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陌独自来到花园,寻找那棵楸树。世人都不知雕魂楼把妖魔鬼怪的神印都封印在花木中,要想找到自己的神印并不容易,只有花千魂与北冥岩秀才知道。
前几天北冥告诉楸关于榎的神印时,葱陌正好在门外偷听到。她这两天一直忙着寻找楸树。像桃树柳树这些常见的树种倒是好认,至于楸树她根本不认识,她只能凭感觉寻找。
说起雕魂楼的花园那真是宛如仙境,郁郁葱葱,繁花似锦。树种杂而不乱,交相辉映。站在木桥上远望,溪中流淌着五颜六色的花瓣,锦鲤时不时跃出水面。走过木桥是一座轻纱凉亭,在亭中弹琴煮茶别有一番雅韵。但谁也不会想到每一棵树底下都埋着掌控式神命运的骨灰坛。
葱陌每次来到这里总是手痒得出奇,一见到好看的花朵必定会采摘下来。她找了片刻之后,又耐不住寂寞去溪边玩水,她老喜欢用石子砸水中的锦鲤。就在她玩得忘乎所以时,突然远处传来了几声嬉笑声,声音温柔娇媚。葱陌辨清声音方向,前去一探究竟。只见两个女式神相拥爱抚,在花前树下谈情说爱,一看就是在搞百合。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葱陌佯装出一副正颜厉色的样子。两个式神一见到她,神色慌张,赶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向葱陌低头行礼。
“两位姐姐别怕,我什么也没看见,我只想问一下这里哪一种树是楸树?”葱陌突然又和颜悦色地问。
“葱陌大人,请随我来。”说完,一个式神在前面带路。
三人在花园中绕来绕去,绕得葱陌头晕眼花。走了许久,她们终于在一棵树下驻足,那便是楸树。那树看起来与其它树没太大区别,三角状卵形绿叶,花冠淡红色,内面具有黄色条纹及暗紫色斑点。葱陌让两个式神先行退下,自己端详起这棵树来。她先摘了一朵花仔细观察,然后又闻了闻。
“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啊,难道榎姐姐的神印真的埋在下面吗?算了,试着挖一下吧。”葱陌不顾淑女的形象,卷起袖子,跪在地上,徒手开挖,整个一狗刨式,也只有她能做出如此不雅的动作。
葱陌能耐也挺大,挖了片刻,连树根都被她挖出来了。手上和指甲缝里都是泥巴,淡绿色的和服也沾满了污泥,她居然还在乐此不疲地挖着。
“你不用找了,神印不在那里!”突然之间一句话吓得葱陌心都提了起来,寒毛直竖。转身一瞅,只见北冥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她知道自己要完蛋了。
北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把她带回了房间里。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北冥质问道,语气中没有透露出任何情绪。
“挖着玩。”葱陌嘟哝道。
“很好玩吗?”北冥踱来踱去,审视着葱陌吊儿郎当的表情,打心眼里越来越厌恶她了。葱陌还不以为意,两颗眼珠滴溜溜地左顾右盼,双手食指对戳着。
“还好!”葱陌话音刚落,北冥一脚将她踢飞,她整个人撞破了移门,倒在了地上。当她起身时,嘴里一股血涌了出来。此刻她才恍然大悟,北冥这次是来真的。
“真的很好玩吗?”北冥又问了她一遍。
葱陌擦去嘴上的血,鄙夷地笑了笑,说:“好玩。”刚说出口,北冥又是一脚,葱陌重重地撞在了墙上,榻榻米上滴满了血。这次葱陌并没有倒下,而是支着身子靠在墙上。
“小陌,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何还要帮他们偷取神印?你别忘了,你现在已经是中鸢城的人了,应该同那些人再无瓜葛了。虽然我是女儿身,但我答应过你,一定会娶你的!”北冥情绪开始有些许激动。
“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但他们同样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不想看见你们自相残杀!”葱陌被踢得说话都有些艰难。
“小陌,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记得你说过要和我永远在一起的吗?你不可能为了这些才认识不久的朋友而背叛我。”
“我曾经是想和你在一起,可自从姐姐死后,我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因为我知道你是站在你姐姐和姐夫这边的,你不可能不阻止我去杀你姐姐、姐夫报仇!”
“就因为如此,你才背叛我?”
“我没有背叛你。”
“你没有?你不让我杀了云琰算不算背叛?你想偷取榎的神印又算不算背叛?”
“只因你想报你姐夫的一臂之仇才加害他们,你姐夫本来就是咎由自取,不能怪小云子!”
“说到底你还是帮着那小子说话,他究竟给你什么好处,使你如此执迷不悟?”北冥心生醋意。
“他?呵呵,只不过是个又傻又笨的丑男,然而也只有他能给我自由,给我快乐。我可以在他面前毫不避讳地抠着鼻子,可以随时从他碗里抢过红烧肉……”葱陌闭上双眼,脑海里回忆起过往的片段,嘴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
“你所谓的自由快乐就是如此没规矩没教养吗?你果然永远比不了你姐姐,你俩简直天差地别。”北冥鄙夷地笑了笑。
“葱陌永远成不了葱阡,你一直把我当做我姐的替身,而我也一直把你当做我姐的替身。但现在看来,我俩谁你都不像葱阡,也谁都取代不了葱阡。”
“你说的没错,只因为你是葱阡的妹妹,我才如此疼爱怜惜你,愿意与你分享一切。现在看来,也没有这个必要了,我宁愿每天守着葱阡的墓碑,也不愿意再看见你这个替代品了。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北冥含泪转过身去。
葱陌一听到“代替品”三个字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永远都活在姐姐的庇荫中,人人疼爱她都是因为爱屋及乌。现在姐姐死了,世上也没几个人真正爱她了。此刻她唯一想起的人就是云琰,却又生怕大家还在误会自己。她脱去了北冥给她的和服,里面仍然穿着那件她自始至终不肯换掉的淡绿色短褐,因为这件短褐是云琰用第一个月的工资给她买的。
葱陌拖着重伤的身子,刚要走出玄关,迎面和四大家臣之首的乜野纳宗相撞。两人对视了一眼之后,乜野纳宗突发一掌,将葱陌打进屋里。北冥刚才那两脚虽重却不足以致命,而这老和尚的这一掌却用足力道,分明要置诸葱陌于死地。葱陌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几近不能动弹。
“青照院,这是何意?”北冥也吃了一惊,因为她并不想杀葱陌。
“少主,花主有令,凡是陆村家的人一律格杀勿论。方才老衲在门外无意听到少主与之谈话,见这丫头并无悔改之念,故而替少主代劳,以绝后患。”乜野纳宗振振有词地说。
“她好歹跟我从小一块儿玩到大的,我不忍心杀她,所以想放她一马!”
“少主,这可是花主的命令,不能不照办。老衲隶属于花主麾下,有僭越之权,请少主切勿阻拦。”说完,乜野纳宗又向地上的葱陌打出一掌。北冥射出一道符咒,挡掉了老和尚的掌法,将葱陌扶起。
“少主,你无需为这丫头费神费力,你再怎么付出,她也一心向着云琰那小子!”
北冥动摇了,她打量着葱陌苍白的脸庞,问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愿不愿意与我在一起?”
葱陌虽然处于半昏迷状态,但意识还是清醒的,她微微摇了摇头。北冥见无法挽回,瞬间撒开了手,葱陌倒了下去。
此刻是如此的漫长,黑暗中的她只觉整个世界都在慢慢倾倒。刹那间,一切都静止了,一双温暖的臂膀抱住了她。她努力地睁开眼,只见那两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
“云……云琰怎么是你?”北冥一下子被震慑住了,她不曾想到云琰同景延奇会在这时候出现。
“我是来迎回我们的葱陌大人的。”葱陌一听到云琰的声音,安心地倒在他怀里,闭起了眼睛。
“你先带小陌离开,这里有我来应付!”景延奇展开扇子,掩面一笑。
“那你自己小心。”云琰奋力冲了出去。
乜野纳宗见状,也飞身追了出去。屋里仅剩下景延奇和北冥岩秀,两人剑拔弩张地对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