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未亮, 所有人都被差役吆喝起来了。
早餐又是大盆大盆的, 宗泽放心的吃了两个馒头、两碗粥,肚子鼓鼓的去号棚考试去了。
今天拔贡第二场考时文一篇, 以及表、策各一道。昨天的大头都没难倒宗泽, 今天这些题更是不在话下。
上午宗泽就将时文跟表判做完了。中午休息的锣声响过之后, 宗泽就只剩下一篇策论了。
差役将午饭送到号房,还是馒头跟清水。不过, 宗泽却是动都不敢动的。马上要考完了,不能在最后关头出事, 一切小心为上。
挨到下午考完策论, 宗泽又是第一个交卷。交完卷子,宗泽就在差役的监看下收拾东西来到龙门处等候放排。
够了五十人了,军士打开龙门。丁全早已在龙门外等着了。
见到宗泽, 赶紧迎过来, 一边接过宗泽手上的笔砚,一边问道:“少爷,考得怎样?还好吧。”
宗泽不及回答, 先说道:“先别问这么多了, 先去客栈整点吃的再说, 我都饿死了。”
见宗泽一脸倦怠到不行的样子,丁全不敢再问, 赶紧小跑着先到了客栈,让小二赶紧上了热热的片儿汤上来,再要了一大碗臊子面。
等宗泽来到客栈门口时, 丁全都已经都叫好了饭菜,跑到客栈门口等宗泽呢。
看到宗泽来了,赶紧颠颠儿的请他坐下,又去催小二快点。于是,宗泽坐下没一会儿,热腾腾的汤面就上了。
宗泽扒过碗来,狠吃了几口,又热热的喝了几口汤才算缓了下来。这才有力气说话了,狠夸了丁全几句:“哎,你今儿个还不错。总算是有点用处了。”丁全嘿嘿一笑。
见宗泽呼噜完面前的面,丁全才敢又问。宗泽答道:“我是感觉不错。但具体怎样也说不准,单看提学大人怎么点了。”
说完,宗泽吩咐丁全道:“我吃饱了,缓一下。你去跟小二说,准备水我要沐浴。洗完了,我得好好的睡一觉才是。”
听得宗泽还要在这儿睡觉,丁全问道:“少爷,今儿个我们不赶回书院了么?”
宗泽道:“不回了。我要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回去吧。反正我也是跟老师告过假的。”
丁全也道:“歇好了再回去也好。不然,少爷你这样灰土土脸的回去,人还道你没考好呢。”
一夜好眠,第二天宗泽就带着丁全回终南书院了。回来时,正是上午课结束的时候。
这次终南书院参见拔贡考试的学子也有不少,大家也都差不多这个时候回来。
宗泽就遇到了好几个,因着刚刚考完试。大家见面就都说起了这次考试的事儿,对考试内容进行交流着。
几人边走边说着,这时周长安远远的看见宗泽,赶紧跑了过来,一过来就搂着宗泽的脖子道:“怎样,宗泽。考的不错吧。我想你小子肯定是没问题的。”
宗泽却是不敢说满话的,赶紧道:“这话可不敢说的。就算我认为不错,那还得看主考官的。话可不能说满了。”
周长安道:“行行行,知道你谨慎,那不说了。你回来还没吃饭的吧,走,刚好,去饭堂吃饭去。”
这个点儿也正是吃饭的时候,宗泽让丁全将东西拿回寝室,自己就跟周长安一起去饭堂了。
进得饭堂,好多人。宗泽他们拿着碗筷找了好几桌,才找到有空位。看到这桌上坐了两个人,宗泽他们告罪一声也坐了下来。
碗还没放到桌上呢,只听对面坐着的那人惊讶的问宗泽道:“陈宗泽?你不是考试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宗泽听到人这样问,很是奇怪,谁人这样问话?一看人,原来是冯仕进。虽是他问话语气奇怪,不过,既然人家问了,那还是要回答的,于是宗泽道:“拔贡考试昨天已经考完了,所以我今天就回来了。”
冯仕进也觉得自己刚才惊讶太过了,赶紧回转语气,笑着道:“这次陈师弟想必能拔得头筹的,为兄就在这儿先恭喜陈师弟了。”宗泽点头谢过他的恭喜。
冯仕进这顿饭直吃得怒火中烧,这陈宗泽的运气也忒好了点,竟然毫发无损的回来了。这冯掌柜办事也太不利了。
好容易吃完这顿饭,走出饭堂后,冯仕进立即对书童知书道:“你今天进城去找冯掌柜,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不是说都办好了的么?”
冯掌柜确实是办好了的,陈宗泽这事,他一直关注着呢,陈宗泽毫发无损的考完了试的事,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这事儿可得问清楚的。自家少爷那脾性自己可是清楚的很,先前自己是拍着胸脯说办妥了的。现在那陈宗泽竟然能安然无恙的考完?少爷要是知道了,不,这件事他肯定会知道的。陈宗泽一回去,他都会知道的。
他要是知道这事儿自己没办好,不定准怎样对付自己呢。说不得自己这多年资历挣来的西京城的大掌柜的位子就付诸东流了。冯掌柜可是知道这少爷现在在冯家,那是地位超然,简直就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
看来得赶紧找到焦大问个清楚。可冯掌柜还没找到焦大呢,知书已经找上他了。
“冯叔,陈宗泽今日已经回书院了。而且听说,他还安然考完了全场,少爷让我来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知书得意的质问着冯掌柜。
冯掌柜赶紧说道:“这事儿,我真是已经安排好了,谁料想那陈宗泽竟然能全身而退,我也奇怪着呢。待我问过焦大后,再亲自来跟少爷说。知书你先回去吧。”
知书冷笑道:“冯叔,我也想就这样回去的,可你知道少爷的脾气,今儿个我要是回去不说清楚,他还不得把我撕了啊。”
冯掌柜知道这知书一向跟着少爷狐假虎威惯了,今日见他那洋洋得意之样,看来不给点好处,今天肯定是送不走他的了。
于是,冯掌柜边赔笑,边递过去了二两银子:“知书你跑了这一路,也累了,这银子拿着去买碗酒喝。劳你跟少爷带话,等我这边问清楚了,就一准儿来给少爷回话的。”
拿到好处的知书,故作为难的笑笑:“冯叔,知道你为难。那我也就不为难你了,我先回去给少爷复命,就说这事儿你也还在查问,待查问好了,就来回话儿的。冯叔,你可要快啊。你知道少爷脾气的。可别让我为难啊。”
冯掌柜见这狗仗人势的家伙终于松口了,赶紧赔笑这连连点头。
送走知书,冯掌柜就赶紧要去找焦大问个明白了。着急的冯掌柜让人守在贡院处,等贡院一收拾完,冯掌柜就找上了焦大。
两人就近找了个茶楼,焦大当然知道冯掌柜找他所为何事。果然,一见面,冯掌柜就质问道:“焦老哥,我听说那陈宗泽安然考完了拔贡试。这可是跟焦老哥你当日承诺的不一样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焦大道:“你们说的,我都照做了,可是,谁曾想那陈宗泽竟然如此警觉,我给他的水跟吃食他动都没动,所以就让他避过了。这事儿可不赖我,只能说那小子运气太好了。”
冯掌柜冷冷道:“焦老哥,你这样做事就不对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可你钱拿了,灾却是没消的。这银子你是不是该吐出来了?”
听得冯掌柜竟然要自己吐银子,焦大当即冷笑道:“冯掌柜,你这样做就不厚道了吧。虽然事情未成,但你们让做的,我都做了。既然如此,我当然要拿到我应得的。今儿个就算你不找我,我也要来找你的。先前,你可是只给了三十两银子的,这另一半儿,你今天该给我了吧。”
冯掌柜见这焦大竟然还想要剩下的银子,真是气得七窍生烟,当即不客气道:“焦大,你事没办成,竟然还想再要银子,你不觉得太过了?余下的银子你是别想了,先前的银子你也得给我吐出来。”
“要不然,你可别怪我不客气。我冯家的银子不是那么好拿的。要知道,你身为贡院差役头领,竟然敢戕害学子,这事儿要是捅出去,你可是要吃不消兜着走了。”冯掌柜冷笑着威胁道。
听得冯掌柜竟然威胁自己,焦大也不客气的反威胁道:“冯掌柜,我焦大既然敢做这事儿,就不怕拉个垫背的。你说我戕害学子,证据呢?啥都没有。别想唬住我,把我逼急了,我就找上提学大人,说你们逼我戕害学子,我没同意,竟然还来威胁我。你们在西京的生意不小的吧,想来,巡抚大人、提学大人他们是很愿意来主持公道的。”
冯掌柜原想今天唬住那焦大,可没想到这焦大竟然如此难啃,还敢反威胁。不过,他这威胁,也不算小,冯家在西京的买卖确实是块大肥肉,要是被那当官儿的盯上,那确实很麻烦。
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冯家家大业大,实在不行,就出点血也不没什么的。最怕的是连累到仕进少爷啊,这拔出萝卜带出泥的,万一牵连到仕进少爷,老太爷会活剥了他的。
但这焦大的要求也不能满足,不然,让他以为抓到了自家七寸,日后再来要挟可怎么好。
冯掌柜的话风软了下来,但还是不肯吐口。
见冯掌柜兴师问罪的态度软了,焦大也松了口气。今天姓冯的来找他,他都知道事情难以善了。所以自己的态度也要放硬点,不能让他姓冯的以为唬住了自己。现在看来,这策略是对的,这姓冯的真格给吓住了。
看来他们也投鼠忌器的很,那自己说不得还真能要到剩下的银子呢。不过,也不能太着急,慢慢来的好,不能将那姓冯的惹急了。
于是,最后两人虽未谈拢,但都算是各退了一步,暂时将对方稳住了。
焦大出了茶楼,心中也还在盘算着这事儿。
其实他这次之所以同意对付那陈宗泽,也不光是为了银子,一半他也是为了出气。
上次那陈宗泽落难到渭尾村,自家姐夫是好心送马助他们回京,可没想到,这陈宗泽竟然恩将仇报,害得姐夫里长的职位都被撸了,还被县太爷让乡约当众□□了一番。
想姐夫主持渭尾村多年,这次丢人可是丢大发了。一打听,竟然是这陈宗泽他们在捣鬼。
可陈宗泽一书生,又远在西京,就是知道是他,那也不好对付的。谁知,天赐良机,这次拔贡考试自己被委任为杂役的头儿。原本他也没想到的,谁知这姓冯的竟然找上门来了,给银子让对付那陈宗泽。
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这又能出气又能赚银子的事儿可不得赶紧做么。
况且,他也不对那姓陈的怎么的,就让他考不成试就行了。所以,他就想个下巴豆到陈宗泽水碗的主意,谁知那陈宗泽竟然如此奸滑,让他避过了。
今日姓冯的找他,他开口还要银子,也不光是为了贪银子,他是想着不能太软,不然,日后那姓冯的自以为拿到他的把柄,让他作这做那的可不好。
今日看来,自己这方法是对了。日后,也要这样掉着那姓冯的,让他投鼠忌器的好。反正贡院下药这事儿自己是掩盖好了,那姓冯的又没真凭实据的,能奈我何。
焦大心满意足的走了,冯掌柜却是有点焦急的。这可怎么给少爷交待,本想搞定这焦大去表表功的,让少爷消消气的,可没想到这焦大油盐不进的。
且不管冯掌柜跟焦大是如何思量的,且说一人却是高兴非常,想不到今日出来喝茶,竟然能喝出如此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