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昊还是忙他的拆迁。
陈元昊一早来到夏家台子村,他站在村头,看着来来往往的村民,他忽然有种冲动,就想着抓住他们,挨个问问他们对这次拆迁有什么意见。如果有反对意见的,恨不得赶紧拉出去暴打一顿,逼着他们同意拆迁。
陈元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心理,可能自从拘留所出来后,他急于想表现自己,以换取领导对自己的重视,而不是漠视。
陈元昊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来到村委办公室。支书张坚强早就来了,正在闷头抽烟,屋子里满是烟雾。
陈元昊赶紧打开窗子,让风吹进来,把闷气和烟雾吹走。
张坚强把烟灰一弹,说:要不你也抽烟吧,二茬子烟更厉害。陈元昊摇摇头,说:我还没有这个爱好。
张坚强咳嗽一声,说:你们昨晚走后,有几户去我家反应情况。
陈元昊看看张坚强,说:他们去找你,你正好做他们的工作啊。
张坚强哼道:他们,唉,才不听呢,质问我,村里为什么同意拆迁搬迁,为什么没顶住,上了楼,还不是花费大了,没了地,吃什么喝什么,我说上面有补偿啊,还能去厂里打工挣钱,你猜他们怎么说?
陈元昊还没回答,李德军一步迈进来,抢着说:他们还能怎么说,还不是说厂子是你家开的啊,让你去你就去啊。
张坚强望着李德军,说:你小子,还挺灵啊。
李德军仰着头,说:哼,这算什么,你还碰到什么问题了,本主一块给你答个够。
刘冰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说:屁,你那算什么功夫,村民没把你吃了,就算是万福了。
李德军拿着什么东西打一下刘冰洋,骂道:你这个热狗,才是村民爱吃的东西。
陈元昊拿出手机,说:老张,镇上新建了个拆迁的群聊,你和老马都在里面,你看看,我们村比东庄子差不少啊,人家还有十几户有这样那样的情况,可我们呢,还有三四十户,落后大了。
村主任马家福咳嗽着进来,说:别听东庄子胡吵吵,他们的话,你得挤掉一半水分,我们多年较量过了,每次都胡吹巴拉,没一句实话。
张坚强点点头,说:马大哥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别看我们现在是三四十户,这两天再做做工作,特别是规定早同意,早签字,早腾空,还有几万元奖励,还能早选房子,这个还是有吸引力的,别看现在有些户横着竖着挑毛病,那都是集市上做买卖的,越说你货差的,才是真正的买主,就怕不动声的,正所谓贬你的是买主。
李德军说:这样说也不全对,有些一开始就难顽,到后来还是难顽,我们去的几个,有一家门都不让进,说什么你们要进门,先拿五十万,真是笑话。
刘冰洋笑道:你不会说,我就值五十万啊,先押在这里,不就中了。
李德军骂道:你这头猪也就值三两万,押你还不得三四十头啊。
孟令媛在一旁,也说道:唉,我们去了一户,狗在门口挡着,你往里走,它就咬,吓得我们,跑还来不及,还有那个开超市的,更难办,开口就是一百万,说少一个子都不行,这是打劫啊,还是明抢啊。
陈元昊说:小孟,你说的这个超市,我和张书记去过,是得想办法,不能让这些难顽户赚便宜。
刘冰洋笑道:小孟啊,我倒有个办法,就是把你押在那里,你说我就能值一百万,或者干脆嫁过去,看他们能不答应吗。孟令媛伸着兰花指,斥道:怪不得李哥骂你呢,你啊,欠打了。
李德军拿起一个小木块打向刘冰洋,说:这孩子,确实欠揍了。
陈元昊挥了下手,说:看你们都很活跃,好,赶紧下户,各组还是实行责任制,一包到底,镇上每天都调度,再落后了,我们就要挨批了,今天还是要去那些有问题的,争取每个组消灭三到五个这样的户。
李德军说:陈所,你说的意见我很赞同,但是,这些个难顽户,就是油盐不进,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劝说他们很难,你说怎么办?
刘冰洋说:这些难顽户里面,有不少在外都是有关系的,有些在县里,镇里当干部,有些还是教师,应该让他们回来帮着做工作。
孟令媛说:我们去的有一户,毛病真是多,据说是他的外甥是县里那个部门的头头,这样的户,就叫县里压着让他外甥来做工作,保准一做一个准。
张坚强嗯道:小孟你说的那个,我们知道是谁,我们村里还有几个这种情况,都在县里,别的乡镇当干部,有些还是领导干部,没有县里的指示,恐怕谁也调不动他们。
陈元昊说:看来,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到时,我去镇上向领导反映反映,但是,你们还要自己先做好工作,不要全指望他们来。
孟令媛叹口气,说:唉,陈所,愁死了,你也去帮帮我们,完成任务,我请你吃大餐。
刘冰洋学着孟令媛的样子和声音,说:陈所啊,你也去帮帮我们,我也请你吃大餐。
大家都哈哈大笑。
孟令媛骂道:可恶的刘冰洋,像个孙猴子样,去你的花果山去吧。
刘冰洋学着孙悟空样子,朝着李德军叫道:八戒,照顾好师傅,我要飞往花果山去了。
李德军骂道:好你个猢狲,尾巴露出来了。
陈元昊说:你们还是别去花果山了,都下户吧,我和张书记也要下户,专门了解难办的。
快到中午的时候,陈元昊还在下户走访了解情况, 小红打电话找他,说:这几天干嘛了,怎么又不见你了。陈元昊忙从住户出来说:这不是在村里忙着吗?
小红撒娇道:也不来看看人家,人家想你吗。陈元昊笑道:这时还想着我啊,对了,还忘了告诉你,给你找了个工作,这几天和你一块去看看,看你相中了吧。小红翁道:嗯啊,那该谢你了,来吧,中午请你吃饭。
陈元昊说:我还在村里呢,你自己吃吧。小红又翁道:吃了饭再去吗。陈元昊看了看身后远处的张坚强,说:好吧,待会就去。
张坚强站在远处抽着烟,大烟圈子在头上萦绕着。陈元昊笑道:老张啊,你头顶上这烟啊,像是失火了样子。
张坚强笑道:有这么厉害吗,我一天两包烟不够,医生都说我的肺全黑了,黑就黑吧,只要人白生就中。
陈元昊故意认真看看张坚强,说:也没看出你白生来。张坚强说:中午有请你吃饭的?
陈元昊说:这不说好的给人找个工作,还没和人家说,人家着急了,来催问,中午过去看看。
张坚强哈哈道:中午怎么也得喝一壶了。
陈元昊摇着头,苦笑道:中午那敢再喝酒啊,那会要下来时,中午他们这些人非要我请酒不可,结果喝了,谁知道下午郭书记召集我们几个人开会,让郭书记批评了,以后再也不敢中午喝酒了。
张坚强笑道:你也是啊,怎么让党委书记看见了,也好,中午不喝,也不难受了。
陈元昊开车来到小红的住处。刚要敲大门,门开了,小红露出脸来,陈元昊说:你怎么知道我来了。小红噘着嘴,说:这叫心有灵犀吗。
刚进院子,陈元昊一把抱住小红,小红说:还说不想人家呢。
陈元昊用脸摩挲着小红的头发,说:谁说不想你啊。
小红拽着陈元昊向屋里走去,说:想,怎么不来啊。
陈元昊把小红拉到沙发上,说:刚上班,就忙着下村拆迁,整天忙的昏天黑地的,哪有功夫来啊。
小红按摩着陈元昊的肩膀,说:累了,我给你按摩按摩就好了。
陈元昊一把扳过小红,说:要按摩去床上啊。
小红点他一指头,说:急什么,饭快做好了,吃了饭再说啊。
小红炖了两锅子,一锅子是鸡,一锅子是排骨。
陈元昊拍着手,说:啊,这么丰盛啊,像过年一样。
小红眼圈却有些红了,说:我一个人,带个孩子,多孤单啊,我自己能吃的了吗,还不是为了你。
陈元昊从背后抱住要盛饭的小红,说:有我在,你不孤单。小红说:唉,别宽慰我,我知道。说着,挣开陈元昊,去往大碗里盛鸡肉和排骨。
陈元昊吃了口鸡肉,说:嗯,好香啊,比饭店里做的还好吃。小红说:我以前也在饭店干过,偷着学了些炖鸡和炖排骨法,无非就是放一些料子。
陈元昊边吃边看小红,说:吃着香喷喷的肉,看着美美的红红,这日子,哈哈。小红噘着嘴,说:就知道吃得香,也不看看人家闲得慌。
陈元昊抓着小红的手,说:别急,别慌,明天一早,我就和你去门窗厂上班去。
小红忧郁的看一眼陈元昊,说:人家还要接送孩子,能有空闲时间吗?
陈元昊笑道:包你满意,早就和老板说了。
小红突然俯身亲一下陈元昊的腮,说:陈哥,还是你好。
陈元昊摸着腮上的油,笑道:你啊,这满嘴的油,都弄到我腮上来了。小红又往那个腮上亲了一口,笑道:这下平衡了。
第二天,陈元昊开车拉着小红来到门窗厂。门窗厂有三个钢结构建成的车间,一排白墙绿瓦的办公室。工人们早上班了。
陈元昊领着小红走进厂院子。小红今天打扮的像个少女似的,头发略烫披卷着,上身穿着红色的短袖衫,下身是牛仔裤,脚穿橙色高跟鞋,身材高挑圆润。
陈元昊看着小红扭着屁股的样子,皱了皱眉头,说:小红,你今天这打扮,有点,是不是过了啊。
小红瞪他一眼,说:我这算什么,随便一穿,还没真打扮呢。
陈元昊找到老板夏明德。夏明德正在办公室和人说着事,便叫办公室主任先接待陈元昊俩人。
办公室主任给他俩倒上水,说:你是陈所长。陈元昊笑笑,说:嗯,是我。
主任又看看小红,说:夏总和我说过,这是要来上班的吧?小红笑笑。
陈元昊点着头,说:是啊,这你也知道。主任笑笑,说:一会,夏总和你们说,你们就知道了。
一会,夏明德叫俩人去他的办公室。夏明德看看陈元昊,又看看小红,说:陈所,这就是你说的亲戚?陈元昊点着头,说:是啊。
夏明德笑道:怎么看着像火红少女啊。陈元昊有些不自在地说:啊,是啊,她就是爱打扮。
小红却很大方的说:老板,我这是青春再现。夏明德笑笑,说:刚才,你们也去了厂办公室,以后,你就在那里工作,主要任务是搞来人接待,介绍厂里情况。
陈元昊看看小红,说:夏老板安排的这工作,怎么样?小红说:感谢夏老板,这工作我以前也干过,就是我有点情况需要老板照顾,我的孩子上幼儿园中班,还需要接送,时间上可能有冲突。
夏明德打着手势,说:之前陈所长和我说过,一早一晚留出点时间,你可以接送孩子。
小红立即站起来,有些感动地说:谢谢老板,我一定好好工作。夏明德说:今天你如果没有事,就去办公室上班吧。
陈元昊辞别了小红,开车的路上,总觉得有些别扭。可能是因为小红的原因,小红打扮以及行事作风太过招摇了,这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好事。由于胡思乱想,陈元昊开车走神,中间差点刮了一辆红色轿车。一个小青年从车窗里伸出头,骂他:娘的,会开车吗?陈元昊踩了下油门,想撞了那家伙,但那辆车早跑远了。
来到夏家台子村,正赶上几个村民在办公室和张坚强为拆迁的事闹着。
陈元昊刚进院子就听到办公室内吵闹着。他站在院子里,侧耳听了听,无非是那些老问题,拆迁了没地了,吃什么喝什么,还有胡搅蛮缠的。
陈元昊听了会,就走出院子, 来到大街上,老远看见孟令媛他们走在大街上。
孟令媛他们拐进一户人家,一会,又出来了。孟令媛看见陈元昊站在那里,便跑过来,说:陈所长,你来了。
陈元昊看看孟令媛,说:他们那些呢?孟令媛说:他们来了都下户了。陈元昊指指那户人家,说:刚才你们怎么刚进去,就出来了?
孟令媛说:只有一个快瞎眼的老人在家,说是他儿子去村办公室找村干部理论去了。
陈元昊知道刚才村委办公室的事,但他佯装不知,说:他们又去理论什么?另一个队员说:昨天,我们去找过这人,他说就要三套房子,祖孙三代每人一套,不然,决不答应。
陈元昊指指墙上贴的宣传材料,说:这上面可没有这种规定。孟令媛说:我们和他说过,可他就是咬着牙坚持,唉,这些人啊,认死理,非得坚持自己的,还有昨天我们去的那个小超市,非要一百万不可,你说这些人,是不是故意的。
陈元昊说:有这种可能,这个超市,我和老张去过,他们就是故意要个天价,这几天,我和老张再去看看,争取做下来。孟令媛眼睛瞪得大大的,说:陈所长,你能把这户拿下来,我们请你客。其他几个人也附和着说:陈所,还得你出面才行。
陈元昊摇着头,说:我和你们还不是一样,那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做下来更好,做不下来,那也没办法。
正说着,张坚强从办公室方向走过来,边走边甩打着什么。
陈元昊抱着双手看着张坚强。
张坚强一抬头,看见陈元昊他们,愣了下,说:陈所,来了不进办公室,和他们在这干吗?
陈元昊说:在这里等你啊,对了,刚才,你甩打是咋回事啊?
张坚强指点着陈元昊,说:我和他们差点轮了皮锤,你却在看外热闹,也不帮帮我。陈元昊故意愣神道:你说了些啥,我怎么不帮你啊。
张坚强点燃一支烟,狠吸一口,吐出烟雾,呛得孟令媛捂住鼻子,说:张书记,你这个老烟枪,呛呛自个也就是了,在大街上还呛人,真该掐死了。
张坚强哈哈道:我就指望着这烟枪活着。又对陈元昊说:你明明进了大院,听见我们吵吵,又出来了是吧?
陈元昊梗着脖子,说:哪有的事,我才到这里,不信你问他们。孟令媛举手,说:陈所说得对,我们看见他刚到这里。
张坚强把口中的烟雾故意吐向孟令媛,说:看你一个文静年龄不大的女孩子,还真会舔腚来,添得人家很舒服吧。
孟令媛娇羞的脸上划过一丝恼怒,她狠狠的扇着张坚强吐来的烟雾,娇声喊道:胡说八道,拉屎放炮。
陈元昊笑道:看看,惹着我们的珍惜人物了吧,还不快去道歉啊。
张坚强指指陈元昊和孟令媛,哈哈着说:好,你们仗着人多,还是你们厉害,刚才,我一个人和他们已经吵的哑喉咙破嗓子了,不再和你们吵了。
孟令媛他们走后,张坚强说:你今天来得晚,他们都下户了,我在办公室等你,听说你来了,刚出门,又说你走了,你是听见我和他们吵,你就跑了吧。
陈元昊点着头,说:我今天有点事,来晚了是真的,来到院子里,听见你和他们在理论,也是真的,我心里不是烦吗,知道你能以一当十,对付这些人,还能在话下,所以,我就退出来了,给你个施展的机会,这不,你舌战群儒,得胜回朝了吧。
张坚强呸道:别给我戴高帽子了,我差点没叫他们给气死,一帮不要脸不要腚的家伙,和你死皮赖脸,胡搅蛮缠,论堆破摔,你说怎么办?
陈元昊笑道:好了,我的大书记,为了表示对你的补偿,我今中午请你客,怎么样?
张坚强轻蔑的看着陈元昊,说:你啊,也就是说说,哄我开心,你敢中午再喝酒啊?
陈元昊摸着脸,说:这不是在村里吗,不是做工作的需要吗,还有个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呢,为了中午请你,我脸也不要了,怎么样,够诚意吧。
张坚强拍着手,说:好,就看你的。陈元昊说:我请你客,也是有条件的,能随便请吗?
张坚强正吸着烟的嘴巴子动了动,又瞄瞄陈元昊,说:咋,请客还有啥讲究?
陈元昊说:没想到你们村拆迁难度这么大,一进你们村,我就头痛,根本就不想再来,你是书记,是拆迁工作的第一责任人,所有的工作,你要亲自上阵,不能光等着我们。
张坚强把烟屁股往地上一扔,说:唉,说了一套,你这是给我勒缰绳啊,再勒,我还是我,也不是马子骡子,能干的,我一定干好,你也别愁,车到山前必有路,时间到了,问题也就解决了。
陈元昊情绪低落地说:唉,但愿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