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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妇人寻失女

  殷明月睡了懒觉,巳时末才吃的午饭,到城中才过午时,也不觉得饿,慢慢在城中逛着。扬州城规模宏大,比东都洛阳还要大上许多,按着三爷说的位置,走了大半个城才到驿馆合秀楼。馆外聚着不少乞丐,一会儿馆里有伙计抬出一个大桶,乞丐呼啦啦围了上来。殷明月知道是剩菜泔水,看来这些乞丐是准点在这里等着。殷明月对扬州官员顿时有些好感,官家的心肠还不坏,不像很多地方,包括洛阳也一样,不少官家富户吃剩了倒掉也不施舍给穷人。不过在城中所过之处都有难民乞丐,让殷明月觉得城中官员有治理之心,却无安置之力。想来也是,自黄巢作乱以来,扬州一带几乎年年在打仗。灭了反贼,藩镇之间又争来争去,反正就是没有消停过,即便治理了,过不了半年又是一副乱象。

  饭少人多,虽有三四个伙计和兵卒维持着,仍挡不住乞丐们争来抢去。这两个兵卒也是见惯了,只呼喝几声,并不真的上前去管。殷明月牵马过来,唤伙计给牵到后院马棚。一个伙计刚迎过来,有一个小乞丐因为争抢不过,给撞了过来,摔倒在殷明月脚边,一只小黑手还在殷明月衣角上抹了一下。那伙计上来就要踢那乞丐:“你不长眼睛,冲撞了大人你吃罪的起么。”

  殷明月原来那身破烂早在春柳山庄换了新衣新袍,虽然不是很华丽,但从制式和料子上看就不是不普通人家,况且来官驿吃住的人不是当官的就官家的亲属子弟,伙计想当然的要讨好维护。

  殷明月拦住了伙计,伸手把小乞丐拉起来。小乞丐约莫十来岁的样子,因为瘦弱,实际年龄可能更大一些。脸上,手上都是脏兮兮的。殷明月从身上摸出二钱银子,看了看周围,将银子放在小乞丐手中,把他的拳头攥住,吩咐伙计道:“给他拿两张饼来。”

  拿伙计呆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好嘞,大人真是好心,您稍等。”

  一会进去出来包了两张饼,也不让殷明月过手,直接给了小乞丐:“小子,你走运了,还不快谢谢大人。”

  那小乞丐看了殷明月一眼,也不说话,低着头鞠了一躬,把饼踹在怀里,紧紧地攥着小手跑开了人群。

  殷明月打赏了伙计,跟着进了驿馆。一到柜台,殷明月将三爷给他准备的官贴取出来递给管事。那管事刚见面时还满脸带笑嘘寒问暖,一看官贴就换了副嘴脸,虽然脸色也不难看,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热情:“原来公子没有官差,若是再平时倒也住得,可真不巧,今天店住满了。不过既然是胡子的朋友,您跟我来这边看一下。”说着引着殷明月往里走,还不忘责备那伙计,“来客你也不问清楚一些,规矩都忘了么?”

  穿过里院去到了另一处院子,推开一间房门,那管事道:“公子,您看这里行么,说实话,这家店是老爷们开的,跟驿馆是隔壁,看起来是简陋一些,不过您不清楚城里的情况,这里比其他处住的安心一些,也不吵闹,没有什么杂七杂八的人住,就这里也不是人人都能住得的,平日里也可以到驿馆吃饭。”

  殷明月进去瞧了瞧,这管事到没有说瞎话,房间里还真是简陋的可以,一个大间,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张床连个帐子也没有,更不用提书案盆架什么的。

  那管事见殷明月不说话,以为他是嫌弃,“公子,我说句话您别介意,胡子不过是个差头儿,街面儿上的人才抬举他叫声胡爷,在这扬州城,他都排不上号。既然您找了他,想必也知道城中不怎么太平。你别看这里条件一般,可在这儿绝不会出事。你若是住在别家,被偷了被抢了你都没地儿伸冤去。”

  殷明月吃过的苦多了,吃住什么的本也不怎么挑剔,对这管事的态度颇有微词:“都说杨大人体恤百姓,治民有方,看来也不过是做做表面功夫,博些威望罢了。”

  那管事听他对节度使杨大人出言不逊,也不以为意:“公子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杨大人自然是有本事的,可下边的人不行啊,偌大个扬州城,每天发生多少事,哪有那么多人来管。这算不错了,你再去其他地方看看,街面上都不清净。”

  那管事的见殷明月往外走,跟着说道:“嗨,我跟你废这话干嘛,你到底住不住啊,哎!你别走啊,我跟你说,住这里不光省心,还便宜,连吃带住不过三钱银子。”

  殷明月头也不回就往外走,那管事还跟在后面:“你要不住可不要后悔,别说我不给胡子兄弟面子。”

  殷明月自己去牵了马,闷闷不乐在街上走,心想着三爷都是交的什么朋友,这么不靠谱,说出去一点面子都没有。若不是人家打算做些自己的生意,恐怕当时就把自己轰出来了,那才丢人呢。

  城中大小客栈有好几处,殷明月特地寻了一个热闹的街上,挨在一起好几家馆楼客栈。有一客栈名曰鸿升客栈,看起来还比较高档。殷明月问了房钱,也不过二钱银子,若是跟驿馆管事带自己看的地方比起来,简直是太合适不过了,嘴里直道便宜。

  那掌柜的也不是老板,说话也实在:“咱们这不算便宜了,公子还真是有钱人。这年头什么都贵,没办法,不过我们贵有贵的道理,所有需用一应俱全。”

  殷明月将包袱放在房中,急着出来去找张善元。向柜台一打听,人家根本就没听过什么少天师,连张善元这名字也没听说过。殷明月想张善元也许是不喜抛头露面,寻常人才不认得。便打听城中有哪些道观庙宇,说不定张善元会在这些地方与人论道,即便不在,或许那里也有人认识他。掌柜的说了几处地方,殷明月记在心里,打算一一去找。

  本来殷明月在城中所见,还觉得城里还算安宁,并非三爷和驿馆里人说的那样不太平,谁知才一出门便遇见了事。

  客栈正对面是杏荷院,一听名字便知是青楼歌伎馆。三四个大汉推搡着一位妇人出来,还有两个官差由一龟公陪着在后面。

  一个官差道:“怎样,看也看过了,根本就没有你女儿,别说你女儿,就连一个小孩都没有,你莫听人胡言,怕是被人给骗了。”

  那龟公道:“官爷明鉴,咱这虽然是不入流的行当,可向来遵纪守法,这拐卖幼童,逼良为娼的事可真干不出来。就我这里姑娘们我哪一个不是好生对待,任她来去。”

  那官差也不耐烦:“好了,知道你没这个胆子,装什么好人,既然没什么事我们就回去销案了。这婆娘只要不是进去捣乱,就别来烦我们。”

  那龟公点头哈腰的送走了官差,转脸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你这婆娘还不快滚,别在这儿耽误我生意。”说着就想上前踢一脚,瞅着官差还没走远,这一脚又缩了回来,恶狠狠的甩了甩袖子转身回去了,只留一个打手在门口看着。

  殷明月见那妇人也不走远,就蹲在门旁哭着,也不说话,看起来十分伤心。殷明月对官差的敷衍十分不满,这拐卖人口是大罪,在他们眼中毫不当成一回事,既不查也不问,就回去草草结案,让殷明月好不火大。

  因为自己没少吃亏,也不敢多管闲事,只想过去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走过去面对那妇人蹲下。

  “大姐,您孩子是怎么丢失的,如何找到这里的,可否说与我听,万一遇见了,我也与你留个心。”

  那妇人不停的抽抽搭搭,事情说的倒是清楚:“多谢公子相问,民妇是城东李家村的,夫家姓李。公婆都不在了,丈夫也去世了,家中只有我母女相依为命,今天一早在村子里被人骗走了。我到处打听,有人说城里杏荷院经常养些女童,多是从外面拐骗走卖进来的,若是找得熟人,也能赎回来。我们寻常百姓,哪里会在城中有亲戚朋友,便试着来问,盼着这里老爷大娘好心,能放过我那可怜的孩子。”

  那大汉听的不爽:“谁说我们这里买小孩,把他叫来对质,看我不打死他,你不要听风便是雨,到这撒泼耍浑。”

  殷明月也是听的眉头一皱:“大嫂,这么说你也不确定女儿是不是被卖到这里来了,那你怎能寻得着,你还真怨不得人家,人家能让你进去找就算不错了,换作别处,无凭无据,早把你打出来了。”

  那大汉打手冲殷明月一抱拳:“公子是明白人,这话说的公道,多谢了,若要来这里玩,定让妈妈与你便宜些。”

  殷明月白了他一眼,仍陪着这妇人,虽然没打算帮她,可即便想帮她,也无从下手,只想着安慰安慰她。那妇人听了又大哭起来:“我可怜娃儿,哪个天杀的把你拐了去,你叫娘可怎么活啊!”

  这妇人不知是哭了多少次了,已经哭不出眼泪了,只是不住的哀嚎。

  殷明月听着她哭声心里非常难受,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侄女采薇有没有找回来,会不会想这妇人的女儿一般遭遇,心里感同身受。所在往常,自己早已挺身而出,就算把城里翻个遍也要帮她找一找。自己经历了这么多事,比往常冷静了许多,也小心了许多。何况这又不是洛阳,哪有那么容易,说查哪里就查哪里。可是既然问了,就不好这么走了,只好用话来哄她。

  “大嫂,您别太难过,你住李家村事吧,我说您在这耗着也没什么用,不如这样,您告诉我您女儿什么样子,我在城中若是碰到了,就找人去告您一声,若是见不着,您一个人还要好好活下去,伤心也没什么用。”

  殷明月取出二两银子,塞给这妇人:“大嫂,您刚失了女儿,恐怕心里要难过不少日子,也没精神做活,这些权当度日之用,您要尽快振作起来,身子不能垮了,说不定哪天孩子又找回来来了,您再不行了,让您孩子怎么活下去。”

  殷明月明知自己是骗她,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妇人接过银子,道了谢,哭的也不那么厉害了,抽泣着说:“我在城里再寻一寻看看,若真找不到我也认命了。”

  这妇人给殷明月描述了女儿的穿着样貌,简单的说了自己家在哪里,轻轻擦了擦脸,又到别处去寻了。

  殷明月看着她走远,门口打手悠悠来了一句:“公子您是好心,可十有八九是被她给骗了,她口中的女儿是不是她亲生的都不好说。”

  这打手先前两次说话殷明月都没理他,这一次听不下去了:“你怎知不是她亲生女儿,若不是亲生女儿,她一个妇人,能独自跑出几十里来寻?你口中还是多积点德吧。”

  那那大汉道:“公子,小人不是这个意思。您想想,这年头,她一乡下村妇怎么敢一个人跑这么远来寻人。你没注意她那双鞋,像是今天跑了许多路的样子么?小人虽然没见过她,却也猜她十有八九就是在城里讨生活的人,若真是她女儿,看她哪样子,早晚也会把女儿卖了。”

  殷明月很不高兴:“人家丢了孩子,伤心之下做出过头事业可以理解。你们不同情也就罢了,真不该这样冷言冷语。”

  那大汉嘿嘿一笑:公子好善心,你您不知道,这年头人命不值钱,多是卖儿卖女的,我们何必冒险去人贩子手里买。说句不好听的,她伤心是因为自己女儿被拐了,就没法卖了换钱了。也说不定她口中的孩子本就是拐来,丢了孩子不好跟团伙交代,她在这哭是怕回去挨罚。她在我们这儿哭半天了都不肯走,你一给钱她就走了,您还不明白么。”

  殷明月忍着火气听他说完,本想和他争辩,还是压下了火,这种人与他争个对错毫无意义。看看周围方向,准备去办自己的事情,却看到客栈掌柜的给他使眼色叫他过去。

  “掌柜的,您有事么?”

  那掌柜的朝对面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公子,我刚才都听到了,我看出来了,您是个好心人,我不得不提醒你两句,省的您吃亏。”

  殷明月朝杏荷院看了看:“我怕他怎地,我就多问几句话就惹到他了么?”

  掌柜的摇了摇头:“不是他,我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人,不过他刚才说的话倒不假,反而是那婆娘说的话您不觉得可疑么。呵,这年月在乡下就她母女二人怎么过活,若真是如此,早晚把孩子卖了,把自己嫁了,要跟着她还不得饿死。那女娃不管是不是她女儿,真若被卖给青楼也好,卖给大户也罢,起码有口饭吃,能活下来。可活的怎么样,是好是坏就看她造化了,就这点比是给男娃强多了。不知你敢不敢看,去南城十字巷看看就知道了,别吓着你。我说这些是劝您再见到这种事就躲远点,万一得罪了人就麻烦了。这扬州城里三教九流大小帮派,什么人都有,没必要趟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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