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得深沉。
涿郡城,完全笼罩在黑色的夜幕下,宛若匍匐在地,酣睡的凶兽。
城内,静悄悄的。街道上漫无人影,鸦雀无声。
城楼上,值夜的兵卒三两成群,或睡着,或交谈着。
熟睡的兵卒怀抱兵器,身体倾斜,依靠在墙墩上,低着头,闭着眼,打着呼声,懒散的熟睡着。
交谈的,低声私语。
“范叔,这大深夜的,又冷,想必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吧?”守夜的一少年兵卒,手持兵器,打着哈欠,低声的对着身旁的中年大汉,道。
这叫范叔的并非他人,正是前不久,姜易认识的范祥。
看情形,今夜当是他值守。
“狗子,有时候敌袭就是在这种不安分的时候发生的,莫要因为你的一时疏忽,酿成大祸,否则你就算万死也难辞其咎!所以以后不管怎么样,只要是你当守,都得尽心尽职,切不可掉以轻心,知道了吗?”范祥望了望周围熟睡的兵卒,眉头微微一蹙,而后对着身旁打着哈欠的少年,语重心长的道。
“范叔,我知道了。以后定当尽心尽力。”那叫狗子的少年兵卒,挠了挠脑袋,脸露憨笑的道。
望着那挺了挺胸,强打起精神,憨笑的少年,范祥不由的点了点头,露出一丝微笑,旋即抬头向城楼前方望去。
夜更深了,一缕风轻轻地袭来,让人不自觉的打着寒颤。
此时,离城楼不远处的街道上,突然响起微不可觉的沙沙声。
声音很轻,若不仔细倾听,几乎微不可查。
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漆黑的街道上,一群人手持利器,步履匆匆,小心翼翼,对着城门方向快速窜去。
“都准备好了吗?”
一道低沉嘶哑的声音徒然响了起来。
“公子,都准备好了。只要您一声令下,兄弟们马上就会动手!”
“嗯,好!”黑夜下,看不清那叫公子之人的面貌。望着黑夜中宛若凶兽的城门,那位公子沉吟片刻,轻声的继续说道,“传我命令,等会儿让兄弟们手脚利索点,先行抢占城门,举火为号,放城外的弟兄们进来,到时候我等当与渠帅合兵一处,一起将整个城池攻占下来。”
“诺!”
众人轻声的应答道。
黑夜下,一群人手持兵器,动作快速,对着城楼奔袭而去。
“嗯?”
城楼上,范祥抬起头,扫了眼四周,见到周围的兵卒都纷纷依靠墙墩,低着头,打着呼噜,渐渐的睡去,眉头微微一蹙,可是又想到这大半夜的这般寒冷,想必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来了,遂打断唤醒他们的心思。嘴中打着哈欠,心中的警惕渐渐放松了下来。也就在这心思刚刚升起之际,突然耳朵动了动,猛然抬起头来,向一侧望去。
“没有?莫非听错了不成?”
“范叔,怎么了?”
良久,见并未发现什么,心中的疑惑越来越甚,忙低着头,对身边的少年兵卒,轻声道:“狗子,待会儿放机灵点。你先在这守着,我到前方看看,若要发生不测,听到我的喊声,你赶紧鸣笛示警将熟睡的兄弟们喊起来。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说完,范祥将手中的兵器紧紧的握住,小心翼翼的向城楼下走去。
望着那紧握长矛,小心翼翼,悄然向前方走去的范祥,那叫狗子的少年兵卒不敢怠慢,赶紧打起精神来,向范祥离去的身影紧紧的注视着,直到他消失在黑夜之中。
黑夜下,望着那越来越近的路程,范祥
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丝急躁。
平日里这么短的路程,早就到达了,可是如今、、、、、、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是有说不出的躁动。
望着那越来越近的路程,范祥停下脚步,摇了摇头,深深的吸了口冰冷的空气,使自己有些躁动的心慢慢的平静下来。
等到心情平息下来,范祥再次迈起脚步,手持长矛,向着城楼一侧走去。
当来到楼侧之前,范祥停住步伐,向着下方望去。
望着下方漆黑一片,空无一人,范祥那颗紧绷的心才慢慢地安下来。
就在放松警惕,转过身,对着前方的少年兵卒挥手示意,告知的时候,突然一抹寒芒闪过,一支短箭快若闪电般穿透他的胸口。
范祥望着穿透胸口的短箭,举起的手还伸在半空中,嘴张了张,试着想发出声响来,想大声说出:有人袭城。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死死地说不出来。
感受着身体里的体力渐渐流逝,眼中的神采越来涣散,范祥的心越渐渐的沉了下去。
“莫非这涿郡城要被攻破了么?”
渐渐的,范祥的身体慢慢的倒下去,被黑夜所吞噬。
轻轻的踏上城楼,望着那胸口中箭,双眼圆睁,脸上布满遗憾神色,倒地不起的范祥,那叫公子之人嘴角绽放一丝冷笑,抬头扫了一眼城楼上怀抱兵器,低头熟睡的卫卒,嘴角的冷笑更甚。
“此次合该我建立功劳!”
锵的一声将肋下的佩剑拔出,挥舞着手臂,对着身后的众人大喊道:“弟兄们,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随我一起杀了这些官军,迎奉大贤良师,助我黄巾大业!”
“杀!”
“杀!”
“杀!”
突然间,众人喊声如洪,杀声如雷。
黑夜下,一群身穿粗布衣,头抹黄巾,手持利器的彪形大汉,如狼似虎般的对着城楼上杀去。
“有人袭、、、、、、”
那一直望着范祥的少年兵卒,突然间闻听如此声势,心中没来由的一惊。
望着那从黑夜之中窜出来的隐隐约约的人影,少年立刻知道了发生什么事情,脸色立即变得煞白,手伸向腰间,准备鸣镝示警,将熟睡中的众人喊醒,可是还没等他做完,就看到黑暗中,一道人影宛若鬼魅般对着他快速疾奔而来。
一抹寒芒闪过,血光迸溅。
这一剑太快了,快得他都不能做出反应来。
少年兵卒嘴中发出咕噜的声音,一手捂着喉咙,鲜血顺着他的指尖宛若喷泉流出。
喉咙间传来的窒息,让他眼中流露着深深惊惧,回想着刚才范祥交代的事情,他的心中充满着焦急,可是这又能怎样,渐渐的,他瞳孔溃散,眼中的神采越来越少,直到没有了丝毫的生机。
黑夜下,望着那猩红的血液顺着剑身缓缓流了下来,那位公子上前对着那将准备鸣镝的少年兵卒抹脖子的人影,道:“告诉弟兄们,动作快点!”
“诺!”
黑夜下,看到那人快速的闪动间,就不见了身影。
随着少年兵卒的死去,这些被惊醒的军卒始终摆脱不了死亡的威胁,等待着他们的是单方面的屠杀。
这场厮杀根本是没有什么悬念的。
一个有心算无心,一个睡意正浓。一个如狼似虎,气势如虹;一个宛若惊弓之鸟,战力松懈。这两方又怎有可比性呢?
城楼上,一位睡熟守卫的兵卒突然之间闻听这般嘈杂的声音,睁开有些迷糊的眼睛,正
要开口大骂,却发现他的头颅飞了起来。
望着前方站立不动的身体,他的嘴角张了张,却感觉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渐渐的眼中深深的黑色所取代,就失去了知觉。
直到死后,他还没有弄明白,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刚才还睡得好好的,怎么一转眼间,就身首异处了呢?
“噗!”
“噗!”
“噗!”
刀光剑影,寒芒闪烁,兵器刺入血肉的声音不绝入耳,在这黑夜下,宛若来自九幽的惊魂曲。
厮杀并没有持续多久,大约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就结束了。
望着城楼上再也没有站起的官军,那位公子脸上的笑容更甚,微微的闭上眼睛,举着手中还在往下滴血的佩剑,深深的吸了口带着血腥味的空气,对着身边之人,淡淡的道:“举火为号,让城外的弟兄们进城!”
“诺!”
就在话落下,就有人立即回答道。
“噗!”
黑夜中,松油火把被悄悄的点燃,在这夜色下,显得有点孤僻与阴森。
在火光的照耀下,那位公子的面貌终于渐渐的露了出来。
此人皮肤白皙,脸庞英俊,鼻梁突起,嘴唇恁薄,倒是一表人材,只是他身上透露出的气质却和他不相符合。
怎么说呢?
他那气质有点阴冷。对,就是阴冷,仿佛黑夜里的寒冰,令人不由自主的感受到一股子冰凉。
若是姜易看到这一幕的话,定会感到吃惊。
为什么呢?
因为眼前之人就是他来涿郡时,见到一群人欺负一老丈,被他拳打脚踢,狠狠揍了一顿,将他们赶跑的范泽范公子。
那日之后,范泽感觉在姜易手上吃亏,感觉是平身最大的耻辱。心里充满着愤懑,一直都在想着怎么向姜易报仇。
也许冥冥之中自由安排,就在想着怎么报仇的时候,尽然在这涿郡遇到传教的太平道教徒,从那之后,他就加入了太平道,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亲手手刃姜易,以报当日他所受的耻辱。
范泽望着手中点燃的松油火把,眼中闪过莫名的寒芒,将它举了起来,对着城门前方左摇了两下,右摇了三下,然后猛得将火把往下一倾斜。
就在他做完这些动作之后,离涿郡城不远的地方,也突然亮起了一道忽闪忽暗的微弱火光。
火光在黑夜下,一长一短,忽明忽暗,宛若幽灵般动了起来。
范泽望着前方忽明忽暗,一长一短,闪烁的火光,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只要大军得以到来,那么这座城池必将成为他们黄巾旗下之物了,到时候他既可报仇,又可追随天公将军,将幽州郡守府攻下,到那时,他们黄巾就可以横扫整个幽州战场了,而他也会因此在黄巾之中,名声响亮。
想着不久后的胜利,范泽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甚,甚至看上去有些狰狞。
“来人啦,赶紧开闸,打开城门,放城外的兄弟们进来。”范泽收起笑容,开口说道,而后又顿了顿,对着剩下的人,再次道:“余下之人随我一同前去将城门打开,迎接渠帅进城。”
“诺!”
身后站立的黄巾众闻听,精神一震,微微应道。
当下,范泽走在前方,带着身后的众人一同向城门处快速走去。
范泽带着众人来到城门处,望着渐渐升起的千斤闸,心中一片激动。
“今日是我范泽投效黄巾,建功立业,扬名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