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洪武那家伙起事这么快?!”定远府的舰队刚到定州,杨希恩就从高克俭那边收到了京畿变故的消息,事发时间要比预想中的早很多让他大惊失色。
“是,刚才谯中丞亲自给我发来的勤王诏书,现在新洛阳和新长安大部已经被叛军控制,谯中丞带着御林军固守宫城,司马将军正在扶风星门准备应对董麟的进攻,而且叛军推举了一个皇室中人出来做伪帝。”高克俭的语气也很急切,当初给杨希恩作保证赵洪武不会这么快动作的人是他,虽自认算无遗策这次他还是漏算了那位连皇族宗室都不甚知晓的襄王殿下。
“皇室中人?谁啊?”听到这儿杨希恩更奇怪了,理论上他才是当前帝国皇位的第一继承人,其他人不是血脉太远就是身份卑微不足以服众,赵洪武想另立新君杨希恩不是不能理解,可总要找个靠谱的家伙来当这个傀儡吧?
“襄王杨育健,侯爷可听过此人?”高克俭反问。
“襄王……啊!”杨希恩在脑中仔细搜索了一圈忽然想起来自己的祖父杨新罗确实跟自己提起过有这么一个人,那是先帝还在世时候杨新罗最后一次上京觐见时候的事情,大概是穆宗杨琦实在找不到其他人能够保证自己这个私生子的性命,所以在那场父子谈判中同为宗室的杨新罗做了这对父子的保人。
“看来侯爷心里面有点印象呢,到底是怎么回事能跟属下说个清楚么?”身份低微的高克俭就没有得知这等皇室秘闻的机会了,到现在他都不清楚这个所谓的襄王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具体细节说来话长,你知道这个襄王是先帝穆宗的私生子原本没有帝位的继承权就够了,如果他确实还活着的话今年应该只有七八岁,我还真把这个孩子给忘了……”杨希恩懊恼地一拍脑门,因为事情久远再加上无关紧要,杨希恩听过之后就把杨育健的存在忘在了脑后,现在出事了他才想起。
“果然如此啊。”高克俭点点头,“赵洪武发出讨贼檄文之后我也查了一下这位襄王的底细,最常见的说法是这个襄王早在当今皇帝登基之前就已经病死,看来这些传闻是皇帝自己散布出来的?”
“是没错,我家祖父当年就是这场父子交易的保人。”杨希恩倒没有否认事实,“呵,居然想起来利用这个孩子,他赵洪武到底是盘踞两朝的老油条,很会挑人嘛。”
“侯爷,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反过来利用这场交易如何?”高克俭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利用?”杨希恩还没反应过来。
“宫廷中的传闻不是说襄王早已病死,事到如今再否认襄王的存在反而显得可疑。我们不如干脆就承认襄王的存在,但是重点散播襄王早就病死这件事情,如此一来赵洪武就算真把襄王攥在手里不知内情的外人也会怀疑现在的襄王到底是不是真的襄王,他想利用襄王给自己当挡箭牌的做法就会大打折扣。”高克俭果然不是寻常谋士,即便因为信息不对称造成了不利结果,他照样能够亡羊补牢及时作出策略调整。
“嗯,假戏真做是么……”杨希恩伸手摸摸下巴,“好,就这么做!虽然有点对不起那孩子,总不能让他被赵洪武那恶人给利用走上不归之路,具体操作由你来办,我这边要加急准备进攻西凉侯,一时半会儿大概是没空闲顾及别的事情了。”
“侯爷请放心,全都交给我办!”高克俭重重点头,关掉了通信。
——同时·益州侯府——
“哼哼哼,现在就动手了?赵洪武和董麟他们两个够猴急的啊。”同样是听说了京畿变故益州侯刘庆脸上却满是喜色,对于这头喜欢浑水摸鱼的老狐狸来说乱子越早越大越好,他待价而沽的态度使得现在这场乱局中益州侯府的态度变得举足轻重,可以说不管益州倒向哪个方面都会给那一方加上重大砝码,现在就看两方来向自己出什么价钱了。
摆在他桌前的是两份口径截然不同的文书,一封是以皇帝口吻由谯越发布的勤王诏书,内容无非是召集各地诸侯速速前来平叛,但是上面没写来了怎么赏不来怎么罚,措辞可谓乏善可陈。另一边是宰相赵洪武以襄王的口吻发布的讨贼檄文,上面罗列了一大堆的赏赐清单,然而大多都是些华而不实的官位名号。
这两份都不是他刘庆想要的东西,他要的比上面的东西更多,多得多。
“侯爷,进攻宁远府的准备已经就绪,您看是不是?”比刘庆还猴急的是益州府的参军,自从宁远府被列入刘庆的征服名单之后益州府上下就在为发动突袭做准备。
“再等等,我得让宁远先表态度,这样打起来才名正言顺。”然而刘庆很有耐心,他很清楚在这种时候突然发无名之师只会招致周围所有人的敌视和警惕,搞不好还会让本来的盟友变成敌人。
“那……侯爷,恕我直言,现在宁远府掌权的人毕竟不是张弘而是张攸,那小子以前就跟他父亲不合,他会不会真的违抗张弘的态度选择跟皇帝联手?”益州府的参事担忧道。
“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怕什么呀?”刘庆满脸的不在乎,“且不说张攸刚刚上位人心不齐,就算他咬着牙跟了皇帝,我们迟早要跟董麟站在一条线上,有这两份东西在我们反正都说得通。”
“原、原来如此,侯爷高见。”参事嘴上拍着刘庆的马屁,心里面却有点不是滋味,这般朝秦暮楚的外交态度真对益州府的长远有利吗?
——另一边·宁远侯府——
“……到底还是干起来了。”同样是摆在面前的两份书信,刚刚靠政变当上这个宁远侯的张攸苦恼到了极点。
一边是跟宁远府世代交好的西凉侯,一边是正统天子和抬腿就能打过来的定远镇远两家,究竟要选择哪一方说实话张攸心中是一点数也没有。在经历过镇远侵攻的那场惨败之后宁远府已经早就不是张弘执政时期的宁远府了,不但军事力量削弱到了跟镇远府半斤八两的级别,而且因为张弘早先的高压扩张政策导致周边所有侯府对宁远府都非常敌视。正所谓墙倒众人推痛打落水狗,现在的宁远府就是这条落水狗,如果在关键的时刻站错队宁远府就没有未来了。
做不来决定,张攸深知自己缺乏父亲那样的决断力。
“唉,结果还是要依靠他吗?”仰天长叹口气,张攸拿起那两封书信走出了书房。
他的去向是现在幽禁着父亲张弘的府中别院。
“怎么有功夫来看我这父亲了?府上的政事都处理好了吗?”虽然现在手中已经一点实权都没有了,张弘看见儿子张攸还是那副严苛又轻蔑的态度。
“父亲,今天我是来向您求教定远府的命运。”张攸表情严肃也没有反驳,直接将两封信放在张弘面前。
“……哦?”深知儿子性格的张弘立即察觉到可能是真有大事,连忙将视线投向那两封书信。
“父亲,您觉得该如何处置?”静静等着张弘把信件看完,张攸这才发问。
“你觉得呢?”张攸用眼角吊了儿子一眼,反问。
“我就是无法做出决断才来请教您。”张攸毫不讳言自己的犹豫,他知道在父亲面前掩饰也没有用。
“呵,亏我还企望你掌权之后能有所长进。”张弘嘲讽地笑了笑,“这么简单的决断你都做不出来,以后我死了你该怎么办?”
“请父亲教诲。”张攸脸上一红,低头道。
“答案很简单,如果是我掌权的时候必然会跟董麟站在一起,但现在情况不同了,真正掌权的人是你,你除了跟皇帝和定远杨家走之外别无他路。”拿起赵洪武那张檄文,张弘二话不说直接把它撕成了两半。
“是、是这样吗?”张攸目瞪口呆,他还以为父亲一定会怂恿自己跟董麟联手。
“你也不看看我们周围都是些什么虎狼人物,定远就不说了,他们要忙着对付董麟,镇远府可是满心地想着为之前的屈辱复仇,只要从定远借来一两员大将现在的宁远府根本招架不起。反过来说,就算我们投靠了董麟他能帮我们什么?隔着益州和荆北他就是有心救我们也没有那个力气,何况盟友对他来说就是拿来争取时间的筹码,我们的死活从来不会在董麟考虑范围之内,而且最近益州侯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吧?刘庆那头老狐狸根本不在乎谁在这场斗争中是正义的,他只在乎扩大他自己的地盘,所以不管我们选择哪一方他都注定要站在另外一方,与其选了董麟面对两面夹攻,还不如选皇帝把注定加入皇帝那边的镇远拉过来当盟友来得妥当,你说呢?”张弘这么多年玩弄诡计那不是白玩的,利弊得失他只消一眼就轻易看破。
“我明白了,多谢父亲的教诲。”这番话听完张攸感觉如同拨云见日,心里一下子有了着落。
“你小子想当好这个侯爵还得多学多练,以后有不决之事随时来问我,既然生了你我就有责任教育你到底,明白吗?”张弘的语气突然一松,像个真正的父亲般拍了拍张攸的脑袋。
“父亲……”张攸被搞得不知所措,这样的对话从他很小开始就没再有过了,从张弘下定决心扩大宁远霸权那时候开始。
“行了滚吧,别在这儿撒娇。”突然张弘又反手推开了儿子,“此事不宜过迟,不然就会给镇远和益州机会,早表态我们就能早争取到援助。”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