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阙说道:
“寺院的衣钵继承是僧是尼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佛法是否得以真正的传承,更不是铺张豪华奢侈,有时一庙一尊一蒲团则能成寺,一人一衣一苦修便能成佛,佛家法度不像道家,必定在大苦大悲中超脱才能遁入空门,而在空门再遭劫难后才能涅槃,历经天人五衰后得到重生,最终才能成佛。”
素月被这一番教词深深折服,见她冲其一拜,感慨道:“受教了!”
燕青摇头冲着午阙玩笑道:“你若去做和尚,苦修渡劫个几十遭,没准儿还真能涅槃成佛!”
午阙哼言道:“当今世上,僧尼众多,但真正遁入空门的却少之又少,这些话不过是一个做和尚的朋友告诉我的,并非我自己所感。”
素月赞同道:“午施主这番话我素心师姐也说过,她说若大的通明寺,三千出家人,真正削发断丝之人只有七位。这七位都是德高望重的长老,寻常都见不着仙影的。”
素月的话音刚落,一声高喊响彻在佛门前:
“我大真王室特来拜访贵寺,怎不见主持长老出来迎接?通明寺的礼数何在?”
这叫嚣的声音犹如洪钟般震耳欲聋,甚至能瞧见那凭空的音浪振幅!
呼喊的人正是先前那须髯大汉,此刻一车人马已走至五百阶梯前,再也上不去只好停下,正等着人迎接。
“实在是太无礼了!”素月愤恨着,也不顾徐云川的阻拦,几步清风便横在了那一车人马前,她昂首挺胸,斥声道:
“我就是这寺里的人,告诉你们,这里不欢迎你们,还请回去!”
匈奴一行人相视着纷纷笑出了声,听那须髯大汉道:“小尼姑,怎得又是你哟?这里你能做得了主嘛?”
素月俏脸涨得通红,但气节却始终不失,仍义正言辞道:“你们如此无礼怎叫人好生待见?就算是寺院主持来了也同样是这句话送给你们!”
小王爷一跃跳下马车,三两步紧逼着素月,目露污秽淫光,边道:“那就让你们的主持来请我离去,其他一概人都不行,因为她们都没有资格。”
“你……”素月被这一系眼神瞧得浑身不自在,自是被逼得连连后退,但因退得太急脚后跟恰绊阶梯,她一声惊呼后就要仰头摔倒!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闪过,从后头轻轻地抵住她的背,并将她捧在了怀中。
素月惊中生喜,反身便扑进了身后白衣人的怀中,撒娇责怪道:“大师姐,你怎么才来嘛!”
人如白羽,瞬息而至,她的轻功一定不会差,武功也绝不会低。况且她还是个女人——
女人年龄也不老,不过三旬尔,身材高挑清瘦,身着一身洁白的僧袍,素颜素面有男儿般气宇轩昂。
她来了之后,莫约三十个尼姑也持着剑从五百阶梯赶下,说不上是姗姗来迟,只能算来得正好。
素心落在了后头,但也忍着痛坚持赶下,她一把拽过素月退回后头,仔细查看关切:“素月,快让师姐瞧瞧可有受伤?”
素月见众师姐妹前来为自己撑腰,鼻子一酸指着匈奴人,哭诉告状:“素心师姐,这群匈奴人大闹佛堂好生无力,若不是午施主等人出手相助,素月怕是……怕是再也见不到师姐了,呜呜……”
她哭得揪心,一干僧尼纷纷上前安慰。而素心顺势瞧了午阙一眼,满是感激之意。
午阙不过微微点头并未上前招呼,现在的形势他们只能当个旁客。
素心与一众僧尼多少都对那匈奴人添有怒意,横眉冷对,手头的剑也纷纷发紧地握着。
匈奴人一干人等走来阶梯前与之对峙,小王爷显得十分轻浮与不屑,瞧着这么多可爱的素人尼姑其眼中的淫光只增不减,听他道:“素闻大通明寺是女人掌权,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他顿了顿,又冲着身旁的刀疤汉子打趣道:“不将军,我本以为这汉族的女人柔情似水,可今日一见气度,更不比咱大真国的女人要差啊!哈哈……”
刀疤汉子只是微笑应声道:“王爷有所不知,汉族的女人也分很多种,西北的女人是要比他们关内要强悍一些。”
小王爷指指点点了众僧尼,最终将目光落在了素心的身上,大赞道:“不仅强悍,还秀色可餐,”过后又遗憾,“只可惜这类大美人儿竟出家做了尼姑,好生可惜,好生可惜!”
众僧尼被言语亵渎,实在忍无可忍,她们就要上前讨理,但身在最前的大师姐却将她们一举拦了下来。
她能做首席弟子必定城府不浅,在一系列的侮辱嘲讽中丝毫不动声色,反而显得云淡风轻,只见她两步上前,谦虚合十作揖,淡声道:“阿弥陀佛,大真王爷亲驾光临,小寺迟迎,特来赔礼致歉。”
小王爷不以为然,先问:“不知这位师傅是何身份?”
她道:“贫尼法号素凡,是真明殿释禅长老座下的首席大弟子。”
小王爷抿着嘴,摇头又道:“本王直言,要的是你们通明寺的当家主持亲自迎接,你也是不够资格的。”
素凡眉头微皱,这一句不够资格也让她口头难言了。
素心终是忍不住上前帮话道:“这位王爷,佛门面前何来贵族阶级一说?众生平等之下,就是凤凰城主来了也得亲自爬上五百浮屠阶梯,三叩九拜之后才受得了主持长老的接待,王爷就真的这么无礼么?”
小王爷不以为然,反倒是凑近素心,眉眼桃花,发问道:“敢问这位师傅可有法号。”
素心冷声:“素心。”
“好!”小王爷拍手直顾叫好,他也自报出名号:“本王呼延休,大真王最后一子。”
素心合十行礼:“王爷有礼,还望少些浮躁,还给佛门前一个清净。”
呼延休却叹道:“本王一向有礼,只是这三叩九拜是你们汉人的规矩,本王不懂,所以误了礼数,”说着他又冲素心恳切一笑:“若是这位素心师傅能亲自引荐本王入寺,那本王必定会未今日的无礼所致歉,如何?”
素心又怎能听不出其中的暧昧情愫,她意想拒绝,但一旁的素凡却轻声劝道:“素心师妹,王爷不知那就无罪,他们从域外千里迢迢而来,也有诚恳之心,理应当成贵客相待,就你接引吧。”
素心也不犹豫,答应道:“既然大师姐发话,那素心答应便是。”
素凡点了点头,又冲呼延休道:“王爷又知,这寺内是不进车马的,且王爷的侍卫带刀,染有屠戮之气,这些也是佛寺不可接纳之物。所以还请王爷先去佛门客栈安顿,沐浴焚香,洗涤去身上的误会,明日我再唤素心前来亲自引着王爷来见本寺住持。王爷意下如何?”
呼延休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见他指着身后的十根香火天柱问:“不知这天柱上还能否上香?”
“能。”素凡答道。
“那一根香火又添多少钱?”呼延休又问。
“一根祈福香要一千两香油钱。”素凡道。
此言一出各路香客都不仅嘘声哗然,他们都懂这上香是要添置香油钱,而寻常门前香也就一两银子,那大尊金佛前也才不过一百两,眼下这柱子上的高香却要一千两之多……只叫人望而兴叹啊。
呼延休却不动声色,一个国家的王爷又怎能小气?只见他拍了拍手,一个侍卫从呈上一记四方小箱——
箱子一开,圆滚滚的,巴掌般大小的,闪着金光的,大金元宝!
“这里是一千两黄金,点上十柱高香。”呼延灼道。
素凡亲自上前迎接,又道:“王爷出手阔绰,本寺又有规矩,凡是捐至金银千万两的香客,都要用金笔写下功德,”说到这儿她便回首呼唤了一声:“素宁,快快去取金笔来为王爷留名。”
呼延休却出声喊住道:“且慢莫急,这不过只是本王的一点儿薄礼,日后还会捐赠更多,若真论功德留名,来日再一并算上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