,邪不压正这是千真万确的真理。昨天晚上在我们全村老少爷们面前,他们不照样如斗败的狗一样夹着尾巴逃走了。”小钢说着穿上衬衫和他一起进了堂屋。
昌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小钢,“这是我前天晚上在家门口捡到的,就插在锁扣上。”
小钢打开一看上面写着“管好自己的嘴,不然割掉你的舌头。”
“我没敢拿给老爸看,他整天都为我们弟俩提心吊胆的。其实我觉得他们也就是吓唬吓唬我。”
“话也不能这么说,平时还是要小心一下为好。”
正说着小新从外面走了进来,“昌良哥也在。”
“是的,我来找小钢说会话。”
“昨晚的事我都听说了,小钢,真不好意思都怨我。本来我觉得昌良哥忙里忙外的很辛苦,晚上就陪他多喝了几杯。”
小钢让他坐了下来,“小新,这事不能怪你。他们要来就来,我真的不怕他们。”
“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随时提高警惕恐怕要吃他们的亏。”
小钢笑了笑,“放心吧,他们吃了这次亏一时半会是不敢再来的。对了,小新,你中午别走了,我们弟仨喝两杯。”
“今天真不得闲,我一会上惠芬嫂子家去看小麦。”
“怎么,惠芬嫂子要把麦子处理掉吗?”小钢问。
“是的,昨天吃喜面的时候不就说了吗?”
“我没在意,她是不是真的要去深圳找玉良哥了?”
“差不多,正在办边境通行证呢。”
秦山根拎着手提袋走进了院子,“小新,西头的刘洋找你呢。”
小新忙走出屋子,“山根叔,我忘带手机了。他在家吗?我等会过去看看。”
“在家,我在路上碰见的,他好像刚从你们庄回来。”
“那好,我得走了,等改天咱们再聚吧!”
昌良说:“你这两天忙,要不我给你装车去?”
“行,今天我把货源组织好,明天就开始集中装车。”他说着转向秦山根,“山根叔,我得走了。”
“一到这个时候你就是个大忙人,我也不留你了,去忙吧!”秦山根把塑料袋放在压井旁的石板上。
小钢一边送他一边说:“反正我这几天也没什么大事,如果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
“那好,明天装好车我们一起去送货。”小新说着走到了摩托车前。
“往哪儿送?”
“连云港,傍晚走后天就能回来。”
“管,我明天下午就去找你。”
小新一走,小钢就和父亲一起洗菜配盘。都弄好后,秦山根又坐在了灶台前准备生火。
昌良见状,硬是把他给拉了起来。“山根叔,您去堂屋歇着吧。”
秦山根拍了拍手,“那好,你们弟俩一个烧锅一个弄菜,我去写会字。”
娟子放学回来时,小钢已将炒好的菜全都端到了堂屋的大桌子上。“爸,我们的复习结束了,过两天再去学校拿准考证。”她说着又转向昌良,“昌良哥,你来了!”
昌良说:“来了。娟子,快该考试了吧?”
“是的。”娟子说着放下了书包。
秦山根望着娟子心疼地说:“好好在家休息几天,别在拿着书本不放了。我明天把老母鸡杀了,炖汤给你喝。”
“爸,我不能休息,还有许多习题没做呢!老母鸡就别杀了,等等吧!再让它多下几个蛋。”
“爸,那只老母鸡是娟子的宝贝疙瘩,她怎么能舍得让你杀?还是到集上重新买一只。”
秦山根点了点头,“说的也是。那就留着吧,它下得蛋正好能给娟子冲个鸡蛋茶。”
中午的菜虽然不多但却很精致,红烧鲤鱼是小钢最拿手的,还有醋炝绿豆芽,熘肝尖和家常豆腐。小钢打开古井贡酒的瓶盖先给父亲到了大半杯,然后给昌良和自己都倒得满满地。娟子盛了一碗鸡蛋汤,然后拿了两个馒头起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昌良忙说:“娟子,别走,在这我们一块吃。”
“昌良哥,你们喝酒说话吧!我到屋里看会书。”
秦山根说:“没事,咱吃咱的。我刚才给她盛了一碗菜,她就喜欢边吃边看书。”
小钢颇有感触地说道:“爸,我们家娟子真的是很用功,有机会我都想进学校读他几年书。”
“哥,电视大学很好。课程都安排在晚上和礼拜天,一点都不耽误工作。”娟子在屋里这样大声说。
“真的吗,等我回城的时候一定去看看。”小钢说着端起酒杯,“来,我们爷几个喝酒。”
秦山根抿了一口放下杯,“现在想上学了,以前怎么就没这个心思整天只顾玩?”
小钢不好意思地朝昌良望了望,“那时小,不懂事。唉!我们般上般大的一个都没上出来。”
“那不能怪人家,谁让咱们整天瞒着家长在外面瞎胡闹一点都不想学。”
秦山根叹了口气,“其实也怨我,觉得你妈不在了就放松了对你的管教。”
小钢见父亲心里不好受就忙接过他的话说:“爸,这样不是更好吗,我在部队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昌良端起了酒杯,“不错,小钢是个最讲义气的人从来都不会乱惹事的。学会做人比什么都重要,山根叔我说的可对?”
“对,怎么不对?这也都是命中注定的。西庄胜利家的孩子,去年不就考上安徽农学院了吗?”
小钢问,“就是那个王瞎子吗,他和我妈还有一点亲戚呢。”
“你得喊他表舅,老婆马芳每天除了照顾他还得下地干活,哪有闲心管孩子。”
昌良抹了抹嘴,“山根叔您老别再说了,都怪我们没有这个造化。”
“不说就不说,来咱们吃菜。”说着他拿起筷子叨了块鱼肉放进嘴里,“对了,他们可去找过你们弟俩吗?”
昌良摇了摇头说:“没有,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很小心。”
“那这就好,你们现在什么都别说,因为还没到该说的时候免得引祸上身。小钢的事也不必太过自疚,毕竟你们都是光腚在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要是小钢遇着这种事,你们也会挺身而出前来帮忙的。”
听着秦山根的话昌良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山根叔,有您老这句话我什么也都不说了。昌义不在,我就先敬您老一杯!”
秦山根忙把他按坐在椅子上,“不用敬,不用敬,千万别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