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寒风呼啸,大雪纷飞。小居灯光照夜,夜亮红梅,红梅映雪……好热闹的一个夜。
三人在一番打闹后还是围着火炉开始吃起香喷喷的鹿肉——雨儿吃肉,秀儿喝汤,南宫书却只能啃骨头……
雨儿实在饿坏了,她丢去筷子就开始用手抓:“唔……这野味好好吃,咱蜀家顿顿都是这个,到了白云城就好少吃到了。”
“那好吃你也要吃慢些,这锅里头还是滚的,没人和你抢……”南宫书笑得苦涩,他夹起一坨鹿肉在嘴边吹边朝秀儿嘴边递去:“秀儿姑娘你也是,别光喝汤,吃肉才补呀。”
秀儿脸色渐红,她瞥了一眼雨儿,再发现雨儿未瞧自己之后才勉强张口吞下,她边咀嚼轻声道:“我又不是没手,你干嘛喂我……”
南宫书又夹过一块肉放进秀儿碗中,他郑重道:“我若不强迫你吃,你就无法补好身子对抗病魔;在雪月楼也是,我若不为难你,你怎肯入我怀抱?”
男人与女人永远处于平行之上。女人更不会主动投怀送抱,你要做的便是绊倒她,再牢牢抓紧她!
秀儿的腮红更浓,她瞪着南宫书并不断地瞥向身旁的雨儿,她仿佛是在告诉南宫书:情话不与外人面前说。
南宫书啃着骨头又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小壶酒,他小酌含笑望着羞红脸的秀儿也不说话。
沉默无言,沉默是金,屋中洋溢着满满的暧昧气息。
“啊嚏!”雨儿一声喷嚏打破沉默——
“你的口水都喷进锅里!”南宫书抹去满脸的涎水道。
雨儿又抽了抽鼻子道:“这屋里的暧昧气息比花粉还要刺鼻,我……我……啊嚏——呃,不好意思……”
……
渐渐地夜深了,南宫书将锅抬走却将火炉留在了屋中,也不知其意。
“呼……好想困觉了,”雨儿边烤着火边打着呵欠,肚饿解决了疲倦又来刁难她。
“虞姑娘,你若是困了就来我边上睡吧,反正你都睡过我了,不碍事的。”秀儿拍了拍身旁的空铺并相邀。
“我要是睡了这儿,南宫书又睡哪儿?”雨儿当即便拒绝。
“他?”秀儿想了片刻才苦笑道:“雨儿姑娘误会了,我与南宫书只是朋友罢了……”
雨儿目光狡黠:“嘿嘿?你确定是朋友而不是恋人?”
被这么一问秀儿的心里落了个空,南宫书拿她当朋友还是恋人?她轻叹:“我真不知晓这些,南宫书乃至他的那些朋友,他们的城府都好深,我甚不知他们是谁,是做什么的……想想这梅花居如此清贫,他们是怎替我与曲儿赎身的?特别是曲儿姐姐,就是给梅娘万两黄金她都舍不得交出卖身契……”
雨儿绣眉轻佻,这姑娘看来还不知燕青的身份……她斟酌三思正想开口告知,可她才刚开口门外便想起了南宫书的声音:
“虞姑娘,你出来帮我个忙可好?”
“好,我这就出来。”雨儿不觉为然,她起身开门走出。可出门后她才拐角两步便被南宫书强行拽着离开——
“你要干——”
“嘘!”南宫书轻轻捂住了她的嘴,他摇头示意不要出声。在没过一会儿雨儿被拉至柴房,南宫书还将门给掩实了。
“你
难道也是衣冠禽兽么?”雨儿裹紧自己衣服并悻悻地望着南宫书。
南宫书挤了挤眉,他指着自己道:“我?衣冠禽兽?为何你要用‘也’字?”
雨儿退却两步道:“因为你和燕青是朋友,他就是衣冠禽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说不定你真是呢?”
南宫书大笑道:“哈哈!虞姑娘好生有趣,可燕青是燕青,他就算是王八蛋也不管我的事呀。”
“那……那你为何要将我拉到柴房?还锁门……”雨儿却还有不信。
南宫书抿了抿嘴:“倒是有些话和虞姑娘讲——”他顿了顿才道:“梅花居并无客房,所以今晚虞姑娘只能和着秀儿睡下,我自知女子同眠会无话不谈,所以我特来请求虞姑娘替我保守秘密,我不想让她知晓我的真实身份……”
“就这个么?”雨儿拍了拍胸膛又道:“守得住!若是偏说了明早就满嘴生疮,天打雷劈,不得——”
南宫书赶忙打断她话:“过了过了,一个承诺罢了,无需这么重的誓言……”
“是么?那随你了。”雨儿说过就要绕开南宫书走,可这时南宫书又叫住了她:“雨儿姑娘今日千辛万苦来找我难道就没有别的目的么?”
雨儿被这么一问瞬时止住了步伐,她总是这样,在感受过温馨之后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我……”她支吾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南宫书寻了两张板凳,自己坐一张,递给雨儿一张,他笑道:“你尽管说吧,就算是有关燕青的我也会全全告知你的,绝不隐瞒。”
雨儿接过板凳迟疑了片刻,她终是坐下开口问道:“我也并无他问,我只是想问问燕青此刻是否还在城中?”
“不在了。”南宫书道。
“那他是去孔雀城了?”
“是凤凰城……”
“何时走的?”
“昨日清晨。”
昨日清晨,依稀记得雪中一声急促的马蹄,在丹华作坊前,踌蹴,是燕青么?他为何要来丹青作坊?
“原来那个人是他……”雨儿不知为何心头却发空,秀儿说得好对,燕青这群人的城府,好深!
南宫书又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小壶酒,他小酌又问:“怎么?你想跟过去杀他么?”
“吓!”雨儿吓得差点从板凳上摔下。
说起来倒是真的有趣,杀人的人惊了,被杀之人的朋友却安然地在喝酒。
“我……”雨儿一时语塞。
南宫书笑得平静:“燕青说得很对,你一点儿都不适合做杀手。”
“他都告诉你了?”雨儿惊。
南宫书坦然道:“是啊,就在那杀人之夜,就是你骑马回来找我去救他的那人,他全都告诉我了,但他没说喜欢上你这件事。”
雨儿这些都不在意,她甚至没仔细去听南宫书的话,此刻她心头一直在害怕——她终于开始害怕起南宫书这群人……
南宫书又道:“其实燕青这人挺不错的,虽是刀子嘴但却是个热心肠,虽谈不上大英雄但也不至于算是衣冠禽兽……你可能误解他了。”
雨儿咬着唇,曾有过,但仅仅是一闪而过,就在燕青拍马送她离去之时,就在躺入燕青胸膛之时……就是那时她曾有过一瞬间心头认为,其实燕青并不坏……
可女人又怎能用感觉去认知一个男人?女人千万不要用感觉去辨别一个男人,会吃亏的。
南宫书见雨儿这番惆怅,他眼睛一转便将自己手中的酒壶递给了雨儿:“我只给你喝上一小口,因为你很容易醉。”
“我才不容易醉!”
酒是好东西,也是个害人的东西。
雨儿接过酒壶仰头便是三大口,哇……酒不辣,微甜,入喉三分烧,七分润,但下肚却有热气直上眉梢!
她一个女儿家怎受得了这么烈的酒?
雨儿的脸和脖子都红得像炭,她辣得甚至落下几滴泪。当然了,酒劲儿上来后她醉了。
“哎呀,叫你不可贪杯……”南宫书夺过酒壶,他心疼得很,这‘二两杀’可是他从北方特地带回来的。自己平时只敢小咪两口……眼下酒只剩半壶啦!
雨儿就更不得了了,这酒劲儿才上来便将她那蜀家妹子的火爆脾气点燃,只见她踢去眼前枯枝只脚踏在凳上,左手叉腰右手把刀,又望于眉间问刀,她道:“毁我蜀山,灭我宗族,魔鬼欺我蜀山无人,扬言要我蜀山绝后!可苍天绕过谁?老娘的刀又有谁不敢杀!”
“呃……原来虞姑娘是仇家啊?”南宫书拖着板凳延后了两三丈,不得不说蜀山是真的后继无人了,竟派个心智都欠佳的姑娘来杀人……
“虞姑娘,你……醉了,我看——”
“我没醉!我还能挥刀斩日月!”
南宫书满意地望着手中的酒壶,他低头支吾道:“二两杀果然名不虚传,再喝半壶下去不得上天了……”
“南宫书!”雨儿突然举着刀出现在他面前。
“吓!”南宫书一个踉跄被吓倒在地,他缩着步伐直顾后退:“虞……虞姑娘,你……你与燕青的仇可别算我头上,我是无辜的……”
雨儿顺着南宫书的轨迹也跟着爬去,她举着刀步步紧逼,而南宫书也已退至门口,他心头是万般苦涩,这乌龙,这酒疯,唉……就该怪自己不该给她喝酒!
可雨儿接下的动作却让他大感意外——她竟将刀亲手塞到了南宫书的手里。
她的眼神也变了,混沌中那无尽的悲,悲得泪水在眼中打断。
她含泪问道:“南宫书,你是不是还欠我个承诺?”
“对头……”
“那我要你帮我杀了燕青!就用这把刀!”
“你这不是让我去送死么……”南宫书并未说谎,放眼整个风雨江湖,能威胁到燕青生命之人不会超过三个,很可惜他南宫书算不上。
“我杀不了他了,他太厉害了……呜呜呜……”
泪有两行,一行不自量力,一行于心不忍。她嚎啕大哭,撕心裂肺……很快她就因伤心过度昏了过去。
她到底是酒后发疯还是酒后真言?
南宫书怜悯地替雨儿拭去泪水,他拍拍其脑袋问道:“你为何不让他爱上你呢?”
血海深仇下的爱总能让人生不如死,他一样,她也一样,这才是对仇人最好的惩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