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些事情的发生,已经过去60多年了。60年是很长的时间。而我也已经很老了,有很多原来记得非常清楚的事情,现在都变得模糊不清。
一个人在年轻的时候遭受的打击,往往比人到中年或者老年后再遭到打击,要更加容易痊愈。
伴随胎儿的流产,景云在我的生命中投下的阴影,再度慢慢地淡化而去。而父亲与你无微不至的关,再度填平了我心里的深渊。
在卧床不起的日子里,你的护身符一直贴身带在我的胸口。我从来都没有摘下过它。
每天晚上入睡,我都是紧紧地握着它而安然入睡的,像是你的臂膀、你的气息在我身边。
不管世界如何动荡,如何糟糕,只要你的在我身边,我觉得安定而满足。我知道你会拉住我,不会让我掉下去。
伴随我身体的再次康复,岭南一带的军事形势变得越来越气氛紧张。
北线靠近怀州府一带的部分地区,连续遭受了北胡马队的袭扰抢掠。最糟糕的一次,北胡马队冲破了汉军的三重防线,深入汉地100多里,重创怀州府诸葛部的守军。虽然北胡马队在孤军深入的情况下,并没有久留,而是抢劫过后迅速退走,但他们比去年更为强大的马上战力还是给北线的汉军造成了强烈的心理冲击。
北胡马队再次频繁南袭的原因是,伴随草原人口的不断增长,草原上到处都是的荒原狼被北胡各族大量射杀,荒原狼数量的减少,导致了以它为天敌的中亚土拨鼠数量的激增。而这种土拨鼠以草根块茎为食。土拨鼠的泛滥,导致大片草场的退化,特别是气候较为温暖,水草较为茂盛的勿吉草原。草场退化加剧了勿吉各部族之间的摩擦和矛盾,也减少了他们畜牧的总量。畜牧量的减少和人口的不断增加形成了尖锐的矛盾。为了缓解饥荒和匮乏,靠近汉人地区的勿吉部落,有了越来越强的动力,对汉人居住地区进行突袭劫掠。
北胡各部族零星而连续的侵袭,往往是北胡举族大规模南侵的前奏。这样的事情在历史上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了。
鉴于历史的教训,整个岭南地区的汉军,都高度戒备起来,不断加强城防和军备,随时准备迎接北胡的突然袭击。
从来不给你的部队下达军事指令的怀州府,也破例向你的部队转发了北线各地的战报和怀州府全局调动部队的公文。
于是,你待在军营的时间也越来越多,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父亲也花了更多的精力在防务和军备上,巡视各处哨站的频次也大为提高,经常不在家里。
我们的婚事,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延迟了。
因为在这样的紧张气氛下,汉王不大可能如期选秀,其他世家也不太可能在这种时候来提亲求婚,所以,办不办婚事,暂时倒也没有那样迫在眉睫了。
我的身体逐渐好起来以后,两位舅姨娘因为离家已久,且战事风声日紧,暂时先回到临水去了。
在很大程度上,我担当起了管理内宅的职责,开始成为崔宅的女主人。在管事仆妇们的帮助下,我逐渐学会了处理各种家事,每天也变得越来越忙碌。
在你不能回家的日子里,我们只能靠小厮们往来奔跑,传递信笺,以寄相思。
每天忙完了各种事务之后,临睡之前,我都会在灯下反复地看你给我的所有来信,从第一封看到最后一封。
那些字里行间唯有我们才会彼此心知的深情,暖和着我的身心。
我期待着紧张的形势会很快过去。我期待着再次见到你。我期待着成为你的妻子。我期待着,把我的一生,奉献于你。
可我从来没有想到,再次见到你,竟然会是那样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