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承玺像是一匹受惊的野马一样,又是踢又是打的,嘴里还夹杂着呜鲁不清的叫骂声。赫连承琮几乎是带着哭腔劝道:“四弟,你想开些吧,安然已经没了,你不能再这样了。”几个人拼命地按住了他,后来见他反抗的实在厉害,赫连承琮只好在后头挥了一下,把他打晕在地。
找来一顶软轿,把他放进去,赫连承琮命人朝山下抬走了。他驻足在山腰上,默默地看着山顶,心里说道:“安然,你放心吧,我会替你照顾好四弟的。”
他们兄弟两个争斗了那么多年,如今安然的离去,忽然让他意识到兄弟之情是多么的可贵!
夜幕降临后,赫连承玺方才悠悠醒转过来。他抬起一双浮肿的眼,四处看了看,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皇宫里。他忽然翻身坐起来,一把抓起身上盖着的夹被就要下床。
旁边守候的太监、宫女忙呼拉跪地一大片,为首的那个年纪要长一些,胆子也大一些,忙跪地陪着笑脸:“王爷您醒了?想用点东西吗?”
赫连承玺粗鲁地推开他,一边就去穿靴子,嘴里念叨着:“我要去找安然,你们都别拦着我!”
太监宫女们没有办法,只好拼命地拦着他。早有小太监飞奔着告诉了赫连云天,他匆匆地扶了一个小太监的手就来到赫连承玺住的宫殿里。
赫连承玺此时闹得正厉害,众人都没了辙,恰好门口响起一个太监的高唱声:“皇上驾到!”
众人趁着这个当儿都跪了下来。赫连云天几天不见赫连承玺,乍一见时,差点儿都认不出自己的这个儿子来了。只见他眼神散乱,衣衫不整,脸色苍白地像是一个死人。
他心尖上的儿子变成了这个样子,这让他年迈的心怎么受得了。他颤颤巍巍地像是一个行动不便的老人,抖着声儿说道:“玺儿,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委屈和父皇说,好不好?”
就像小时候他哄赫连承玺的语调一样,眼下的他,已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天下之尊,而是一个慈祥得眼睛里只有儿子的父亲。
眼前老态龙钟的父皇,耳朵里慈爱的声音,让满脑子里只有安然跳下悬崖的身影的赫连承玺,慢慢地转过头来。他本来已经悲伤过度,一时有些神智迷乱。此刻回转过来,却是好人一般。
他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父皇”,就已经让赫连云天的老泪纵横。他激动地拍了拍儿子坚实的肩膀,叹道:“好,好孩子,你要挺过去。你知道,父皇还有重任要交给你呢!”
赫连承玺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这个“重任”就是太子之位。若是放在以前,这个位子对于他来说还是很有诱惑的,可是如今安然没了,至高无上的皇位对他已经没了吸引力了。他的整颗心已经被安然占据了,若是让他强行忘记安然,他绝对是做不到的。
他不知道这一生没了安然该怎么活下去,只能说,他虽然活着,却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眼神迷茫地环顾了一眼大殿,这还是他们未曾出宫的时候,他和安然的安乐窝。这儿有他们的欢笑,更多的却是他对她的愧疚。
如今想来,就连这种愧疚也是少之又少的。他多么希望,那时候能够不顾一切地和安然在一起,什么别的女人都不找。哪怕两个人最后一起灰飞烟灭,也比现在他一个人孤苦地活在世上的强!
他心里的凄苦谁都不能理解,听父皇的意思,还准备着让他做太子呢。目前来说,三皇子的太子之位已成既定的事实,若是再来一次大的变动,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的。
父皇心里偏爱他,他是知道的,可是没了安然,他对什么都没了兴趣,能够活下去,已经是廖无乐趣、被逼无奈的一件事了,他又怎么可能去做太子,做皇帝呢?
望着自己的老父皇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他一阵心酸涌过心田,父皇这一辈子真是不容易啊,如今老了还要为自己操心。
想至此,他感慨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父皇,儿臣已经决意不和三哥争了。儿臣已经没了安然,为了不辜负她的心意,才勉强活下去。至于这九五之尊的位子,如今对儿臣来说就是一种沉重的负担,交给儿臣是万万不行的!”
赫连云天心情沉重地听完了他的话,他早就预料到自己的这个儿子怕是有这么一番说辞。
他想了半天,才叹一口气道:“没想到你和父皇都是性情中人啊,当年父皇喜欢你母亲,你母亲走了之后,父皇也是痛不欲生,真想随着她一起走!可是想想肩上的万千重担,还有你的祖母,父皇才咬牙挺了过来!
父皇深知这其间的滋味是多么难熬!也罢,父皇不逼你了,只要你好好地活着,父皇就放心了。你三哥说到底也是父皇的儿子,皇位交给他,父皇也安心了!”
赫连承玺以为父皇还会有一大通的话要说,谁知道父皇却说了这个,他心里不由大为感动,张着嘴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谢的话。
父子两个就这么对视了半天,还是赫连云天先打破了沉寂,他一双大手抚着赫连承玺的肩膀,说道:“玺儿,父皇理解你的心思,你放心吧,安然虽然是你的侧妃,可是你目前只有她一个。你就按照正妃的葬礼好好地发送她吧。日后若是想通了,再纳妃的话,都是侧妃,她的正妃的位子永远保留着。这,也算是对得住她了。”
赫连云天的这番话说得合情入理,可是听在赫连承玺的耳朵里,却分外地刺耳。他无奈地点点头,只好先答应下来。
其实此时的安然正挂在半山腰的一棵树上,本想着这一跳就能直接摔死,谁知道老天不成全,硬生生地把她挂在了那里。望望身后不见底的悬崖,她无奈地叹口气,怎么自己想死都死不成啊?
这上上不去,下下不来的滋味,可真是难受啊。她只盼望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能够早点被刮破,好早点掉到谷底。可是等了半天,那衣裳结实得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她揉了揉困倦的两眼,伸手够了够自己的衣服,可是就是够不到。挂在那里半天,她浑身只觉得腰酸背疼的,哪个地方都不舒服。时间久了,血液都涌了上来,头顶只觉得一阵阵地涨得发麻。
她抬头望望天,灰蒙蒙地只看到一个小孔似的的亮点,仿佛那不是天,而是一个井口一般。
她知道,自己恐怕离山顶已经很远了,就算是呼救也不一定能听得见,再说,她本来就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后来的天空就慢慢地黑了下来,她不知道这么不上不下的时候还要熬多久。寒风袭来,身上一阵阵地发凉,手脚都冻得不听使唤了。
安然心里是怨天又怨地,她真的弄不懂,怎么想死也这么难。人家都是绳子一根,刀子一把的,很快地就解除了痛苦了,怎么偏偏她想死还不能死呢!
就这么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她快要撑不下去,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东方的天际边已经露出了太阳的半个红脸,这山谷里虽然照不到多少阳光,可是总比黑夜里看得清楚一些。再者,她的眼睛长时期地接触黑暗,已经慢慢地适应了谷内的光线。
她看清了,自己正挂在一颗茂盛的大树枝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在大树的枝桠上,她的身后,还有一个看起来毛呼呼的东西,好像一个蜂窝。
她仔细地看了看,没错,确实是个蜂窝。想必这谷内的野花很多,是以,蜜蜂才在这儿做窝呢。只是这蜜蜂千万不要看见自己才好,否则,自己可就更惨了。
真是想什么什么来,安然意念心动的那一刹那,意识到蜜蜂蛰人的时候,那群勤劳的蜜蜂就出发去采蜜了。有一只蜜蜂恰好经过她身边,她无意识地拿袖子一挡自己的面部,也许这蜜蜂误会她了,竟然一个劲儿地围在她身边“嗡嗡”叫个不停。她心里暗自祈祷着:“你这个小家伙,快点走吧。”
就在她不断挣扎的时候,那根大树枝终于再也承受不住了,发出难听的“吱噶”声,安然心里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做好了掉下去粉身碎骨的准备。
谁知道她也真会掉,不偏不倚地正好砸在那个硕大的蜂巢上,就听里头像是炸了锅一般,“轰”得一声,成千上万只蜜蜂像是一片云彩一样,遮天盖日地都飞了出来。
安然心想,这下可真是戳着马蜂窝了,自己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蜂窝上,却也没继续往下掉,又挂在那蜂窝的枝桠上了。这下可闯下大祸了,把人家辛辛苦苦的家业给毁了,就看这群蜜蜂怎么来收拾她了吧。
她卡在枝桠中间,除了手脚,其他的地方都不能动弹,就等着这群蜜蜂来肆意地欺负她了。面对成千上万只的蜜蜂,她心里竟然平静下来。
都说蜜蜂蛰人严重的可以致死,反正自己是要死的,与其摔得稀巴烂,还不如让蜜蜂把自己蛰死,反正都是要死的。***(未完待续)